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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瘴雨蛮烟双侣无心遭恶蛊 红桃绿柳一行有命遇神医(2)


  三娥先见元儿飞剑厉害,忙往回撤,已是不能,便知不妙,打了退身诱敌之策。见黄光刚一绞碎,早慌不迭地化成粉红色光华,直往峡谷底下遁去,元儿初生犊子不怕虎,见三娥逃走,以为伎俩已穷。既看出是妖邪一流,如何肯舍,便紧跟追踪下去。三娥见他追来,心中大喜。她那循法本极迅速,却故意使元儿可望而不可及,以便引他入阱。元儿追了一阵,见前面粉红光华飞至尽头,忽然不见。到了一看,危崖四合,仅有一亩许大小的天窗,比起上面峡谷,还要深广得多。知是妖邪的巢穴,略一端详,便飞身而下。

  元儿见到处都是繁花异卉,水木清华,景物甚是幽丽。正在四处寻觅妖踪,忽听前面花林中有男女笑语之声。飞进林中一看,适才所见妖女业已换了装束,周身衣履全行脱光,身上只裹着一领薄如蝉翼的粉红纱片,坐在花丛中一块平齐圆滑的大石上面。一个赤身精壮男子,正捧着她一只脚在那里捏弄。粉弯雪股,柔乳丰肌,宛然如现。再衬着石旁的落英缤纷,花光人面,相映生辉,娇滴滴越显妖艳。三娥见元儿飞进林来,丝毫也没做理会,笑嘻嘻地对那少男说道:“我说的雏儿便是他,你看好么?”

  元儿少不更事,见了这般形状,一些也没有戒备,大喝一声,便将剑光飞出手去。眼看飞到,三娥忽从石上纵起,周身仍是粉红光华围绕,往花林深处走进。元儿不知是诱敌之计,只管追逐不舍,转眼工夫,追到一片樱花林内。正行之间,三娥猛然转身,朝着元儿一指,立时便有数千百道彩丝从那樱林上面飞将下来,将元儿浑身罩住。元儿忙运飞剑去斩时,竟斩不断。忽闻一股异香透鼻,便觉心迷意荡。知道中了埋伏,情势危急,只得运用玄功,将身剑合而为一。身虽护住,未被彩丝缠绕,可是四面俱被彩丝密密层层包围,用尽心力,休想冲突得出。元儿耳听敌人不住口劝他降顺。末后又唤来两个壮男,做出许多淫荡之态。元儿只管按定心神,勉力支持,不去理睬。过了好一会,惹得三娥性起,正要运用邪法,将彩丝收聚,取元儿性命,恰值南绮寻来,方得脱险。

  谈了一阵,南绮埋怨元儿道:“我那太阳真火葫芦,当年母亲费了多少心力,才得炼成。今日为寻你,才遇见那妖婢,勾动地底真火,将它毁去。自从奉命下山,寸功未立,反闯了这样大祸,不知要伤害多少生灵。都是你乱跑,才惹出来的乱子。”

  元儿正要答言,猛一眼望到窗格外面苍字澄鲜,星稀月朗,风景如画。仅遥天空际有一两朵云,暗霞微映,迥不似先前火云乱飞,满天都赤神气。不禁“咦”了一声。南绮便问何事惊讶。元儿道:“你看这天,先时那般乌烟瘴气,如今却这样皎洁,地也不震了,莫非火熄了吗?”

  南绮闻言,也觉奇怪。暗忖:“恶鬼峡谷底,明明是一个地火的窟穴,不发动则已,这一发动,又有太阳真火助它威势,正不知何年何月,那火才得宣泄完尽,怎熄得这般快法?”

  当下同了元儿走出殿外,飞身上空,往适才来路上去看。恶鬼峡火山方面,休说不见烈焰飞扬,连一点火星俱无。如非月光底下远望过去,还看得出适才崩陷的火穴和震倒烧残的山岩林木,几疑适才火发地震是在梦中。越想越觉那火熄得古怪。依了元儿,便要前去察看。南绮因回庙时节,中途曾见两三道黄光往恶鬼峡飞去,随后又有一道极长的青光当顶飞逝,这两起事儿,如与火熄有关,那人既有灭火之能,本领必出己上。看路数又非一家,如是妖人一党,岂非送入虎口?又惦记着阿莽兄妹回来,便止住元儿,不可轻往。

  这一夜,二人只顾闲谈等人,竟会忘了谷中怪叟之托。直到天明,二人连番在庙前后周围数十里,把隐僻之所全都搜遍,始终没见阿莽兄妹影子,渐渐绝望。互一商议,阿莽吃了许多灵丹,性命业已保住,日久自会痊愈。现在也并没发觉他兄妹被害痕迹,如是另有藏处,地震止后必要回庙探看。一夜不归,说不定被别的能人救走,也未可知。且喜火山已熄,祸变不致越闹越大。自己前途有事,留此无益。决计先行起程,异日如有机缘,再行绕道来此一探。

  主意打定,二人略进饮食,准备起身。值此晴日丽空,水田平芜,风景依然如昨,人已不知何在。元儿还不怎样,南绮却想起胜男天性纯厚,对于自己更是感恩依恋,大有相从之意,不料一日夜工夫,遭此巨变,存亡莫卜,好生惋惜。行时也没和元儿说话,便即飞行前进。直到飞出山外,将近有人烟之处,才行落下,仍用步行,往前面乡村之中走去。寻人一间,乃黔蜀交界一个极隐僻的所在,地名叫做榴花寨。居民多半山民,汉人甚少。寨在山麓之半,一面临着大江,风景甚是雄秀。虽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因为泉甘土肥,到处鸡犬桑麻,看上去颇有富饶之象。

  二人觉着没事可做,打算稍停即行,略问一问前往贵阳省城的途径。见沿途野景甚好,便在江边择了一家干净茶棚落座。随意要了两碗酒、一碗炒豆渣、一碟腊肉、一碟椒麻豆,对着前面大江,且说且饮。南绮嫌那酒味太浓,又滴了些万花凉露在内。饮食了一阵,元儿总觉这次下山是奉命积修外功,理应扶弱锄强,多行善举才是。虽和南绮饮酒谈笑,却不住留神四外观察,巴不得有甚不平之事发生,好上前下手。

  那江边茶棚共有四五家,俱是江边居住人家的副业,带卖酒和热菜。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二人饮酒这家没有一个客人,虽是乡村野铺,地方却极清洁。不但白木桌上没有丝毫油腻污秽,棚中石地都似洗过一般,净无纤尘。棚内只有一个垂髻幼女,相貌丑到无以复加,不过往来执役倒甚勤谨,衣着也是旧而整洁。有时添酒,便往屋中去取,始终不见一个大人出来。二人除觉出这里人民爱干净外,并未在意。元儿偶一眼望到隔邻茶棚内那些本地茶座,都朝自己这面指点谈说。一见元儿侧脸去看,便即止住,神态颇为可疑。还以为自己和南绮虽换了乡间装束,到底乍到眼生,语言行动总有不类,难免有遭人谈说之处,也未理睬。

  正当这时,元儿忽听南绮说道:“你只管呆看些什么?还不早些吃喝完了走路。”

  元儿闻言,便回过脸来,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边半截断石栏上坐定一个老头,身旁放着一个三尺来长,二尺来高的杂货箱子,正在朝着自己呆看,颇似走山寨的汉客。元儿忽然心里一动,正想唤他进来同吃一杯,那卖茶的垂髻丑女已飞也似跑将出去,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去年坐在这家门前歇汗,我姊姊见你年老,给你一碗茶吃,你却卖弄玄虚,将我们的人引走,一去不来,害我姊姊时常想起就哭。后来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烂事。依我性子,怕不把你打死,才称心意。你却一口赖了不认账,又说只要我姊姊心坚,那人自会回来。姊姊见你露出口风,可怜她那么性情高做的人,竟跪下来求你。也不知你乱说些什么,从此我姊姊气得连门都不出一步。今天好容易来了一个客,你又闯见鬼一样,到我家门口装疯。快些给我滚开便罢,如若不走,我便把你丢在江里去。”

  那老头闻言,并不动怒,只笑嘻嘻他说道:“聂三姑娘,你莫生气,我歇一歇自会走的。”

  丑女还要怒骂,元儿已走了出来,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欺侮老人?快休如此。”

  说罢,又朝那老头道:“老人家,想是走得累了,莫与年轻人沤气。随我到茶棚里去吃两杯酒,解解乏吧。”

  丑女一听元儿要邀他为人座之宾,不禁慌道:“客人,万要不得。这老鬼专破人好事,便是你给钱,我们也不卖给他的。”

  元儿见那老头生得慈眉善目,又是汉人,丑女之言决不可靠。便发话道:“你做的是卖茶酒生意,只要给你钱,管我请谁饮食?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不卖,我们向别家吃去。”

  说时,南绮见两下争执,也走了出来。元儿说着,早从怀中取了两块散碎银子,交与丑女。丑女不接道:“要走只管走,看你到得了家才怪。谁还希罕你的钱?”

  元儿只当气话,也不理她,将银子扔在地上,便去提老头的货箱。

  老头先本打算道谢拦阻,及见两下里口角,事已闹僵,略一低头寻思,也不作客气,跟了元儿便走。走到隔邻那家茶棚门首,元儿、南绮便揖客人内。老头刚说了句:“前边有好地方,莫在这里。”

  言还未了,茶棚主人早跑出来,拦道:“你们上别处去,我们这里不卖给你们。”

  一面拦住元儿,一面却朝着老头行礼,悄悄说了声:“四幺公夜里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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