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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出 逼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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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乐〗(生冠带,引众上)乘传归来万马迎,漫夸前是一书生。纱笼不自人间定,多少鸿儒倒未能。 下官班师复命,蒙圣主不次加升;又见下官未曾婚娶,要把当朝宰相之女,钦赐完姻。下官因为不曾看见,恐怕做了詹家小姐的故事,所以只说家中已定了婚姻,连上三疏,才辞得脱。如今告假还乡,要往扬州择配。来此已是戚府门首了。左右快通报! (小生冠带上)景升后裔真豚犬,养子当如孙仲谋。 (见介) (生)老伯请上,容小侄拜谢教养之恩。 (小生)贤侄荣归,老夫也该拜贺。 (同拜介) (生)小侄茕茕弱息,委弃尘埃;蒙老伯鞠养扶持,得有今日,恩同覆载,德配君亲。 (小生)贤侄芝兰玉树,分种移根;老夫偶尔栽培,即成伟器,清光幸庇,未路增荣。 (坐介) (小生)贤侄,老夫起先得你的大魁之信,不胜狂喜;后来又闻得你督师征剿,心上未免担忧。不想你去到那里,立了奇功,又且成了好事,可称双喜。 (生惊听介) 〖桂枝香〗功成婚定,皆堪称庆。婚定处,天遂人谋;功成处,人侥天幸。把“关睢”笑咏,“关睢”笑咏。贤侄与令岳呵,才名相称,家声相并,互相成,婿润虽如玉,翁清也似冰。 (生背介)他说来的话,好生奇怪!教人摸不着头脑。我何曾定甚么婚姻?何曾做甚么好事? 〖前腔〗我低头延颈,将他倾听,先当个哑谜相猜,后认做微言思省。莫不是南柯未醒,南柯未省,试问他良媒谁倩?良缘谁聘? 是了,我猜着他的意思了。从来督师征剿的人,再没有不掳掠民间妇女的。他疑我在西川带甚么女子回来做了宅眷,故此把这巧话试我。他话分明,虑我强娶民间妇,行师欠老成。 (转介)老伯,小侄行兵之际,纪律森严,不掳民间一妇,并不曾有甚么婚姻之事。老伯休要见疑。 (小生)那个说你掳掠民间妇女?我讲的是詹家那头亲事。你怎么自己多心起来? (生)小侄也不曾与甚么詹家做甚么亲事。 (小生)怎么?你与詹烈侯面订过了,要娶他第二位令爱,说不曾禀命于我,不好下聘,央他写书回来,教我行礼。你难道忘了不成? (生大惊介)小侄并不曾有这句话! (小生)你若不曾有这句话,他为甚么写书回来? (生)只有那一日与詹老爷同赴太平公宴。他央按院做媒,说起这头亲事。小侄回道:“自幼蒙戚老伯抚养成人,婚姻不能自主。”这是辞婚的话,怎么认做许亲的话来? (小生大笑介)何如,我说詹年兄是何等之人,肯写假书来骗我?据你自己说来的话,与他书上的话一字也不差,况且这桩亲事也不曾待他书来,我一向原有此意。只因你在京中,恐怕别有所聘,故此迟迟待你回来。 (生)这等还好,既不曾下聘,且再商量。 (小生)怎么不曾下聘?他书到之后,我随即行礼过了。 (生大惊,呆视介) (小生)贤侄,你为何这等张惶?这头亲事也聘得不差。他第二位令爱才貌俱全,正该做你的配偶。 〖赚〗他体态轻盈,姑射仙姿画不成。况与你才相称,正好把彩毫彤笔互相赓。(生)请问老伯,这“才貌俱全”四个字,还是老伯眼见的?耳闻的?(小生)耳闻的。(生)自古道:“耳闻是虚,眼见是实。”小侄闻得此女竟是奇丑难堪,一字不识的。貌堪惊,生平不晓题红字,日后还须嫁白丁。(小生)自古道:“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娶进门来,若果然容貌不济,你做状元的人,三妻四妾,任凭再娶,谁人敢来阻挡?(生)就依老伯讲罢,色可以不要,德可是要的么?(小生)妇人以德为主,怎么好不要?(生)这等小侄又闻得此女不但恶状可憎,更有丑声难听。他风如郑,墙头有茨多邪行,不堪尊听,不堪尊听! (小生)我且问你,他家就有隐事,你怎么知道?还是眼见的、耳闻的呢? (生)眼……(急住,思量介)是……是耳闻的。 (小生大笑介)你方才说我“耳闻是虚,眼见是实”;难道我耳闻的就是虚,你耳闻的就是实?做状元的人,耳朵也比别人异样些。 (生)小侄是个多疑的人,无论虚实,总来不要此女。 〖前腔〗便做道既美还贞,我与他夙世无缘,也强作成!(小生)我的聘又下过了,回书又写去了,他是何等样的人家,难道好悔亲不成?(生)小侄宁可终身不娶,断不要他过门,便做道难重聘,我情愿无妻、白发守伶仃。(小生大怒介)唗!小畜生!你自幼丧了父母,若不是我戚补臣,你莫说妻子,连身子也不知在何处了!如今养你成人,侥幸得中,就这等放肆起来!婚姻都不容我做主!哦!你说我不是你的父母,不该越职管事么?问狂生,你婚姻不许旁观主。为甚的不襁褓无人自去行?我明日竟备了花烛酒筵,送你到詹家入赘,且看你去不去!你若当真不去,待下官上个小疏,同你到圣上面前去讲一讲!我一面把佳期定,一面把封章写就和衣等。请试我桂姜心性,桂姜心性!(径下) (生呆介)你说世间有这等的冤孽!先人既曾托孤与他,他的言语就是我的父命了。况且我前日上表辞婚,又说家中已曾定了原配,他万一果然动起疏来,我不但犯了抗父之条,又且冒了欺君之罪,这怎么了? 〖长拍〗孽障相遭,孽障相遭,冤魂缠缚,这奇难倩谁援拯。我前世与詹家有甚么冤仇,他今生只管死缠着我!有甚么冤深难洗,仇深难解,故变个女妖魔,苦缠我今生?想我游街那一日,不知相过多少女子,内中也有看得的,便将就娶一个也罢了。只管求全责备,要想甚么绝世佳人,谁想依旧弄着这个怪物!都是我把刻眼想娉婷,致红颜诅咒,上干天听。因此上故把丑妻来塞口,问可敢再嫌憎?老天,我如今悔过了!再不敢求全责备,只求饶了这场奇难,将就些的,任凭打发一个罢了!须念反躬罪己,望穹苍大赦,改祸为祯。就是当朝宰相之女,纵然丑陋,也料想丑不至此。圣上赐婚的时节,我为甚么不依? 〖短拍〗辞却甜桃,辞却甜桃,来寻苦李。教我这哑黄连,向何处开声?我待要从了呵,鬼魅伴今生,眼见得断送了这条性命;我待要不从呵,怕犯了欺君逆父,不忠孝的万世不祥名。 也罢!我有个两全的法子:他明日送我去入赘,我就依他去;虽然做亲,只不与他同床共枕。成亲之后,即往扬州娶几个美妾,带至京中,一世不回来与他相见便了。 〖尾声〗准备着独眠衾,孤栖枕。听他哝哝唧唧数长更。丑妇!丑妇!我教你做个卧看牵牛的织女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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