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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妒妻守有夫之寡 懦夫还不死之魂(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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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隐公看见,惊慌不已,竟不知甚么原故,只得掩鼻而问之。众人把酿粪的根由与受粪的来历,细细述了一遍;又把妒妇讥诮费隐公,托他转致的话,一字不遗都直言告禀。 费隐公听了,气得双眸直竖,神气索然。因他污秽不过,难以接谈,就吩咐家人取衣服脸水,与他洗换过了,方才呵叱他道:“我前日已曾说过,剿妒的事是再试不得的。为甚么背了我的话,又欺瞒着我,走去生事来?如今被他扫尽威风,连我也为之丧气,却怎么了?”众人道:“门生们的不是,自然不消辩了。只这场胜负,大于风化有关,还求老师舍短虑长,想个奇计出来,正一正风化才好。不然南风自此不竞,连以前收服的妒妇都要反叛起来,老师与门生辈都有不有测之忧矣。” 费隐公道:“汉妒之方,只有气魄与才术两件,这等看起来,都被那个无用之物告诉了他,才有番蠢动。如今我辈的伎俩都被他看透了,气魄不能制,才术不能驭,连王法官刑都治他不得了。那里还处治得来?”众人道:“若还处治不来,穆门生与那两个姬妾都要死于此妇之手。况且老师与他势不两立,妒妇之道不息,夫子之道不着,老师处治他不来,不但自家丧气,将来还要受制于他。焉知他得志以后,没有妒妇去拜门生?他也登坛说法,与老师相抗起来,只怕倡妒容易,化妒烦难,吾道之衰,可立而待矣。还求老师作急图之。”费隐公不言不语,踌躇了一会,方才回复他道:“就要相图,也不是旦夕之事,且看他得志以后举动何如,我自有道理。”众人得了这句话,方才肯去。 却说淳于氏战败众人之后,先把丫鬟使婢叙功行赏,连报警的老仆亦在犒劳之中。 赏功已毕,就把三个召寇之人,唤到面前行罚,穆子大领竹板,两个姬妾吃皮鞭,一日之中,受了两番严拷。从此以后,把这三个犯人监在两处,日间不许见面,夜里不使闻声。两处都拨了丫鬟不时巡逻,一有响动,就取出来治罪。 监了几日,这一男二女都生起病来,明明是忧郁之症,淳于氏又说他害相思,分外防得严紧。穆子大再三哀告要出去就医,淳于氏只是不许。穆子大道:“如今春闱已近,会试的同袍都要起身快了,别样的事不许我走动,难道进京会试也不容我去不成?” 淳于氏听了这句话,就欢喜起来,思想会试还是小事,且等他出去之后,好结果这两个妇人,省得他立在面前,到底有些碍手。就一面料理行装,一面雇办船只,直到起身那一刻,才叫老仆挑了行,李跟他出门。 示行以前,恐怕那班恶少要替他商量计策,思想复仇,一概不许他辞别朋友。 那两个姬妾知道他此番出去,不是生离,竟是死别了,到监行之际,就不受拘挛,从房里跳将出来,一齐扭住穆子大,号啕痛哭,说:“我们两个终久是一死,不如死在你未去之先。” 各人取出一把剃刀,都要自刎,被淳于氏喝令丫鬟夺下剃刀,扯了开去,才打发得丈夫出门。 穆子大伤心不过,那里去得向前?心上思量道:“我病体十分沉重,就到了京师,料想愁病交煎,也做不得好文字出,拿定不中,去也枉然。不如住在近边,看看家中的光景,好商相会。”就在船上住了一夜。到第二日黎明,竟到费隐公家,哭诉从前之苦,求他生个法子,救了这一条性命。费隐公恨他不过,那里肯管?只说没有计策。 穆子大道:“老师不救门生,门生有死而已。”说了这一句,就跪下地去,只管撞头。 费隐公想了一会,才问他道:“照你说起来,这一次的公交车断然不上了。你可肯躲在我家,住上一年两载,待我把这强悍之妇处个尽情,使他一生一世不敢反复么?”穆子大道:“若得如此,莫说一年两载,就躲一世何妨。”费隐公道:“你如今被他磨灭不过,所以恨他,只怕一月两月不在面前,没有妒妇磨灭你,你的骨头又有些作痒起来,要思想妒妇,去受他的磨灭了。那里保得一年两载不想回去?” 穆子大道:“门生的体面为他坏了,门生的宗祀为他绝了,连自己一条性命尚不能保,此等仇恨,竟可以不共戴天,岂有隔绝了他,还去思念之理?”费隐公道:“既然如此,我就要便宜行事了。你从今以后住在我家,待我把小儿辈相从,屈你做个西席,省得你没有事做,要想出门。那两位佳人,包你不出十日,就双双弄他出来,与他并做一处就是了。”穆子大得了这句话,欢喜不了,也不问他取出佳人当用何法、处治妒妇当用何方?索性付之不问,好等他便宜行事。 却说淳于氏打发丈夫之后,把那两个姬妾三日一敲,五日一比,定要送他上路。亏了一个能事的卖婆,常在他家走动,把淳于氏再三苦劝,说:“打死不如放生,何不寻两分人家,遣他出去?一来断绝祸根,二来也积一场阴德,三来还得几两银子,又省了两口棺材。”淳于氏见他说得有理,才肯放一条生路,要打发他出门。只是不肯嫁在近处,恐怕丈夫回来,要背地取赎,除非嫁与远方之人,方才没有后患。 媒婆道:“这也不难。”就去寻了两个孤客,说是江南海北之人。淳于氏接了财礼,把两个姬妾一齐打发出门。只说他与前面的丈夫,千年万载不能够见面了,那里晓得跨出门坎,就会相逢。 原来那个媒婆又是费隐公的心腹,设定圈套叫他来做事的。 果然不出十日,就把两个佳人与穆子大并做一处。这一男二女不但分而复合,又只当死而复生,那里快活得了。住在费隐公家,看了样子,与他一般作乐。 住到一月之后费隐公走到书房,对穆子大道:“你们三个住在这边,是极妥当的了,只是家中的事,也还要人料理。我看你这个老仆,大有忠义之心,须要想个法子,打发他回去。 一来叫他料理家务,为目前署事之人;二来等他做个内应,为将来聚合之计。”穆子大道:“我也正要如此。只是他走了回去,妒妇就要疑心,说我既然进京,为甚么不带人服事,只有上个老仆,又打发转来?”费隐公道:“自有妙法,不但使他不疑,还只怕要信之太过。只是一件,从今以后,要屈你权死一死,到一年两年之后,再活转来,这个妒妇方才征得他服,与你们三个和气到老,没有一毫变更;你若不肯权死几年,这个妒妇是万万征他不服的,只好暂且安乐几时,依旧回去受苦罢了。” 穆子大听了这几句,就惊骇起来道:“别样的事可以做得,生死大事,岂是儿戏得的?况且死了一两年,如何再活得转来?”费隐公笑起来道:“不是当真教你死,只要认个‘死’字,说你原是有病的人,出门之后沉重起来,死在路上就是了。” 穆子大道:“此计极妙。我自做亲以后,受了妒妇多少磨难,就屈他受些凄凉,暂守几年活寡,且让我住在这边,作乐作乐,度个后代出来,也不为过。只是一件,到一年两年之后,用个甚么法子,又好说我活转来?”费隐公道:“法子尽有,只是如今说不得;若还对你说了,少不得又像前日一般,把我传授的心法都败露出来,使他识破底里,以致一败而不可救。三日两日尚且如此,何况一年两年,闭得你的口住?” 穆子大道:“既然如此,门生不必再问,依了老师,打发他回去就是了。”费隐公道:“他口里说死,尊还未必见信,须要你自己的亲笔,写一封遗嘱与他,说:‘我死在途中,不及料理后事,门户之计,会要仗你主持,不可贻笑于桑梓。所娶二妾,若还不曾怀娠,可速速教他改嫁。你自己年过四旬,平日又喜谈节操,尽可做未亡人,切不可再生他想。’这等写去,他就信到极处。你这一二年之间,也可以无内顾之忧了。”穆子大道:“说极得是。”就一面写遗嘱,一面吩咐老仆,叫他看守门户,不可放闲杂人往来,家中事体,不时过来说说。 那老仆是个忠义之人,巴不得家主自在几年,好生个儿子,替故主接后。就把家中之事一力担当,领了遗嘱,欣然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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