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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重锓诚意伯刘公文集序

  富自童孺时,即闻有诚意伯刘公之勋烈,为开国宗臣之冠。筮仕以来,求公之遗文而读之,乃得公平生所建立之详。

  夫超世之蕴者,厥振匪夷,故峻其所树。啬于菑者无厚畬,自古天下之事功,未尝不符于学术也。公豪杰之才,隆于帝授;而天人之秘,洞之素深。遭元末运,沉于下寮,其志郁而弗伸也,其谋浚而孔忤也,其才积而困于无施也,故得肆力于文焉。或时事之感激,而泄忧愤之纡余;或机会之在前,而痛铺张之失策。证古例今,有寓而讽之之意,而开阖操纵,皆经济之资焉。大率施为理而不失其宜,变精而驭之以正。辞意剀切,如灵均之草泽行吟,英锐奋发,如博浪之椎,未试一击,皆可考也。逮我太祖高皇帝龙兴淮甸,公早识真主于异云映湖之日,遂起而从之。盖惧中国之无统,欲借以立义也。方其进谒金陵,一见如旧,受心膂之寄,掌帷幄之机,殄汉歼吴,驱夷奠华,廓清寰宇之功,旷世而仅见。伟矣哉!于今为烈也!

  予尝夷考其行事,当天下甫定之初,首谂滞狱,倡立兵卫,居守按贵臣之侮法,论相卜小犊之偾辕;辞封爵而不贪天之功,终身显融而私产无寸益;时赞密谋,保全勋旧,口不言而人亦无知者;临终尤拳拳乎“修德省刑”之数语。斯其道任天下之重,智钩物理之玄,谋入九地之深,而勇慑万夫之气,所谓超世之学术,著于文者凿凿乎亲试之矣。虽然,公之神在天下不死,勋业声光久而不磨,固无赖乎文也。但典籍存,庶几可论其世;传之弗昭,或病焉。

  公文梓行久矣,岁远浸湮,字不复辨。富承乏栝苍,典刑在目。视篆之暇,订其讹落,重加编辑,捐俸再锓诸梓,俾公孙指挥瑜等世守之,使天下后世亦知故家文献之足征也。

  正德己卯夏五月既望,赐进士、中顺大夫、处州府知府后学莆易林富谨序。

  ◇题诚意伯刘公集

  顷余道芝田,亟与方子伯时会礼,从言及犁眉公,余率尔曰:“公一代功宗,近古罕匹,而未有表章之者,仆窃怪之。尝得其说,而未之质也。”方子忻然前席而请曰:“先生试言之。”

  余曰:“胡元之事,人言祸始石敬瑭,非明识也。盖自贼操引纳五胡,遗秽中国,遂乃历载数百,中间裂为十六,并为南北,合为隋、唐,而夷风未息。其后番将据河朔,敬瑭割幽燕,而弃厥险厄,于是辽骄金迫,胡元乘之,而首足倒悬,因以底极矣。且昔之入主者,颇皆用夏贵儒,惟元不然,此其为秽,尤使人涕泗沾臆。夫其胎祸之远如此,播恶之广如此,奄及百年不知变革如此!当是时也,薰蒸融液,无地非狄,若将不可复易者。我太祖高皇帝起自布衣,曾未十年,一扫而空之。于是海宇清而纲常复,儒术重而道学崇,斟酌百王,以大备一代之制,尽还诸夏之风。顾其始也,自谓初无取天下之志;既其成也,则不独拨乱反正,而实洗涤乾坤,为中国皇王贤圣,复仇缵绪,所谓功高万古而莫与同者。是果孰启其衷哉?

  “仆尝反复于当时勋戚之间,而未得其故。及阅公集,庄诵高皇帝圣制,乃始喟而起曰:嗟乎!微斯言,则一代功宗,其何所复稽乎!而当时载笔与后来序述者,顾莫之表章,何哉?昔汉之酂侯,尝荷殊礼而膺首封矣,徒以收秦图籍,劝王汉中,进养民致贤之说,建居守馈饷之功。高密之在东京,功不补败,其所有者,不出简任诸将,‘微长之间,在德厚薄’数语之外,亦且偃然策勋,而莫与絜大。况所事者,亭长久叹于纵观,真人已专乎封拜,则二臣特攀附之匪懈者耳。今圣制之称犁眉,一则曰每于闲暇之时,数以孔子之言道予,是以颇知古意;二则曰入则每匡治道。既而曰言非儒造,实己诚之意。且夫道莫加于孔子,而数陈其言,又复每切于匡治,然则所以清海宇、复纲常、重儒术、崇道学,洗涤乾坤,为皇王贤圣复仇缵绪之地,谓非由此而致之乎?至于佐庙算,夷群凶,所向无前,推占指踪,直其余事,然亦不让于今昔元功也。又其大者,决危机于逆陈群慑之表,首大策于竖韩共戴之中,自彼效谋宣力之臣,有能窥其度而争其雄者乎?呜呼!向非二说之存,则一代功宗,何所复稽?而儒者曾莫之及,何也。

  “且公之启沃,非无本者。少传性理,长号英特,荐更世故,谈辩至悉。故其决机悟主,一似孔明之于先主,周瑜之于孙策。此天地间一大际遇,非若浅丈夫龊龊乎斗升、区区乎寸尺而已。又即其余,则文学精博,冠绝乎一时;政事清严,不挠于权力:足以配事功而明道德。彼伊、周元圣,固为至极矣;汉、唐诸子,曾几何人若是乎其兼得邪?此仆所为神醉心往,而窃怪夫人之未深识也。圣制曰:言非儒造,实己诚之意。然则儒者之言,殆未能心诚求之欤!”

  于是方子瞿然改容,曰:“犁眉之功,实愚所素疑而无与折衷者,幸即谈津,昭若启牖矣。且承乏公邑,则表章其宜。愿书见遗,俾刻之集中。”余曰:“诺。”遂僭妄书之。

  方子名远宜,癸未进士,歙人。其为芝田,声实隆起,器业未可量。余则永嘉后学叶式成规也。

  嘉靖戊子端阳后五日端拜谨书。

  ◇重编诚意伯文集序

  余观载籍,代有开创之君,必有佐命之臣。运筹定计,应机料敌,称豪雄矣,而或歉于文学。呈华炫奇,开新启昧,称儒硕矣,而无裨于武功。兼此二长,世不恒有。其惟我国朝诚意伯刘公者其人乎!

  公讳基,字伯温,浙之青田人。有命世豪杰之才,一遇圣主,杖策从之,辄许以大计,殄汉歼吴,混一六合,公密赞之,功在开平、武宁之先,灼灼可睹也。而其文章议论,或宣于朝,或藏于家,大篇短章,无虑千百种,则与宋学士、王待制等。夫我皇祖之兴,恢万世帝王之故疆,开一代文明之景运,当时文武佐命之勋,可谓盛矣。自今观之,传世之文,宋、王号为最著,二人者职专文学,固其常耳。开平、武宁诸臣,劳在宗社,泽及孙子,世世诵功,与国同休,而传世之文,概未之闻也。兼二者之长,武功文治咸赖焉,卒莫有并于公者。读其文,论其事功,想见其人,乃知圣主之生也不数,名佐之生也亦不数。阿衡佐商,厥有《伊训》;尚父造周,且著丹书。历千百年而一再见者,公其庶几矣哉。

  公之文,传世久矣。旧刻凡二十卷:曰《翊运录》,曰《郁离子》,曰《覆瓿集》,曰《写情集》,曰《春秋明经》,曰《犁眉公集》。各就篇名,杂陈无统,观者病之。御史樊君按治畿内,公暇更定编次,为十有八卷:先像赞、行状,概事业之全;次御书、诏诰,纪勋庸之大;次颂表,次《郁离子》,扬文明之盛;次序、记至诗歌,载制作之详。统会以提要,类分以便观,名曰《重编诚意伯文集》。刊成,请余序。

  余浙人也。尝谓公国朝元勋,乡邦典刑,文章与事功并著,尤罕俪焉,愿附一言,以广其传,且以嘉樊君之择所向往也,乃乐为之序。樊君名献科,缙云人,盖公之同郡人云。

  嘉靖丙辰夏五月望,赐进士、荣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知制诰、《会典》总裁余姚李本撰。

  ◇刻诚意伯文集引

  《诚意伯集》,旧刻于栝苍,凡二十卷:首《翊运录》,次《郁离子》,次《覆瓿集》,次《写情集》,次《春秋明经》,次《犁眉公集》。各就篇名,统为全集,其间制作杂陈,未可类别。兼以岁久,刊板遗落,字多鲁鱼,读者难之。

  献科为公乡人,来按畿南,携是集笥中,尝置几席,暇即颂读,诚不识其涯涘。窃谓公勋业垂于史籍,光昭奕代,而文章流播缙绅,或未免涣漫,献科切惧焉,因裒为一十八卷,少易旧编之次,而公之制作始可类观,爰付诸梓。

  若勋业文章之盛,向有确论,献科何足以知之。尝记四明杨文懿公有言:“汉以降,佐命元勋,多崛起草莽兵甲间,谙文墨者殊鲜。子房之策,不见辞章;玄龄之文,仅见符檄。未见开国之勋而兼传世之文章如公者,公可谓千古之人豪矣!而世或疑其仕元,或独称其观象者,是犹訾伊尹之五就,知周公止于才艺而已,不已陋乎?”呜呼!是可以知公矣。

  皇明嘉靖三十五年丙辰正月朔,同郡后学樊献科拜识于真定冰玉堂。

  ◇重刻诚意伯刘公文集序

  青田文成刘公文集,故有《翊运录》一卷、《覆瓿集》十四卷、《郁离子》四卷、《写情集》二卷、《犁眉公集》二卷、《春秋明经》二卷,国初尝梓行,而郡人翰林学士王公景章为之序。正德中,郡守莆田林公刻置公里第。嘉靖中,余友人缙云樊文叔乃类编之,刻于真定。今侍御虬峰谢公按部栝苍,修谒先生祠堂,讨论遗文,得里第本,病其漶漫舛错,乃命郡守建安陈公依真定本翻摹授梓,余为校正若干字。梓成,属为序。

  序曰:先生生在栝苍万山中九盘之巅,所谓深山大泽,用物弘而取精多者也。然当五百之昌期,辅真人以肇造,筹帷帐而垂勋烈,昭昭乎若揭日月行天中,可不谓见之行事哉,何以文为?夫古昔圣贤,备具道德仁义之懿,施于政教,被及万汇,其礼乐章程,莫非文也,惟穷而在下者,不获有所张设,乃不得已而托之言,以寄其忧愤康济之怀,俟之后世。或起而帅行之,斯圣贤所为文辞也。愚读《文成先生集》,多处穷忧世之深慨,而深幸其遇圣神而兴起也。

  尝概其集,有六善焉。一曰穷经以明义,二曰寓言以征用,三曰遵养以俟时,四曰忧世以舒抱,五曰知命以乐全,六曰遭逢之无间。夫华夷峻防,一王大法,胡主中国,几变于夷,圣经明义,千载或湮焉。《春秋》成而乱贼惧,此义不由,学者倚席不讲之过也。此穷经以明义也。胡运式微,务为陵替,抚狡寇而引非族,言之者抵衅,起弊末由,痛心荼毒,于是乎卮言郁离,比类旁通,故三闾泽畔之吟,《离骚》惓恳之意也。此寓言以征用也。豪杰飙起,四海糜沸,而时事倒置,宠赂肆章,骐骥服箱,夷羊在牧。乃先生愤世疾邪,每形歌什,抑意诮玄,托称《覆瓿》。莘野时辜于纳沟,扣角放歌于夜旦,由斯义矣。此遵养以俟时也。祈招式诵,冀讹王心,里巷讴吟,观风是采,诗余寄兴,取类写情,或亦有鉴吾衷乎。此忧世以舒抱也。至于垂老见几,引身高逝,璆琳戛击,以和天倪。于是乎称名《犁眉》,比迹赤松,保厥终始,斯为全德。此知命以乐全也。考之已事,隆准大度,忍心菹醢,留侯色举,明哲乃彰,藏弓请死,百世而下,有余悲焉。高皇以来,世懋延赏,丁宁天语,焜烨龙章,具在《翊运》篇中,即鱼水交欢,卣申锡,又何以过?此遭逢之无间也。

  或者曰:青田文章,掩于功业。又曰:勋华并茂,无訾偏长。而不知是非先生所急也。其不得已而言者,先生之忧也;其应时绩效者,先生之幸也。记曰:“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观于先生之言行,亦若是而已。

  余往宦游江右,至高安,稽求先生为丞时事,谓从异人受秘书,乃弃官归青田山中,览识天命所在而起。故天民所抱持,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类如是,文辞云乎哉。先生所编,又有多能鄙事若干卷,方行人间,其占谂象纬诸书,先生启手足时,命其子献诸朝,具在金匮石室,靡可得窥云。

  时隆庆六载,岁在玄黓涒滩阳月上浣,同郡后学何镗顿首拜手谨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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