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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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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旁为古物院,有西历前三百年物,当我秦汉之交,此时丹墨尚在石期,石物无数,一切刀釜皆是。有古垃圾,为数千年者,多古食物,可考焉。以石为柜,甚多,有方有长,皆刻圈,有蜡石者。一舟以火刳木为之,而空其中,内有死尸,未知何世。一木如前,而穴其中,甚小,仅容一人。呜呼!我之石期则为燧人,蕞尔丹之石期乃在我三代后之秦汉世,而今蕞尔丹墨能自立,能开明至于如此,我老大国,乃远逊之,中国人可以愧死!有二千年大银瓮,刻人物焉。有大铜饮器,作兽形,亦有用犀角者,亦镶铜。此想在森林多兽之时,《诗》称“兕觥其觩”,又曰“饮彼兕觥”,又曰“酌彼大兕”。任郑玄、陆玑以来笺注疏图,皆是空释。今乃见实形,固知礼制出于进化之自然,万国相同,非由强制也。此兕觥皆一千或八百年,当我南北宋世,是丹墨开化之周朝矣。 有古剑长四尺者,甚有六七尺者。斧甚尖,不作平面形。戟两头一叉尖,其柄饰螺。刑具贯手以大横木。有大鸟长七八尺,四爪,尾如牛,爪执戟,盖木作者。至其十五纪时,牙骨造像甚精,如十八纪时,用中国牙刻之塔,垂旒极细妙矣。有圣祖所赠刻丝之画及宋刻漆盘,甚珍重焉。其金塑诸像似中国,其钓炉及万代僧正冠服亦似中国。其一千六百四十二年所制之刻花橱榻及织画极精,则开化矣。织画乃欧洲十六纪各国所最擅长者,其床顶盖皆作□字形。 丹墨货币一金钱约近二钱,易克郎二十枚。中金钱易十枚克郎,重约二钱,以英金镑易之,仅十八克郎而已,每克郎易白铜钱名靴者百枚。欧洲银制,无论轻重率易铜钱百枚,故银货轻者费省,银货重者费重。轻莫若法之佛郎,一英镑易二十五,重莫若荷兰之□□,一英镑易十二,而仅易百钱以购物则同。故荷兰最不善,而德、奥居其中,丹、瑞亦未为善矣。凡马车出京外,收税每马四十八靴,电车每二时十靴。 〖古物院〗 〖礼制出于进化之自然〗 〖中国刻丝之画及宋刻漆盘等〗 丹之农工商。丹产物销流于外国者,牛油、鸡卵、豕醺肉、啤酒。夫区区牛油、鸡卵,全丹以富,薄物奚可轻哉!欧人最重丹之不打,译即牛油也。麦仅足邦人食而已。其商货殆皆德人,英、法至近,亦几绝迹。盖德与丹近海道,往来不及半日,而又勤俭,善得人意,今已驰骋五洲,何况望衡对宇若丹墨者乎!丹为平原国,故多大农,亦有小农。地每方尺约值一克郎,富过百万者仅四五十人。其俗岁入二万克郎者,乃得车马、园林、游宴,齿于上流焉。然丹除啤酒厂外,无大工,养民惟在农牧而已。其有地二三十英亩种麦养牛,出牛油者五十万人,亦可谓富矣。有大船厂,可制万吨者。惟无枪炮厂,盖国已太小,不必深备国防也。丹入口货四千五百万克郎,出口四千万克郎。 〖丹之农工商〗 七月二日三时,丹宰相兼外部大臣颠沙约见。外部署临街,甚小,体势不壮,直如寻常民室。楼二层,门甚清静。登楼,一役领入客座,客座遍悬前大臣像。然与英外部署之闳伟崇壮,真若天渊矣。座客候见三人,颠相事毕,先领入书室,颠相握手慰劳,年四十余,殷勤意甚厚,问:“久闻维新之名,今喜见面。中国既大变,政党之事能行于中国乎?”告以政党唐、宋时有之,当戊戌我皇上变法之时,将开议院,后虽新政推倒,而今已复行,不久必将立宪,则政党将即出矣。 此为欧洲至新之政,而实我国唐、宋千年之旧法也。颠君曰:“今宜多遣少年游学欧洲,彼此交通政俗为宜。”答之曰:“吾国今派游学生于各国甚多,非复昔比。”颠君以学问盛名,由大学总长,丹王最喜之,新擢为相者。吾因誉其学问声名,颠君甚讶吾远东人能知其名而良喜。与吾女同璧以英语问答,喜谓曰:“吾未尝见中国女子,得见甚盛。”乃约见丹王之期,颠相谓王年老矣,倦见客,然政权在我,当为请之,并问所欲,告以欲视学校及狱。颠相乃以文告狱吏及校长,约日游焉。吾赠以古磁杯一,受之。 〖宰相兼外部大臣颠沙约见〗 游的亚泊译大囿也。囿凭原阜,极望坡陀,松林大六十余里,绵渺无际,牛羊鹿饮讹其间以万亿。茶馆花木相望,甚幽。中有行宫,王时来猎而息焉。宫仅二层,门墙甚朴,地不铺毡,人皆可入憩息,听人卖酒食于下层,王来则在上层。一堂数室,五色玻窗,有梯登楼巅,如富人别馆而已。登楼北望,海波浩渺,岛屿交错,天风浩浩,诚避暑之佳所也。王与后来猎,饮食亦取于下酒店而算价焉。 〖游的亚泊译大囿〗 游王宫见丹王。遵海而游,夹道皆人家林木,碧波渺弥,风景幽绝。先至太子宫,园林深蔚,中有白屋三层,仅如人家。前对海中灯台、炮垒,乃人工所筑者,费数百万。过去为王宫,甚朴,气象寂寞,林木丛深。有四卫兵持枪守门,红衣黄肩,挂斗方黑毛毡,见人辄高声呵曰:“勿近我王,则从我尸过。”其严警若此。然不过体制如是,非诚然也。一红衣仆出诘,告以欲游,许之,前导。 宫为白楼二层,左右各五窗,中一门甚小,深广不过数丈,王宫之俭陋,未有若此者。宫园周数十亩,宫后略有花木,仅如乡曲富人而已。盖丹墨社会党甚盛,王畏其攻,故不敢峻宇雕墙。英、俄后归宁,亦居于此而已。市中有王宫,甚靘丽,然不敢启以与人游,亦恐民党攻之。盖民权太盛,丹之为王亦甚难矣。宫前立前大臣请免农税之班士多父像。一马厩,有楼而甚陋,御马八十,荐秆同各国厩,后与公主小白马各一,车仅数乘,黑箱而朱轮。 王亲兵凡二十人,全宫工役五十人,导游者为御前仆,盖事王二十年矣。游毕,将登车出,王适还宫,乘马车与其少子之妇并坐,盖德公爵女也。其王弟对面坐,一红衣御者驾,黑衣仆并坐焉,与常人同。既下车,其御仆告王为中国某人。王见吾中国衣冠,额手,王因下车,免冠答礼,其王弟亦下车免冠,王子妇笑点首。吾女同璧已坐马车,不及下,王亦向璧免冠。 其谦恭简率,殆与中国一县令等。既吾饮于市楼,王子希腊王以归省,徒步过楼前,与其司法大臣偕行,丹民习见之,盖亦如县令之子为他县令归省者同耳。其与德帝之盛王者威仪、御舟、御车皆自特别,大有中国帝者气象,何相去之远也。国土大小异,则其王者威灵气象亦相远若此。未游欧者,想象欧土王者无能,推知其简率至是;徒知欧人简率者,又未知德帝之具王者威仪,有中土气象;更未知印度总督之出也,清道而驰,树竿路左,禁车马行人,既而百马先驱,红旗疾走,大车槛槛,后从车十数,又复百马骑队,负枪护从若是,其警跸呵殿,庄严若是也。自吾国帝王外,地球上未知突厥、波斯王之出何如,然未有若印督之盛警跸、绝行人之威严也。 嗟夫!吾皆见之矣,此亦君民政化进退之一大事也。或者待同种人,则吏民莫作君王看;而待异种人,则威严若天神耶!然则此义须待大地混一、种类合一之后,乃能如美前总统哀斐孙之徒步即位也。虽然,丹墨实不过吾国一大县耳,王何云云。吾昔游印、藏之间,哲孟雄王接我于车站,及访王于其宫,虽稍有仪卫,亦如荒市之一古庙。又访爪哇之井里复,王宫禁如吾守令衙,此殆吾土司之比耳。然如丹国与吾国通聘之文明国者,亦复尔尔,亦可谓近于民哉!吾国守令呵禁而出,至督、抚则武夫前呵,从者塞途,旌旗马队相属,抑何过于欧洲王者之甚威严哉! 吾国之吏也,不知如印度之待异种耶!抑以临同胞也,吾官吏之尊严至矣!民情不达,有同聋瞆,此或当禁之耶!日本明治元年变法之始,即禁亲王大臣喝道,其有旨哉!然吾国历朝京官,唐、宋至明,皆有仗卫,而本朝亲王大臣久禁喝道,数百年矣,与民平等久矣。朝士徒步游宴,视为寻常。盖数千年中国官民平等,且先于日本,未有若北京者。盖一君积尊日削,臣下之威以独崇一君主故致然,此亦升平之一大事也。 〖游王宫见丹王〗 〖丹麦社会党甚盛〗 〖邂逅丹王〗 〖丹王轻车简从〗 〖吾国守令督抚出行过于欧洲王者之甚威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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