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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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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序言,交河有为盗诬引者,乡民朴愿,无以自明,以赂求援于县吏。吏闻盗之诬引,由私调其妇致为所殴,意其妇必美,却赂,而微示以意曰:“此事秘密,须其妇潜身自来,乃可授方略。” 居间者以告乡民。乡民惮死失志,呼妇母至狱,私语以故。母告妇,咈然不应也。越两三日,吏家有人夜扣门。启视,则一丐妇,布帕裹首,衣百结破衫,闯然入。问之不答,且行且解衫与帕,则鲜妆华服艳妇也。惊问所自,红潮晕颊,俯首无言,惟袖出片纸。就所持灯视之,“某人妻”三字而已。吏喜过望,引入内室,故问其来意。妇掩泪曰:“不喻君语,何以夜来?既已来此,不必问矣,惟祈毋失信耳。” 吏发洪誓,遂相嬿婉。潜留数日,大为妇所蛊惑,神志颠倒,惟恐不得当妇意。妇暂辞去,言村中日日受侮,难于久住,如城中近君租数楹,便可托庇荫,免无赖凌藉,亦可朝夕相往来。吏益喜,竟百计白其冤。狱解之后,遇乡民,意甚索漠。以为狎昵其妇,愧相见也。后因事到乡,诣其家,亦拒不见。知其相绝,乃大恨。会有挟妓诱博者讼于官,官断妓押归原籍。吏视之,乡民妇也。就与语。妇言苦为夫禁制,愧相负,相忆殊深,今幸相逢,乞念旧时数日欢,免杖免解。吏又惑之。因告官曰:“妓所供乃母家籍,实县民某妻,宜究其夫。” 盖觊怂恿官卖,自买之也。遣拘乡民,乡民携妻至,乃别一人。问乡里皆云不伪,问吏:“何以诬乡民?” 吏不能对,第曰:“风闻。” 问:“闻之何人?” 则噤无语。呼妓问之,妓乃言:“吏初欲挟污乡民妻,妻念从则失身不从则夫死,值妓新来,乃尽脱簪珥赂妓冒名往,故与吏狎识。今当受杖,适与相逢,因仍诳托乡民妻,冀脱棰楚,不虞其又有他谋,致两败也。” 官覆勘乡民,果被诬。姑念其计出救死,又出于其妻,释不究,而严惩此吏焉。神奸巨蠹,莫吏若矣,而为村妇所笼络,如玩弄婴孩。盖愚者恒为智者败,而物极必反,亦往往于所备之外,有智出其上者突起而胜之。无往不复,天之道也。使智者终不败,则天地间惟智者存,愚者断绝矣。有是理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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