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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萬悔庵文


  嗟乎!十年以來,余之風波禍患,苦無已時。然一歲之間,非先生過我,則我過先生,必且再三,一雪其心之所甚痛,竹燈木榻,即啖野葛之味,亦足樂也。自先生出門,余死一兒一孫兩媳,刊章名捕,幾陷穴胸焚妻之禍。我謂旦中,悔庵粵中將至,必有名香佳硯,出而相玩。吾二三年間所歷之苦,縷簹於前,泫然參欷相對,庶幾可以忘矣,豈知風波之民,即此一日之參欷相對者,天亦不欲以假之乎?

  余之交先生與文虎,蓋在壬申之歲也。當是時,東林復社,爭相依附,予所居僻遠城市,亦不乏四方之客,喪亂之後,其跡如掃。瑞當嘗曰:「文虎亡,百里之內,自履安而外,誰復窺黃氏之藩籬者?」晚潮落日,孤蓬入港,雖裏媼蕘兒,亦知其為先生訪余兄弟之舟也。吾老母癸酉四旬,癸未五旬,先生與文虎皆如期而至。癸巳六旬,先生揭揭度阡陌間,坐定,出所作《正氣堂壽宴序》讀之,傷文虎之不偕,不覺失聲而哭。先生又去,三十年登堂拜母之客,一朝盡矣。先生以乙未十一月二十日別我,聞訃亦在是日。余之別文虎也,乙酉十月十日其聞訃也,丙戌十月十日,豈數之偶合與?抑吾二三兄弟至情之所感召乎?去年四月,夢先生與文虎、躋仲過我,因作詩紀之。遂為懸讖,則不可不謂感召之所至也。

  嗟乎!先生名思陵孝廉,二十又二年饑寒流落,關係晦明,夫復何憾?而先生曾謂人曰:「吾一入長安,則竹橋、剡中之路豈可復過?」先生之不以竹橋、剡中易長安者,則欲與吾兄弟共此饑寒流落,斯言歷然,寧可銷磨?皇天后土,既屬無情,後死之痛,顧影彌深,先生其必淒愴於我詞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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