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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诗有入乐不入乐之分

  鼓钟之诗曰以雅以南子曰雅颂各得其所夫二南也豳之七月也小雅正十六篇大雅正十八篇〈诗谱小雅十六篇大雅十八篇为正经〉颂也诗之入乐者也邶以下十二国之附于二南之后而谓之风鸱鸮以下六篇之附于豳而亦谓之豳六月以下五十八篇之附于小雅民劳以下十三篇之附于大雅而谓之变雅诗之不入乐者也〈释文曰从六月至无羊十四篇是宣王之变小雅从节南山至何草不黄四十四篇前儒申公毛公皆以为幽王之变小雅从民劳至桑柔五篇是厉王之变大雅从云汉至常武六篇是宣王之变大雅瞻卬及召旻二篇是幽王之变大雅 正义曰变者虽亦播于乐或无算之节所用或随事类而歌又在制礼之后乐不常用 今按以变雅而播之于乐如卫献公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是也〉乐记子夏对魏文侯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朱子曰二南正风房中之乐也乡乐也二雅之正雅朝廷之乐也商周之颂宗庙之乐也至变雅则衰周卿士之作以言时政之得失而邶墉以下则太师所陈以观民风者耳非宗庙燕享之所用也但据程大昌之辩则二南自谓之南而别立正风之目者非〈大昌字泰之孝宗时人着诗论一十七篇来子当日或未见〉

  四诗

  周南召南南也非风也豳谓之豳诗亦谓之雅亦谓之颂〈据周礼钥篇〉而非风也南豳雅颂为四诗而列国之风附焉此诗之本序也〈宋程大昌诗论谓无国风之目然礼记王制言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即谓自邶至曹十二国为风无害〉

  孔子删诗

  孔子删诗所以存列国之风也有善有不善兼而存之犹古之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而季札听之以知其国之兴衰正以二者之并陈故可以观可以听世非二帝时非上古固不能使四方之风有贞而无淫有治而无乱也文王之化被于南国而北鄙杀伐之声文王不能化也使其诗尚存而入夫子之删必将存南音以系文王之风存北音以系纣之风而不容于没一也是以桑中之篇溱洧之作夫子不删志淫风也叔于田为誉段之辞扬之水椒聊为从沃之语夫子不删着乱本也淫奔之诗录之不一而止者所以志其风之甚也一国皆淫而中有不变者焉则亟录之将仲子畏人言也女曰鸡鸣相警以勤生也出其东门不慕乎色也衡门不愿外也选其辞比其音去其烦且滥者此夫子之所谓删也后之拘儒不达此㫖乃谓淫奔之作不当录于圣人之经是何异唐太子弘谓商臣弑君不当载于春秋之策乎〈旧唐书高宗诸子传 黄氏日钞云国风之用于燕享者惟二南而列国之风未尝被之乐也夫子之所言正者雅颂而未及乎风也桑中之诗明言淫奔东莱吕氏乃为之讳而指为雅音失之矣〉真希元文章正宗其所选诗一埽千古之陋归之正㫖然病其以理为宗不得选人之趣且如古诗十九首虽非一人之作而汉代之风略具乎此今以希元之所删者读之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何以异乎唐诗山有枢之篇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盖亦邶诗雄雉于飞之义牵牛织女意昉大东兔丝女萝情同车牵十九作中无甚优劣必以坊淫正俗之㫖严为绳削虽矫昭明之枉恐失国风之义六代浮华固当芟落使徐庾不得为人陈隋不得为代无乃太甚岂非执理之过乎

  何彼秾矣

  山堂考索载林氏曰二南之诗虽大槩美诗亦有刺诗不徒西周之诗而东周亦与焉据何彼秾矣之诗可知矣其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考春秋庄公元年书王姬归于齐此乃桓王女平王孙下嫁于齐襄公非平王孙齐侯子而何〈洪氏容斋五笔曰春秋庄公元年当周庄王之四年齐襄公之五年书王姬归于齐庄公十一年当庄王之十四年齐桓公之三年又书王姬归于齐庄王为平王之孙则所嫁王姬当是姊妹齐侯之子即襄公桓公二者必居一于此矣〉说者必欲以为西周之诗于时未有平王乃以平为平正之王齐为齐一之侯与书言宁王同义此妄也〈毛氏传平正也武王女文王孙适齐侯之子按成王时齐侯则太公而以武王之女适其子是甥为为婚周之盛时必无此事逮成王顾命丁公始见于经而去武王三十余年又必无未笄之女矣〉据诗人欲言其人之子孙则必直言之如称卫庄姜则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美韩侯取妻则曰汾王之孙蹶父之子又何疑乎且其诗刺诗也以王姬徒有容色之盛而无肃邕之德何以使人化之故曰何彼秾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邕王姬之车诗人若曰言其容色固如唐棣矣然王姬之车胡不肃邕乎是讥之也按此说桓王女平王孙则是其曰刺诗于义未允盖诗自邶墉以讫于桧曹皆太师之所陈者也其中有美有刺若二南之诗则用之为燕乐用之为乡乐用之为射乐用之为房中乐而鼓钟之卒章所谓以雅以南春秋传所谓象箾南钥文王世子所谓胥鼓南者也安得有刺此必东周之后其诗可以存二南之遗音而圣人附之于篇者也且自平王之东周德日以衰矣麦禾之取繻葛之战几无以令于兄弟之国且庄王之世鲁卫晋郑日以多故于是王姬下嫁以树援于强大之齐寻盟府之坠言继昏婣之夙好且其下嫁之时犹能修周之旧典而容色之盛礼节之备有可取焉圣人安得不录之以示兴周道于东方之意乎〈春秋襄十五年书刘夏逆王后于齐亦此意〉盖东周以后之诗得附二南者惟此一篇而已后之儒者乃疑之而为是纷纷之说是乌知圣人之意哉或曰诗之所言但称其容色何也曰古者妇有四德而容其一也言其容则德可知矣〈说苑引书五事一曰貌貌者男子之所以恭敬妇人之所以姣好也〉故硕人之诗美其君夫人者至无所不极其形容而野麕之贞亦云有女如玉即唐人为妃主碑文亦多有誉其姿色者〈洪氏隶释载郭辅碑云有四男三女咸高贤姣孋汉魏间人作已如此〉岂若宋代以下之人以此为讳而不道乎夫妇人伦之本昏婣王道之大下嫁于齐甥舅之国太公之后先王以周礼治诸侯之本也诗之得附于南者以此舍是则东周以后事无可称而民间之謡刺皆属之王风矣况二南之与民风其来自别宣王之世未尝无雅则平王以下岂遂无南或者此诗之旧附于南而夫子不删要亦不异乎向者之说也

  何彼秾矣以庄王之事而附于召南其与文侯之命以平王之事而附于书一也

  邶墉卫

  邶墉卫本三监之地自康叔之封未久而统于卫矣采诗者犹存其旧名谓之邶墉卫〈汉书地理志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墉卫国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墉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故书序曰武王崩三监畔周公诛之尽以其地封弟康叔号曰孟侯以夹辅周室迁邶庸之民于雒邑故邶墉卫三国之诗相与同风〉邶墉卫者总名也不当分某篇为邶某篇为墉某篇为卫分而为三者汉儒之误以此诗之简独多故分三名以各冠之而非夫子之旧也〈观小雅六笙诗毛公颇有升降黍离之篇毛公以为王齐诗以为卫则知今诗之次序多出于汉儒也 新序黍离卫宣公之子寿闵其兄而作〉考之左氏传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观乐于鲁为之歌邶墉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而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之言引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此诗今为邶之首篇乃不曰邶而曰卫是知累言之则曰邶墉卫専言之则曰卫一也犹之言殷商言荆楚云尔意者西周之时故有邶墉之诗及幽王之亡而轶之而大师之职犹不敢废其名乎然名虽旧而辞则今矣〈若据汉书言迁邶墉之民于雒邑则成王之世已无邶墉〉

  邶墉之亡久矣故大师但有其名而三国同风无非卫人之作桧〈左传作郐〉之亡未久而诗尚存故别于郑而各自为风匪风之篇其西周未亡之日乎〈曰谁将西归是镐京尚存故郑氏谱以为当夷王厉王之时苏氏以桧诗皆为郑作非也〉

  邶墉卫三国也非三监也殷之时邦畿千里周则分之为三国今其相距不过百余里如地理志所言于百里之间而立此三监又并武庚而为一监皆非也宋陈傅良〈止斋集答黄文叔书〉以为自荆以南蔡叔监之管叔河南霍叔河北蔡故蔡国管则管城霍所谓霍太山也其绵地广不得为邶墉卫也

  黎许二国

  许无风而载驰之诗录于墉黎无风而式微旄丘之诗录于邶圣人阐幽之㫖兴灭之心也

  诸姑伯姊

  泉水之诗其曰诸姬犹硕人之庶姜古之来媵而为侄娣者必皆同姓之国其年之长幼序之昭穆则不可知也故有诸姑伯姊之称犹礼之言伯父伯兄也贵为小君而能谦以下其众妾此所谓其君之袂不如其娣者矣

  王事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凡交于大国朝聘会盟征伐之事谓之王事〈左传襄公二十九年郑子展曰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寜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丧大记曰既葬与人立君言王事不言国事又曰君既葬王政入于国既卒哭而服王事〉其国之事谓之政事

  朝隮于西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朱子引周礼十辉注以隮为虹是也谓不终朝而雨止则未然谚曰东虹晴西虹雨〈其雨者雨也〉盖虹蜺杂乱之交无论雨晴而皆非天地之正气楚襄王登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所谓朝云者也

  王

  邶墉卫王列国之名其始于成康之世乎惟周王抚万邦廵侯甸而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其采于商之故都者则系之邶墉卫其采于东都者则系之王〈王亦周初大师之本名马永卿述元城刘先生之言亦谓邶墉卫本商之畿内故序王之上〉其采于列国者则各系之其国至骊山之祸先王之诗率已阙轶而孔子所录者皆平王以后之诗此变风之所由名也诗虽变而大师之本名则不敢变此十二国之所以犹存其旧也先儒谓王之名不当侪于列国而为之说曰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德于邦君〈晋范宁春秋谷梁传序〉误矣

  自幽王以上大师所陈之诗亡矣春秋时君卿大夫之赋诗无及之者此孔子之所不得见也是故诗无正风二南也豳也小大雅也皆西周之诗也至于幽王而止〈惟何彼秾矣为平王以后之诗〉其余十二国风则东周之诗也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西周之诗亡也诗亡而列国之事迹不可得而见于是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出焉是之谓诗亡然后春秋作也周颂西周之诗也鲁颂东周之诗也成康之世鲁岂无诗而今亦已亡矣故曰诗亡列国之诗亡也其作于天子之邦者以雅以南以豳以颂则固未尝亡也

  日之夕矣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当归之时也至是而不归如之何勿思也

  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日之夕矣而不来则其妇思之矣朝出而晚归则其母望之矣〈列女传〉夜居于外则其友吊之矣〈檀弓〉于文日夕为𨓆〈说文系传〉是以樽罍无卜夜之宾衢路有宵行之禁故曰见星而行者唯罪人与奔父母之丧者乎〈曾子问〉至于酒德衰而酣身长夜官邪作而昏夜乞哀天地之气乖而晦明之节乱矣

  大车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民免而无耻也虽速我讼亦不女从有耻且格也

  郑

  自邶至曹皆周初大师之次序先邶墉卫殷之故都也次之以王周东都也何以知其为周初之次序邶墉也晋而谓之唐也皆西周之旧也惟郑乃宣王所封中兴之后始立其名于大师而列于诸国之先者郑亦王畿之内也故次于王也桓公之时其诗不存故首缁衣也

  楚吴诸国无诗

  吴楚之无诗以其僭王而删之与非也太师之本无也楚之先熊绎辟在荆山筚路篮缕以处草莽惟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而周无分器〈左氏昭公十二年传〉岐阳之盟楚为荆蛮置茅蕝设望表与鲜牟守燎而不与盟〈晋语〉是亦无诗之可采矣况于吴自寿梦以前未通中国者乎滕薛之无诗微也若乃虢郐皆为郑灭而虢独无诗陈蔡皆列春秋之会盟而蔡独无诗有司失其传尔

  豳

  自周南至豳统谓之国风此先儒之误程泰之辨之详矣豳诗不属于国风周世之国无豳此非大师所采周公追王业之始作为七月之诗兼雅颂之声而用之祈报之事周礼钥章逆暑迎寒则龡豳诗祈年于田祖则龡豳雅祭蜡则龡豳颂雪山王氏曰此一诗而三用也〈谓钥章之豳诗以鼓钟琴瑟四器之声合钥也笙师龡竽笙埙钥箫篪篴管舂牍应雅凡十二器以雅器之声合钥也眂瞭播鼗击颂磬笙磬凡四器以颂器之声合钥也凡为乐器以十有二律为之数度以十有二声为之齐量凡和乐亦如之此用七月一诗特其以器和声有不同尔〉䲭鸮以下或周公之作或为周公而作则皆附于豳焉虽不以合乐然与二南同为有周盛时之诗非东周以后列国之风也故他无可附

  言私其豵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先公而后私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先私而后公也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不能免矣故先王弗为之禁非惟弗禁且从而恤之建国亲侯胙土命氏画井分田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此所以为王政也至于当官之训则曰以公灭私然而禄足以代其耕田足以供其祭使之无将母之嗟室人之谪又所以恤其私也此义不明久矣世之君子必曰有公而无私此后代之美言非先王之至训矣

  承筐是将

  君子不亲货贿束帛戋戋实诸筐篚非惟尽饰之道亦所以远财而养耻也万歴以后士大夫交际多用白金乃犹封诸书册之间进自阍人之手今则亲呈坐上径出怀中交收不假他人茶话无非此物衣冠而为囊橐之寄朝列而有市井之容若乃拾遗金而对管宁倚被囊而酬温峤曾无媿色了不关情固其宜也然则先王制为筐篚之文者岂非禁于未然之前而示人以远财之义者乎以此坊民民犹轻礼而重货

  罄无不宜

  罄无不宜宜室家宜兄弟宜子孙宜民人也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也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夫使机智日生而奸伪萌起上下且不相安神奚自而降福乎有起信险肤之族则高后崇降弗祥有诪张为幻之民则嗣王㒺或克寿是故有道之世人醇工龎商朴女童上下皆有嘉德而至治馨香感于神明矣然则祈天永命之实必在于观民而斲雕为朴其道何由则必以厚生为本

  群黎庶人也百姓百官也民之质矣兼百官与庶人而言犹曰人之生也直也

  小人所腓

  小人所腓古制一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廏养五人樵汲五人〈见司马法〉随车而动如足之腓也〈传曰腓辟也笺曰腓当作芘皆未是〉步乘相资短长相卫行止相扶此所以为节制之师也繻葛之战郑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乘弥缝卒不随车遇阙即补斯已异矣〈古时营陈遇阙处仍以车补周礼车朴掌阙车之萃注阙车所用补阙之车也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使潘党率㳺阙四十乘注游车补阙者〉大卤之师魏舒请毁车以为行伍乘为三伍〈注乘车者车三人五乘十五人今改去车更以五人为伍分为三伍〉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㕘为左角偏为前拒专任步卒以取㨗速然亦必山林险阻之地而后可用也步不当骑于是赵武灵王为变服骑射之令而后世因之所以取胜于敌者益轻益速而一败涂地亦无以自保然后知车战之为谋远矣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车战之时未有斩首至于累万者车战废而首功兴矣先王之用兵服之而已不期于多杀也杀人之中又有礼焉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不亦宜乎宋沈括对神宗言车战之利见于歴世然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㨗速今之民间辎车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谓之太平车但可施于无事之日尔

  变雅

  六月采芑车攻吉日宣王中兴之作何以为变雅乎采芑传曰言周室之强车服之美也言其强美斯劣矣〈正义曰名生于不足〉观夫鹿鸣以下诸篇其于君臣兄弟朋友之间无不曲当而未尝有夸大之辞大雅之称文武皆本其敬天勤民之意至其言伐商之功盛矣大矣不过曰会朝清明而止然则宣王之诗不有侈于前人者乎〈如韩奕之篇尤侈〉一传而周遂亡呜呼此太子晋所以谓自我先王厉宣幽平而贪天祸固不待沔水之忧祈父之刺而后见之也

  大原

  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毛郑皆不详其地其以为今太原阳曲县者始于朱子〈吕氏读诗记严氏诗缉并云〉而愚未敢信也古之言大原者多矣若此诗则必先求泾阳所在而后大原可得而明也汉书地理志安定郡有泾阳县开头山在西禹贡泾水所出后汉书灵帝纪段颎破先零羌于泾阳注泾阳县属安定在原州郡县志原州平凉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大原当即今之平凉而后魏立为原州亦是取古大原之名尔〈唐书原州平凉郡治平高广德元年没吐蕃节度使马璘表置行原州于灵台之百里城贞元十九年徙治平凉元和三年又徙治临泾大中三年收复关陇归治平高〉计周人之御玁狁必在泾原之间若晋阳之太原在大河之东距周京千五百里岂有宼从西来兵乃东出者乎故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而国语宣王料民于大原亦以其地近边而为御戎之备必不料之于晋国也又按汉书贾捐之言秦地南不过闽越北不过大原而天下溃畔亦是平凉而非晋阳也〈汉武帝始开朔方郡故秦但有陇西北地上郡而止若晋阳之太原则其外有雁门云中九原不得言不过也〉若书禹贡既修大原至于岳阳春秋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原及子产对叔向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大原则是今之晋阳而岂可以晋之大原为周之大原乎〈司马相如上林赋布濩闳泽延蔓太原阮籍东平赋长风振厉萧条太原高平曰原盖古人之通称也〉吾读竹书纪年而知周之世有戎祸也盖始于穆王之征犬戎六师西指无不率服于是迁戎于太原〈十七年〉以黩武之兵而为徙戎之事懿孝之世戎车屡征至夷王七年虢公帅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则是昔日所内徙者今为寇而征之也宣王之世虽号中兴三十三年王师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伐条戎奔戎王师败逋三十九年伐姜戎战于千畞王师败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其与后汉西羌之叛大略相似幽王六年命伯士帅师伐六济之戎王师败逋〈后汉书西羌传并用此严尤以为周得中策盖不考之言〉于是关中之地戎得以整居其间而陜东之申侯至与之结盟而入宼〈自迁戎至此一百七十六年 周语申缯西戎方强王室方骚〉盖宣王之世其患如汉之安帝也幽王之世其患如晋之怀帝也其自贻伊戚古今同慨焉而三川之震檿弧之谣皆适会其时者也然则宣王之功计亦不过唐之宣宗而周人之美宣亦犹鲁人之颂僖也事劣而文侈矣书不尽言是以论其世也如毛公者岂非独见其情于意言之表者哉〈竹书纪年自共和以后多可信盖亦必有所传其前则好事者为之尔〉

  莠言自口

  莠言秽言也若郑享赵孟而伯有赋鹑奔之诗是也君子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库言库在朝言朝狎侮之态不及于小人谑浪之辞不加于妃妾自世尚通方人安媟慢宋玉登墙之见淳于灭烛之欢遂乃告之君王传之文字忘其秽论叙为美谈以至执女手之言发自临丧之际〈原壤〉啮妃唇之咏宣于侍宴之余〈郭舍人〉于是摇头而舞八风〈祝钦明〉连臂而歌万岁〈阎知微〉去人伦无君子而国命随之矣

  臧孙纥见卫侯于郲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以粪土喻其言犹诗之莠言也

  皇父

  王室方骚人心危惧皇父以柄国之大臣而营邑于向〈左传隠十一年解轵县西有地名向上在今济源县界〉于是三有事之多藏者随之而去矣庶民之有车马者随之而去矣盖亦知西戎之已偪而王室之将倾也以郑桓公之贤且寄孥于虢郐则其时之国势可知然不顾君臣之义而先去以为民望则皇父实为之首昔晋之王衍见中原已乱乃说东海王越以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谓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鄙夫之心亦千载而符合者乎

  握粟出卜

  古时用钱未广诗书皆无货泉之文而问卜者亦用粟汉初犹然史记日者传卜而有不审不见夺糈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孔氏曰私人皂隶之属也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故贵有常尊贱有等威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周之衰也政以贿成而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左氏襄公十年传〉又其甚也私人之子皆得进而服官而文武周公之法尽矣𠉀人而赤芾曹是以亡不狩而县貆魏是以削贱妨贵小加大古人列之六逆又不但仍叔之子讥其年弱尹氏之婣刺其材琐而已自古国家吏道杂而多端未有不趋于危乱者举贤材慎名器岂非人主之所宜兢兢自守者乎

  不醉反耻

  彼醉不臧不醉反耻所谓一国皆狂反以不狂者为狂也以箕子之忠而不敢对纣之失日〈韩非子〉况中材以下有不尤而效之者乎卿士师师非度此商之所以亡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此楚之所以六千里而为雠人役也是以圣王重特立之人而远苟同之士保邦于未危必自此始

  上天之载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君子所以事天者如之何亦曰仪刑文王而已其仪刑文王也如之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而已

  王欲玉女

  民劳本召穆公谏王之辞乃托为王意以戒公卿百执事之人故曰王欲玉女是用大谏犹之转予于恤而呼祈父从事不均而怨大夫所谓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岂亦监谤之时疾威之日不敢指斥而为是言乎然而乱君之国无治臣焉至于我即尔谋听我嚣嚣则又不独王之愎谏矣

  夸毗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释训曰夸毗体柔也〈后汉书崔骃传注夸毗谓佞人足恭善为进退〉天下惟体柔之人常足以遗民忧而召天祸夏侯湛有云居位者以善身为静以寡交为慎以弱断为重以怯言为信〈抵疑〉白居易有云以拱黙保位者为明智以柔顺安身者为贤能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为凝滞故朝寡敢言之士庭鲜执咎之臣自国及家寖而成俗故父训其子曰无介直以立仇敌兄教其弟曰无方正以贾悔尤且慎黙积于中则职事废于外强毅果断之心屈畏忌因循之性成反谓率职而居正者不达于时宜当官而行法者不通于事变是以殿最之文虽书而不实黜陟之典虽备而不行〈长庆集策〉罗㸃有云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黙已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已独清则曰立异〈宋史本传〉观三子之言其于末俗之敝可谓恳切而详尽矣至于佞谄日炽刚克消亡朝多沓沓之流士保容容之福茍由其道无变其俗必将使一国之人皆化为巧言令色孔壬而后已然则丧乱之所从生岂不阶于夸毗之辈乎〈乐天作胡旋女诗曰天寳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圎转〉是以屈原疾楚国之士谓之如脂如韦而孔子亦云吾未见刚者

  流言以对

  强御多怼即上章所云强御之臣也其心多所怼疾而独窥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闻外事则假流言以中伤之若二叔之流言以间周公是也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旧将而有百升明月之谣以裴度之元勋而有坦腹小儿之诵所谓流言以对者也如此则宼贼生乎内而怨诅兴乎下矣郄宛之难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所谓侯作侯祝者也孔氏疏采苓曰谗言之起由君数问小事于小人也可不慎哉

  申伯

  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诵其孙女为幽王后无罪见黜申侯乃与犬戎攻杀幽王〈竹书纪年宣王四十一年王师败于申则宣王之末申侯已叛〉乃未几而为楚所病戌申之诗作焉当宣王之世周兴而申以强当平王之世周衰而申以弱至庄王之世而申为楚县矣〈左传哀公十七年言楚文王县申〉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师之告华亥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与女何有读二诗者岂徒论二王之得失哉

  德輶如毛

  德輶如毛〈即輶车鸾镳之輶〉言易举也故曰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韩城

  水经注圣水径方城县故城北又东南径韩城东诗溥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王肃曰今涿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寒号非也〈魏书地形志范阳郡方城县有韩侯城〉按史记燕世家易水东分为梁门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湿水径良乡县之北界歴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是所谓奕奕梁山者矣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襄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窃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而已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而召诰庶殷攻位蔡氏以为此迁洛之民无役纣都之理此皆经中明证〈大全载朱子之言亦以此为不可晓〉况其追其貊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考王符潜夫论曰昔周宣王时有韩侯其国近燕故诗云普彼韩城燕师所完其后韩西亦姓韩为卫满所伐迁居海中汉时去古未远当有传授今以水经注为定

  按毛传梁山韩城皆不言其地郑氏笺乃云梁山今在冯翊夏阳西北韩姬姓之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焉〈左传富辰言邘晋应韩武之穆也 竹书纪年平王十四年晋人灭韩按左传僖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上言涉河下言及韩又曰宼深矣是韩在河束亦非今之韩城也故杜氏解但云韩晋地 文公十年晋人伐秦取少梁始得今韩城之地益明战于韩非此也〉至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则郑已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之所筑完惟王肃以梁山为涿郡方城县之山而以燕为燕国〈孙毓亦云〉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可谓甚难而实非矣又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故职方掌四夷九貉〈即貊字〉郑志荅赵商云九貉即九夷也又秋官貉隶注云征东北夷所获而汉时所谓濊貊者皆在东北〈史记货殖传燕东绾濊貊朝鲜真番之利 汉书武帝纪注服䖍曰濊貊在辰韩之北高句丽沃沮之南东穷于大海〉因于笺末添二语云其后追也貊也为玁狁所逼稍稍东迁此又可见康成之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如山之苞营法也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故曰师出以律又曰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管子霸国之谋且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而用之若决水于千仞之溪矣

  不吊不祥

  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丧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𤯝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其小者也传曰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为俗之不祥〈家语〉荀子曰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而武王胜殷得二俘而问焉曰若国有妖乎一俘对曰吾国有妖昼见星而天雨血一俘对曰此则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子不听父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再拜之〈吕氏春秋 书载箕子之言亦曰乃㒺畏畏咈其耉长旧有位人〉自余所逮见五六十年国俗民情举如此矣不教不学之徒满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正夘邓析之流是岂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忧汉哉书曰习与性成诗云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识时之士所以引领于哲王系心于耉德也

  駉

  鲁僖公俭以足用寛以爱民务农重谷而有駉牧之盛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而有騋牝三千之多然则古之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见廏有肥马野有饿莩而能国者也

  实始翦商

  太王当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从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已六百余年作诗之人特本其王迹所基而侈言之尔犹泰誓之言命我文考肃将天威也犹康诰之言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张子曰一日之间天命未絶犹是君臣

  玄鸟

  读经传之文终商之世无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雊雉惕于天之见妖而修德者有二焉则知监于夏王之矫诬上天而栗栗危惧盖汤之家法也简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矫诬之甚乎毛氏传曰玄鸟鳦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可以破史迁之谬矣

  敷奏其勇

  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难不竦茍非大受之人骤而当天下之重任鲜不恐惧而失其守者此公孙丑所以有动心之问也升陑伐夏创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谓天锡之勇矣何以能之其上帝临女无贰尔心之谓乎汤武身之也学汤之勇者宜何如震惊百里不丧七鬯近之矣

  鲁颂商颂

  诗之次序犹春秋之年月夫子因其旧文述而不作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告宗庙鲁之颂颂其君而已而列之周颂之后者鲁人谓之颂也〈郑氏曰襄公时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之然春秋列国卿大夫赋诗无及此四篇者〉世儒谓夫子尊鲁而进之为颂是不然鲁人谓之颂夫子安得不谓之颂乎为下不倍也春秋书公书郊禘亦同此义孟子曰其文则史不独春秋也虽六经皆然今人以为圣人作书必有惊世絶俗之见此是以私心待圣人世人读书如王介甫纔入贡院而一院之事皆欲纷更〈宋史张方平传〉此最学者之大病也

  列国之风何以无鲁大师陈之固曰鲁诗不谓之颂矣孔子鲁人也从鲁而谓之颂此如鲁史之书公也然而泮水之文则固曰鲁侯也

  商何以在鲁之后曰草庐吴氏尝言之矣大师所职者当代之诗也商则先代之诗故次之周鲁之后〈汲冢周书伊尹朝献商书附于王会解之后即其例也〉

  诗序

  诗之世次必不可信今诗亦未必皆孔子所正且如褒姒灭之幽王之诗也而次于前召伯营之宣王之诗也而次于后序者不得其说遂并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裳裳者华桑扈鸳鸯鱼藻采菽十诗皆为刺幽王之作恐不然也又如硕人荘姜初归事也而次于后緑衣日月终风荘姜失位而作燕燕送归妾作击鼓国人怨周吁而作也而次于前〈朱子日月传曰此诗当在燕燕之前下篇放此〉渭阳秦康公为太子时作也而次于后黄鸟穆公薨后事也而次于前此皆经有明文可据故郑氏谓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皆刺厉王之诗〈十月之交有艳妻之云自当是幽王〉汉兴之初师移其第耳而左氏传楚荘王之言曰武王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今诗但以耆定尔功一章为武而其三为赉其六为桓章次复相隔越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苹正义以为采苹旧在草虫之前知今日之诗已失古人之次非夫子所谓雅颂各得其所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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