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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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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书〔四首〕 ▼对诏策 问: 大象无体,玄功阴骘,虽禀生之类万殊,而含道之源一致。是以至人垂训,将以利物,演为真宗,贻厥后学。包括六艺,周流八表。或因事以立言,或寓言而诠意。至如交乐于天,交食于地,不相与为事,不相与为谋,善无所私,恶无所弃,施之于教,何所劝勉。《经》曰:“不争善胜,不言善应,正直如绳,平易如水。常务斯道,曷往不臻。”又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斯言信矣。 昔放勋钦明,光宅天下,人歌《击壤》,政叶雍熙,可谓善乎建抱,免乎抜脱,宜其帝系蕃远,贻厥孙谋,绵绵瓜瓞,迈德垂裕,何丹朱之不肖而祭祀辍乎?又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若以天下观,天下岂有二君乎?夫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君无贤臣,谁与共理?粤若舜举八元,致垂拱之化,汉用三杰成霸王之业。夏殷之末,任佞去贤,宗社沦亡,为无匡辅。经称“不尚贤”者,其旨何哉。 圣人立教,专气致柔,故形不欲劳,性不欲竭,深根固蔕,可以常存。则有周穆肆狂,劳逸过度,促龄损性,都以为然。又有惟静惟清,守贞守朴,二经之说,何取则焉?又闻善摄生者,动与吉会,虎不措爪,兵难容刃。单豹岩居水饮,身代俱捐,寿永色孺,不免噬抟。何卫生之不异,而利害之顿殊?子既洞晓玄经,探微索隐,矛盾若此,何以会明?侧席虚心,伫闻启沃。 对: 臣闻道之为物,无名无形。盖圣人酌而用之,推而弘之,取其精以修身,用其粗以救物,从本降迹,散朴为器,于是有“可道”之道,“忘言”之言。其大略虽以冲寂为宗,虚极为体,然妙用无眹,故不可致诘。今陛下诘其体,探其宗,岂不欲因言演教,其教奚有?夫长风吹而众窍号,则大无不动,细无不应。况陛下大道为风,以鼓群有,臣则吹万之一音也,敢不唱于众窍之末。 臣谨按:“天有施,地有利。”用天之施,以处其和,谓之“交乐”;分地之利,以养其正,谓之“交食”。夫相与生于有为,有为生于有事,有事则谋名存矣。善恶生于公私,公私生于用,用则弃名立矣。然圣人有为不为焉,有事无事焉,有谋不谋焉,有善无善焉,有恶无恶焉。冺善恶于一致,合同异于万殊,则妙门可存,教父斯在。 臣又按《道德经》云:“天罔恢恢,疏而不失常,有司杀者杀之。”此不争善胜之应也。文宣王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此不言善应之验也。《周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此正直如绳之效也。经又云:“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此平易如水之证也。陛下宏其言,挹其道,以为天下式,四十有二载矣。且复推功外名,不有不恃;考言询事,若冲若缺。诏臣等曰:“常务斯道,曷往不臻?” 臣鲰生也,焉知其辨?虽然,有一于此,愿陛下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使神不远于人,人不远于天,天人合契,如影响交应,则甚夷之道,焉徃而不臻?夫有国者,必善建皇极,善抱至道。道之不存,倾其宗、迁其社之谓拔。桀奔南巢,受死牧野是也。极之不建,失其器,丧其国之谓脱。太康去洛汭,幽王败骊山,厉王流彘是也。 至如尧知天历在躬,故以至公官天下,天下戴之而不辞;知丹朱不肖,又以至公禅天下,天下去之而不怨,可谓迈德矣。其后裔更霸迭王,重之以御龙,唐、杜之代禄,可谓垂裕矣。陛下兴废继绝,立五帝祠,节春秋,备其祭典,亦可谓祭祀不辍矣。方之拔脱,臣谓不同。《经》曰:“不尚贤,使民不争。”大哉,圣人之知微知彰乎! 夫尚贤者,国家之所当先。然古先圣人虽求贤审官,其用未始不无为也。而圣人能无为于求贤,不能使无为无迹。迹存则有为者尚之以为利,于是有饰智以惊愚,修身以明污,其渐起于一时之名,其弊存乎千载之后。不尚贤者,非谓废股肱之任,绝臣辅之力也,盖欲因时致功,功成则遣而遗之;因义立事,事遂则有而无之。无之则迹灭,迹灭则争息,争息则于为无为,于事无事。虽八元以翼唐弼虞,三杰之戡秦灭项,其无为无事一也。 若夫齐天地,冥万物,莫大于全真。专气致柔,全真之本也;惟清惟静,全真之中也。各然其所然,各可其所可,全真之末也。设教者三合其道,一以贯之。虽逍遥与道养殊途,然性情与力命同辙。苟因其合而较其分,则子产不得不劳于刑政,朝穆不得不逸于肆任。若矫其肆任之性,以狥刑政之端,是续凫截鹤,亏其全矣。故圣人以大猷御六气之辩,以大方合二经之旨,明应变无方,立言不一,学者宜忘言以究其体统,不可执言以滞于筌蹄。《经》不云乎:“反者道之动”,惟动而常静,静可以取则,权足以合义,义无反经。 凡养生者,以本为精,以物为粗。闭其外,慎其内。迹不践凶危之境,故兵不能容其刃;心不居冯暴之地,故虎安得措其爪?苟守其精而遗其粗,故得于内而丧于外。外内无以待其分,则卫生之经悖矣。谓之不异,臣窃异之。至如希微大体,徼妙玄键,陛下得黄帝之遗珠久矣。虽广成无所陈其至精,傅说无所用其舟楫。启沃之问,岂臣及之?有黩睿谋,惧殒越于下。谨对。 ▼敕与吐蕃赞普书〔永泰二年〕 敕吐蕃赞普外甥: 朕共赞普,代为与国,自我玄宗至道大明孝皇帝与先赞普和亲结好,将六十年。仰思当时之约,岂为一朝之故?实欲相恤灾患,永同休戚,使代代子孙为兄弟甥舅,如手足之相卫,唇齿之相依。自尔便息戍罢兵,二境无征战之苦,金玉绮绣,问遗往来,道路相望,欢好不绝,赞普宁忘之乎? 自我国家有安禄山、史思明之难,朕以为赞普必有恤邻救患之意。岂知乘我之衅,恣其侵轶,煞略河、湟之人,争夺汧、陇之地。又与朕叛臣仆固怀恩共扇诱回纥等诸蕃,同恶相济,犯我都邑,三年之间,三至城下。此实赞普苟窥分寸之利,自弃一家之信,不念婚姻之好,忍绝舅甥之欢。累代亲邻,一朝并弃,有目有耳者,皆为赞普羞之。夫以小国伐大国,且劳师袭远,而助叛臣,有是三者,神宜悔怒。果然怀恩自毙,回纥来降,羌、浑诸蕃,内难外散。天实有眼,心可负乎? 朕顷以背盟不祥,绝亲不义,宁人负我,我不负人,所以含垢数年,未忍致讨。既不得已,方思用师,正欲悉天下精兵,长驱西向,吊人问罪,然后凯旋。上以雪宗庙之雠耻,下以释将士之愤怒。自料以德征暴,以大攻小,以信讨诈,以义罚不义,当如沸汤沃雪,猛火焚枯,人神同力,何往不济。筹议之次,适会尔国使来,云愿修前好,复如旧日。览书见意,良用怃然。欲不许则人来归我,欲许则信不可恃。是以遣御史中丞杨济往谕朕意,且探诚款。 九月,济与尔国宰相某乙等同到,得所寄书,然后知事皆由衷,言无虚谬。再披来旨,朕甚嘉之。何者?自非圣哲,人谁无过?过而能改,亦古人之所善。追思六十年之舅甥,有先祖、先赞普之誓约,言在史册,信结天地。岂以小不忍而隳大体,使百姓疲于兵甲,两主遂为仇雠。贰过迁怒,朕所不取。敬依来请,彼此结和,而今而后,不复念恶。已令内外屯戌,罢拆解严,凡我二国,洗瑕迁善,经略封疆,素有分地,各守土宇,尔无有侵,永为亲好,复如开元中故事。昊天上帝,山川鬼神,实闻朕言,无谓不信。冬寒,赞普外甥比平安,遣书指不多及。 ▼答杨贲处士书 上德无为,其次为而不扰。及为邦岁期,而人疲如初,终日以贡赋不入,获谴于上官。遂以州比不调之琴,思觧弦更张之义,筭口征赋,以代他征。意欲因有为以成无为,为未著而人已告怨,迹其所以然,无德故也。夫导政齐刑,民犹免而无耻,况权道以反经为用,去德逾远,使无怨谤,末由也已。所喜幸苟有过,吾子知之,贻书见让,以直谅相益。“商也起予,孟孙爱我”,吾子兼之矣。愧辱嘉贶,顾无以当之,三复白圭,欲罢而不能。 然来书所陈,富人出万,今易以千;贫人出百,今亦数倍。富倍优,贫倍苦。窃详雅旨,事或未然。昨者据保簿数,百姓并浮寄户共有三万三千。比来应差科者,唯有三千五百,其余二万九千五百户,蚕而衣,耕而食,不持一钱以助王赋。《诗》不云乎:“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在于是矣。每岁三十万贯之税,悉钟于三千五百人之家。谓之高户者,岁出千贯,其次九百八百,其次七百六百贯。以是为差,九等最下,兼本丁租庸,犹输四五十贯。以此,人焉得不日困,事焉得不日蹙?其中尤不胜其任者,焉得不襁负而逃? 若以已困之人,已竭之力,杼轴不已,恐州将不存。苟以是为念,安敢不夙兴夕惕,思有以拯之之方。今为口赋,诚非彝典,意欲以五万一千人之力,分三千五百家之税,愚谓之可复使多者用此以为裒,少者用此以为益,损有余补不足之道,实存乎其中。富人贫人,悉令均减,倍优倍苦,何从而生?窃料动摇不安,以遁逃相扇者,不过以规避之户与寄客耳。此辈浮食偷安,久漏差科,恶同均赋税之名,秖思苟免。若编户地著者,虽驱之使逃,亦固不从。今已择吏,分官以辨其等差,量赋以分其数,悬牓以示之信。 若信之不明,分之或过,等差之不均,官吏之不仁,困而后去,谁曰不可?乃未及知敛之薄厚,辨之济否,望风聆声,遽告劳而逃,斯岂为政者之过乎?顾礼义之不愆,孰能恤叛者之言耶?天下无不食王土之臣,宁有不输王赋之民?此辈饮国之泽,食地之利,将薄敛以助逋赋,则曰挈妻子而去之,是与鸟兽蛮貊无以异矣。其来旣不可以奉征税,其去亦何足以病州县?违之一邦,亦犹是也。等不为用,又焉能资邻? 然计斯人之徒,亦未必悉然,固或有不去者焉。庶几其所济犹大,但不防之于微,拙诚有之。奉教三省躬,敢不知罪。子产铸刑书,作丘赋,以救郑国,而获讥于叔向。及才不如子产,口算不如兵赋,而吾子之言,过于叔向之直。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簿领拘限,莫由诣展,未见君子,驰诚无极。不宣。 舒州刺史独孤及顿首。 ▼策秀才文三道 问:儒有安身以全德,有杀身以成仁,有狥名以行已,有忘名以救物。虽俱出于儒墨,而用之不同。圣人立言,岂其无特操欤?夫魏颗违命,申生受赐,伍尚赴郢,伍员如吴,四者孰孝?比干死之,微子去之,太公投竿,伯夷采薇,四者孰义?石户窜于海上,伯阳隐于柱下,鸱夷子、范蠡泛舟于越,三者孰洁?今欲考其本末,度长以絜大,较其去就,合异以为同。渴闻“贯之”之道,“辩之”之说。 问:黄帝氏以无为为政,垂衣裳而天下顺。周人“三千其仪”,亦克用乂。舜诛四罪,天下咸服,而成康恭已,刑措不用。致化之本,岂不同源?而文质殊贯,损益相反,以古范今,何去何就?孔夫子用钺两观,而鲁至于道;而宓子贱鸣琴愔愔,单父亦化。宽猛之际,小大不侔,比权量实,其义焉在?敷畅厥旨,敬伫嘉言。 问:传曰:“其君斋明精洁,则神飨人听,故明神降之。”夫天地絪缊,冲气为人,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至如晋崇实沈,崧生申甫,编传谷城之老,言发魏榆之石。梼杌杜伯,与商周而存亡;黄熊白毛,将晋虢而兴败。是何祥也?根本焉在?二三子贲然来斯,宜究乎天人之终始,其悉数以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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