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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一 漢紀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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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屠維單閼(己卯),盡上章執徐(庚辰),凡二年。 孝獻皇帝丙 興平元年(甲戌、一九四) §1 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2 甲子,帝加元服。 §3 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長秋宮。詔曰:「皇妣宅兆未卜,〈《孝經》:卜其宅兆而安厝之。兆,塋域也。〉何忍言後宮之選乎!」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號曰靈懷皇后。〈王夫人死,見五十八卷靈帝光和四年。《皇后紀》曰:改葬文昭陵。上,時掌翻。〉 §4 陶謙告急於田楷,楷與平原相劉備救之。備自有兵數千人,謙益以丹陽兵四千,備遂去楷歸謙,謙表爲豫州刺史,屯小沛。〈沛國,治相縣,而沛自爲縣,屬沛國,時人謂沛縣爲小沛。由此時呼備爲劉豫州。豫州刺史本治譙,備領刺史而屯小沛。按此時又有豫州刺史郭貢,朝命不行,私相署置者也。〉曹操軍食亦盡,引兵還。 §5 馬騰私有求於李傕,〈傕,古岳翻。〉不獲而怒,欲舉兵相攻;帝遣使者和解之,不從。韓遂率衆來和騰、傕,旣而復與騰合。〈遂知傕之不足與也。復,扶又翻。〉諫議大夫种卲、〈种,音沖。〉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謀使騰襲長安,己爲內應,以誅傕等。壬申,騰遂勒兵屯長平觀。〈觀,古玩翻。〉卲等謀泄,出奔槐里。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擊之,騰、遂敗走,還涼州。又攻槐里,卲等皆死。庚申,詔赦騰等。〈傕等力不能制騰、遂,因下詔赦之。〉夏,四月,以騰爲安狄將軍,遂爲安降將軍。〈二將軍號,一時暫置耳,後世不復置。降,戶江翻。〉 §6 曹操使司馬荀彧、壽張令程昱守甄城,〈甄城縣,屬濟陰郡。《水經註》曰:沇州舊治。魏武創業始於此。河上之邑,最爲峻固。甄,當作「鄄」。《續漢志》:兗州刺史治昌邑。宋白曰:漢獻帝於鄄城置兗州。蓋曹操以刺史始治此。〉復往攻陶謙,〈復,扶又翻。〉遂略地至琅邪、東海,所過殘滅;還,擊破劉備於郯東。謙恐,欲走歸丹陽。〈謙,丹陽人也。〉會陳留太守張邈叛操迎呂布,操乃引軍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初,張邈少時,好游俠,〈少,詩照翻。好,呼到翻。俠,戶頰翻。〉袁紹、曹操皆與之善。及紹爲盟主,有驕色,〈盟主事見五十九卷初平元年。〉邈正議責紹;紹怒,使操殺之。操不聽,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柰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謙,〈見上卷上年。〉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泣,垂淚也。〉 陳留高柔謂鄕人曰:「曹將軍雖據兗州,本有四方之圖,未得安坐守也。而張府君恃陳留之資,將乘間爲變,〈間,古莧翻。〉欲與諸君避之,何如?」衆人皆以曹、張相親,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從兄幹自河北呼柔,柔舉宗從之。〈高幹從袁紹在河北。〉 呂布之捨袁紹從張楊也,〈事見上卷上年。〉過邈,〈過,工禾翻。〉臨別,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操終爲紹殺己也,〈爲,于僞翻。〉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陳留邊讓嘗譏議操,操聞而殺之,幷其妻子。讓素有才名,由是兗州士大夫皆恐懼。陳宮性剛直壯烈,內亦自疑,乃與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謀叛操。宮說邈曰:〈說,輸芮翻;下同。〉「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以千里之衆,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爲人豪,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謂操兵征徐州也。〉其處空虛,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兗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橫之一時也。」〈縱,子容翻。〉邈從之。 時操使宮將兵留屯東郡,遂以其衆潛迎布爲兗州牧。布至,邈乃使其黨劉翊告荀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衆疑惑,彧知邈爲亂,卽勒兵設備,急召東郡太守夏侯惇於濮陽;惇來,布遂據濮陽。〈濮,博木翻。〉時操悉軍攻陶謙,留守兵少,〈少,詩沼翻。〉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宮通謀,〈督將,領兵;大吏,通掌州郡事者。將,卽亮翻。〉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衆乃定。 豫州刺史郭貢率衆數萬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衆甚懼。貢求見荀彧,彧將往,惇等曰:「君一州鎭也,〈謂一州倚之爲重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分,扶問翻。〉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爲用,可使中立。〈賢曰:不令其有所去就也。說,輸芮翻;下同。〉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易,以豉翻。〉遂引兵去。 是時,兗州郡縣皆應布,唯鄄城、范、東阿不動。〈賢曰:范縣屬東郡,今濮陽縣。東阿縣屬東郡,今濟州縣也。〉布軍降者言:「陳宮欲自將兵取東阿,又使氾嶷取范。」〈降,戶江翻。氾,符咸翻。皇甫謐云:本姓凡氏,遭秦亂,避地於氾水,因氏焉。嶷,鄂力翻。〉吏民皆恐。程昱本東阿人,彧謂昱曰:「今舉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宮等以重兵臨之,非有以深結其心,三城必動。君,民之望也,宜往撫之。」昱乃歸過范,說其令靳允曰:〈過,工禾翻。說,輸芮翻。靳,居焮翻,姓也。戰國楚有幸臣靳尚。〉「聞呂布執君母、弟、妻子,孝子誠不可爲心。今天下大亂,英雄並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亂者,此智者所宜詳擇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陳宮叛迎呂布而百城皆應,似能有爲;然以君觀之,布何如人哉?夫布麤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宮等以劫假合,不能相君也;〈相,如字。言不能相與定君臣之分也。〉兵雖衆,終必無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東阿,則田單之功可立也。〈田單事見五卷周赧王三十六年。〉孰與違忠從惡而母子俱亡乎?唯君詳慮之!」允流涕曰:「不敢有貳心。」時氾嶷已在縣,允乃見嶷,伏兵刺殺之,〈刺,七亦翻。〉歸,勒兵自守。 徐衆評曰:允於曹公未成君臣;母至親也,於義應去。衞公子開方仕齊,積年不返,管仲以爲不懷其親,安能愛君!〈齊桓公問管仲曰:「開方何如?」對曰:「棄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親。」〉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允宜先救至親。徐庶母爲曹公所得,劉備遣庶歸北,欲爲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事見後六十五卷建安十三年。〉曹公亦宜遣允。 §7 昱又遣別騎絕倉亭津,〈《水經註》:河水過東阿縣北。河水於范縣東北流,爲倉亭津。《述征記》曰:倉亭津在范縣界,去東阿六十里。〉陳宮至,不得渡。昱至東阿,東阿令潁川棗袛已率厲吏民拒城堅守,〈《潁川文士傳》:棗氏本姓棘,避難改焉。〉卒完三城以待操。〈卒,子恤翻。〉操還,執昱手曰:「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表昱爲東平相,屯范。呂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東平國,當亢父、泰山之道。亢父本屬東平,章帝元和元年,分屬任城。賢曰:亢父故城在今兗州任城縣。斷,丁管翻。亢父,音抗甫。要,一遙翻。〉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爲也。」乃進攻之。 §8 五月,以揚武將郭汜爲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爲右將軍,〈安集將軍,亦一時暫置。〉並開府如三公,合爲六府,〈時太傅馬日磾出使,李傕以車騎將軍開府,汜、稠又開府,與三公合爲六府。〉皆參選舉。李傕等各欲用其所舉,若一違之,便忿憤喜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舉。〈主者,蓋尚書也。〉先從傕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舉,終不見用。 §9 河西四郡以去涼州治遠,隔以河寇,〈涼州刺史本治漢陽郡冀縣,時寇賊繁興,遂與河西隔絕。河寇蓋羣盜阻河爲寇者。〉上書求別置州。六月,丙子,詔以陳留邯鄲商爲雍州刺史,典治之。〈《風俗通》:邯鄲以國爲姓。余謂邯鄲非國也,蓋以邑爲姓。《左傳》,晉有邯鄲午。時置雍州,治武威。治,直之翻。〉 §10 丁丑,京師地震;戊寅,又震。 §11 乙酉晦,日有食之。 §12 秋,七月,壬子,太尉朱儁免。 §13 戊午,以太常楊彪爲太尉,錄尚書事。 §14 甲子,以鎭南將軍楊定爲安西將軍,開府如三公。 §15 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穀一斛直錢五十萬,長安中人相食。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倉米豆爲貧人作糜,〈汶,音聞。糜,粥也。爲,于僞翻。〉餓死者如故。帝疑稟賦不實,〈稟,給也。賦,與也。〉取米豆各五升於御前作糜,得二盆。乃杖汶五十,於是悉得全濟。〈觀此,則獻帝非昏蔽而無知也,然終以失天下者,威權去己而小惠不足以得民也。〉 §16 八月,馮翊羌寇屬縣,郭汜、樊稠等率衆破之。 §17 呂布有別屯在濮陽西,曹操夜襲破之,未及還;會布至,身自搏戰,自旦至日昳,〈昳,徒結翻,日昃也。〉數十合,相持甚急。操募人陷陳,〈陳,讀曰陣。〉司馬陳留典韋將應募者進當之,〈典姓,韋名。〉布弓弩亂發,矢至如雨,韋不視,謂等人曰:〈等人者,立等以募人,及等者,謂之等人。或曰:等人,一等應募之人也。〉「虜來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懼,疾言「虜至矣!」韋持戟大呼而起,〈呼,火故翻。〉所抵無不應手倒者,布衆退。會日暮,操乃得引去;拜韋都尉,令常將親兵數百人,繞大帳左右。 濮陽大姓田氏爲反間,〈間,古莧翻。〉操得入城,燒其東門,示無反意。及戰,軍敗,布騎得操而不識,問曰:「曹操何在?」操曰:「乘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操而追黃馬者。操突火而出,至營,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爲攻具,進,復攻之,〈旣自力勞軍,又促軍進攻者,恐旣敗之後,士氣衰沮也。勞,力到翻。復,扶又翻。〉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九月,操還鄄城。布到乘氏,〈乘氏縣,屬濟陰郡。應劭曰:《春秋》,魯敗宋師於乘丘,卽其地。宋白曰:今濟州鉅野縣西南五十七里乘氏故城是也。乘,繩證翻。〉爲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 冬,十月,操至東阿。袁紹使人說操,欲使操遣家居鄴;〈說,輸芮翻。〉操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曰:「意者將軍殆臨事而懼,不然,何慮之不深也!夫袁紹有幷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將軍自度能爲之下乎?〈度,徒洛翻。〉將軍以龍虎之威,可爲之韓、彭邪!今兗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以將軍之神武,與文若、昱等收而用之,〈荀彧,字文若。〉霸王之業可成也,願將軍更慮之!」操乃止。 §18 十二月,司徒淳于嘉罷,以衞尉趙溫爲司徒,錄尚書事。 §19 馬騰之攻李傕也,劉焉二子範、誕皆死。議郎河南龐羲,素與焉善,乃募將焉諸孫入蜀。〈龐,皮江翻。將,如字,領也,攜也,挾也。〉會天火燒城,焉徙治成都,〈劉焉初居緜竹。〉疽發背而卒。〈《說文》曰:疽,久癰。〉州大吏趙韙等貪焉子璋溫仁,共上璋爲益州刺史,〈韙,羽鬼翻。上,時掌翻。〉詔拜潁川扈瑁爲刺史。〈瑁,音冒。〉璋將沈彌、婁發、甘寧反,擊璋,不勝,走入荊州;詔乃以璋爲益州牧。璋以韙爲征東中郎將,率衆擊劉表,屯朐䏰。〈朐䏰縣,屬巴郡。師古曰:朐,音劬。《晉書音義》:朐,音蠢。䏰,如允翻。賢曰:朐䏰故城,在今夔州雲安縣西,萬戶故城是也。䏰,音閏。劉昫曰:開州盛山縣,漢朐䏰地。余據今雲安軍,漢朐䏰縣地,土地下濕,多朐䏰蟲,故名。劉禹錫曰:朐䏰,蚯蚓也。裴松之曰:䏰,如振翻。〉 §20 徐州牧陶謙疾篤,謂別駕東海麋竺曰:〈《姓譜》:楚大夫受封於南郡麋亭,因以爲氏。或言工尹麋之後,以名爲氏。〉「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卒,竺率州人迎備。備未敢當,曰:「袁公路近在壽春,〈袁術,字公路。〉君可以州與之。」典農校尉下邳陳登曰:〈據裴松之註《三國志》云:陶謙表登爲典農校尉。《魏志》曰:曹公置典農校尉,秩比二千石。蓋先已有此官,曹公增其秩耳。〉「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治,直之翻。〉今欲爲使君合步騎十萬,〈爲,于僞翻。〉上可以匡主濟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觀登此言,固未易才也。〉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謂備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據陳壽《志》,備謂竺等曰:「袁公路近在壽春。此君四世五公,君可以州歸之。」融言:「冢中枯骨,何足介意。」正爲四世五公發也。〉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易》曰:人謀鬼謀,百姓與能。言百姓惟能者是與也。《前書》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備遂領徐州。 §21 初,太傅馬日磾與趙岐俱奉使至壽春,〈磾,丁奚翻。〉岐守志不橈,〈橈,奴敎翻。〉袁術憚之。日磾頗有求於術,術侵侮之,從日磾借節視之,因奪不還,條軍中十餘人,使促辟之。日磾從術求去,術留不遣,又欲逼爲軍師;日磾病其失節,嘔血而死。〈杜預曰:病者,以爲己病也。〉 §22 初,孫堅娶錢唐吳氏,生四男,策、權、翊、匡及一女。堅從軍於外,留家壽春。策年十餘歲,已交結知名。舒人周瑜與策同年,亦英達夙成,〈夙,早也。〉聞策聲問,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造,七到翻。分,扶問翻。推分而結好也。好,呼到翻;下同。〉勸策徙居舒;策從之。瑜乃推道旁大宅與策,〈推,吐雷翻。〉升堂拜母,有無通共。及堅死,策年十七,還葬曲阿;〈曲阿縣,屬吳郡。賢曰:今潤州縣。余據曲阿,古雲陽縣也。秦時言其地有天子氣,始皇鑿北阬以敗其勢,截直道使阿曲,故謂之曲阿。杜佑曰:曲阿,今丹陽郡丹陽縣。〉已乃渡江,居江都,結納豪俊,有復讎之志。〈以父堅爲黃祖所殺也。〉 丹陽太守會稽周昕與袁術相惡,〈會,工外翻。〉術上策舅吳景領丹陽太守,〈上,時掌翻。〉攻昕,奪其郡,以策從兄賁爲丹陽都尉。〈從,才用翻;下賢從同。〉策以母弟託廣陵張紘,徑到壽春見袁術,涕泣言曰:「亡父昔從長沙入討董卓,與明使君會於南陽,同盟結好,不幸遇難,勳業不終。〈事見五十九卷初平元年、二年。難,乃旦翻。〉策感惟先人舊恩,欲自憑結,願明使君垂察其誠!」術甚奇之,然未肯還其父兵,謂策曰:「孤用貴舅爲丹陽太守,賢從伯陽爲都尉,〈舅,謂吳景。孫賁,字伯陽。〉彼精兵之地,〈丹陽號爲天下精兵處。〉可還依召募。」策遂與汝南呂範及族人孫河迎其母詣曲阿,依舅氏,因緣召募,得數百人;而爲涇縣大帥祖郎所襲,〈涇縣,屬丹陽郡。賢曰:今宣州縣。《姓譜》:祖,商祖己之後。帥,所類翻。〉幾至危殆,於是復往見術。〈幾,居希翻。復,扶又翻;下同。〉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策,表拜懷義校尉。策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隱於內廐,策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謝入術營專殺也。〉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好,呼到翻。〉何爲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術初許以策爲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陽陳紀。〈更,工衡翻。〉後術欲攻徐州,從廬江太守陸康求米三萬斛;康不與。術大怒,遣策攻康,謂曰:「前錯用陳紀,〈錯,誤也。〉每恨本意不遂,今若得康,廬江眞卿有也。」策攻康,拔之,術復用其故吏劉勳爲太守;〈復,扶又翻。〉策益失望。 侍御史劉繇,岱之弟也,素有盛名,詔書用爲揚州刺史;州舊治壽春,〈《續漢志》:揚州本治歷陽。蓋中世以後徙治壽春也。〉術已據之,繇欲南渡江,吳景、孫賁迎置曲阿。及策攻廬江,繇聞之,以景、賁本術所置,懼爲袁、孫所幷,遂構嫌隙,迫逐景、賁;景、賁退屯歷陽,〈歷陽縣屬九江郡,今和州。〉繇遣將樊能、于糜屯橫江,張英屯當利口以拒之。〈橫江度在今和州,正對江南之采石,卽今之楊林渡口。當利浦,在今和州東十二里。〉術乃自用故吏惠衢爲揚州刺史,〈惠,姓也。戰國時梁有惠施。〉以景爲督軍中郎將,與賁共將兵擊英等。 二年(乙亥、一九五) §1 春,正月,癸丑,赦天下。〈《考異》曰:袁《紀》作「癸酉」。按《長曆》,是月癸卯朔,無癸酉,今從范《書》。〉 §2 曹操敗呂布於定陶。〈敗,補遭翻。〉 §3 詔卽拜袁紹爲右將軍。〈卽拜者,就拜之也。時紹在鄴,就鄴拜之。《考異》曰:袁《紀》作「後將軍」。今從范《書》。〉 §4 董卓初死,三輔民尚數十萬戶,李傕等放兵劫掠,加以饑饉,二年間,民相食略盡。李傕、郭汜、樊稠各相與矜功爭權,欲鬬者數矣,〈數,所角翻。〉賈詡每以大體責之,雖內不能善,外相含容。 樊稠之擊馬騰、韓遂也,李利戰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頭,〈利,傕兄子也,故云然。〉何敢如此,我不能斬卿邪!」及騰、遂敗走,稠追至陳倉,遂語稠曰:〈語,牛倨翻。〉「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與足下州里人,〈韓遂,金城人,與樊稠皆涼州人也。〉欲相與善語而別。」乃俱卻騎,前接馬,交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軍還,李利告傕,「韓、樊交馬語,不知所道,意愛甚密,」傕亦以稠勇而得衆,忌之。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索,山客翻。〉二月,傕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坐,徂臥翻。〉由是諸將轉相疑貳。 傕數設酒請郭汜,〈數,所角翻。〉或留汜止宿。汜妻恐汜愛傕婢妾,思有以間之。〈間,工莧翻。〉會傕送饋,〈餉食,曰饋。〉妻以豉爲藥,擿以示汜曰:〈豉,是義翻。擿,他歷翻,挑也。〉「一栖不兩雄,我固疑將軍信李公也。」〈以雞爲喻也,一栖而兩雄,必鬬。〉他日,傕復請汜,飲大醉,〈復,扶又翻;下同。〉汜疑其有毒,絞糞汁飲之,〈糞汁解衆毒。〉於是各治兵相攻矣。〈治,直之翻。〉 帝使侍中、尚書和傕、汜,傕、汜不從。汜謀迎帝幸其營,夜有亡者,告傕。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迎帝。〈暹,息廉翻。將,卽亮翻。乘,繩證翻;下同。〉太尉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家者,諸君舉事,柰何如是!」暹曰:「將軍計定矣。」於是羣臣步從乘輿以出,兵卽入殿中,掠宮人、御物。帝至傕營,傕又徙御府金帛置其營,遂放火燒宮殿、官府、民居悉盡。帝復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楊彪及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劉淵、衞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璠,孚袁翻。〉大鴻臚榮郃、〈榮,姓也。《前書》有男子榮畜。《姓譜》:周榮公之後。郃,曷閤翻,又古合翻。〉大司農朱儁、將作大匠梁卲、屯騎校尉姜宣等於其營以爲質。〈質,音致;下同。〉朱儁憤懣發病死。〈懣,音悶,又音滿。〉 §5 夏,四月,甲子,立貴人琅邪伏氏爲皇后;以后父侍中完爲執金吾。 §6 郭汜饗公卿,議攻李傕。楊彪曰:「羣臣共鬬,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質,音致。〉汜怒,欲手刃之。彪曰:「卿尚不奉國家,吾豈求生邪!」中郎將楊密固諫,汜乃止。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繒,慈陵翻。〉許以宮人、婦女,欲令攻郭汜。汜陰與傕黨中郎將張苞等謀攻傕。丙申,汜將兵夜攻傕門,矢及帝簾帷中,又貫傕左耳。苞等燒屋,火不然。楊奉於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將所領兵歸汜。 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據傕、汜和後,然後帝得出長安宣平門,則此塢蓋在長安城中;傕、汜於城中各築塢而居也。復,扶又翻。〉使校尉監塢門,〈監,工銜翻。〉內外隔絕,侍臣皆有飢色。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晡上飰,〈上,時掌翻。飰,與飯同。〉何用米爲?」乃以臭牛骨與之。帝大怒,欲詰責之。侍中楊琦諫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轉車駕幸池陽黃白城,〈池陽縣,屬馮翊。賢曰:故城在今涇陽縣西北。《水經註》曰:黃白城,本曲梁宮也。詰,去吉翻。悖,蒲妹翻,又蒲沒翻。〉臣願陛下忍之。」帝乃止。司徒趙溫與傕書曰:「公前屠陷王城,殺戮大臣,今爭睚眥之隙,〈睚,牛懈翻,怒視也。眥,疾智翻,目際也。毛晃曰:厓眥,舉目相忤貌,亦作眦,士懈翻。〉以成千鈞之讎,〈千鈞,言重也。〉朝廷欲令和解,詔命不行,而復欲轉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乘,繩證翻。解,胡買翻,曉也。〉於《易》,一爲過,再爲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易·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凶。溫依此而分一再三之義。〉不如早共和解。」傕大怒,欲殺溫,其弟應諫之,數日乃止。〈據《獻帝起居注》,應,溫故掾也。〉 傕信巫覡厭勝之術,〈覡,刑歷翻。《國語》:在女曰巫,在男曰覡。厭,益涉翻。〉常以三牲祠董卓於省門外;每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爲帝說郭汜無狀,〈爲,于僞翻。〉帝亦隨其意應答之。傕喜,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良,信也。〉 閏月,己卯,帝使謁者僕射皇甫酈和傕、汜。〈《考異》曰:袁《紀》「酈」作「麗」。今從范《書》。〉酈先詣汜,汜從命;又詣傕,傕不肯,曰:「郭多,盜馬虜耳,〈《英雄記》曰:郭汜,一名多。〉何敢欲與吾等邪,必誅之!君觀吾方略士衆,足辦郭多否邪?郭多又劫質公卿,〈質,音致;下同。〉所爲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左右,助也,音佐佑。〉酈曰:「近者董公之強,將軍所知也;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爲上將,荷國寵榮,〈荷,下可翻。〉汜質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帥,所類翻。〉猶知將軍所爲非是,將軍雖寵之,猶不爲用也。」傕呵之令出。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天子所居曰禁中,亦曰省中;省門,卽禁門也。〉帝恐傕聞之,亟令酈去。傕遣虎賁王昌呼,欲殺之,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 辛巳,以車騎將軍李傕爲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7 呂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鉅野縣,屬山陽郡,郭周於此置濟州。〉曹操攻之,布救蘭等,不勝而走,操遂斬蘭等。操軍乘氏,〈乘,繩證翻。〉以陶謙已死,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荀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高祖取天下,令蕭何守關中;光武經營河北,令寇恂守河內:皆以爲王業根本。〉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賢曰:曹操初從東郡守鮑信等迎,領兗州牧,遂進兵破黃巾等,故能平定山東也。余據此時山東猶未盡平,彧誇之耳。難,乃旦翻。〉百姓無不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禹貢》:兗州之域。孔安國曰:東南據濟,西北距河。濟,子禮翻。〉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易,以豉翻。〉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間【章:甲十一行本「間」下有「勒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收熟麥,約食畜穀,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謂結劉繇也。〉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舍,讀作捨。〉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甄城、范、衞可全,〈衞,謂濮陽。杜預曰:濮陽古衞地。「甄」,當作「鄄」。〉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易,以豉翻。〉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結親,猶言親結也。〉相爲表裏。今東方皆已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先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謂多所屠戮也。〉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爲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徐州子弟,旣有父兄之讎,必不心服於操,縱破其兵,猶不能有其地也。降,戶江翻。〉夫事故【章:甲十一行本「故」作「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惟將軍熟慮之。」操乃止。 布復從東緡〈東緡縣,屬山陽郡,春秋之緡邑也。宋白曰:今濟州金鄕縣,本漢東緡縣。復,扶又翻;下同。緡,眉巾翻。〉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操兵皆出收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屯西有大隄,其南樹木幽深,操隱兵隄裏,出半兵隄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挑,徒了翻。〉旣合,伏兵乃悉乘隄,〈《前書音義》曰:乘,登也。〉步騎並追,【章:甲十一行本「追」作「進」;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大破之,追至其營而還。布夜走,操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丘。〈雍丘縣,屬陳留郡,故杞國也。〉 布初見備,甚尊敬之,謂備曰:「我與卿同邊地人也!〈布,五原人,備,涿郡人;五原、涿郡皆邊地。〉布見關東起兵,欲誅董卓。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欲殺布耳。」請備於帳中,坐婦牀上,令婦向拜,酌酒飲食,名備爲弟。備見布語言無常,外然之而內不悅。 §8 李傕、郭汜相攻連月,死者以萬數。六月,傕將楊奉謀殺傕,事泄,遂將兵叛傕,傕衆稍衰。〈果如皇甫酈之言。〉庚午,鎭東將軍張濟自陝至,〈陝縣,屬弘農,張濟初平三年出戍焉。陝,式冉翻。〉欲和傕、汜,遷乘輿權幸弘農。〈乘,繩證翻;下同。〉帝亦思舊京,〈謂雒陽也。〉遣使宣諭,十反,汜、傕許和,欲質其愛子。〈質,音致;下同。〉傕妻愛其男,和計未定,而羌、胡數來闚省門,〈數,所角翻。〉曰:「天子在此中邪!李將軍許我宮人,今皆何在?」帝患之,使侍中劉艾謂宣義將軍賈詡曰:〈宣義將軍,亦一時暫置。〉「卿前奉職公忠,故仍升榮寵;今羌、胡滿路,宜思方略。」詡乃召羌、胡大帥飲食之,〈帥,所類翻。飲,於禁翻。食,讀曰飤。〉許以封賞,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單弱。於是復有言和解之計者,〈復,扶又翻。〉傕乃從之,各以女爲質。 秋,七月,甲子,車駕出宣平門,〈宣平門,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當渡橋,汜兵數百人遮橋曰:「此天子非也?」車不得前。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前,兵欲交,侍中劉艾大呼曰:「是天子也!」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帝曰:「諸君【章:甲十一行本「君」作「兵」;乙十一行本同。】何敢迫近至尊邪?」〈呼,火故翻。近,其靳翻。〉汜兵乃卻。旣渡橋,士衆皆稱萬歲。夜到霸陵,從者皆飢,〈從,才用翻。〉張濟賦給各有差。傕出屯池陽。 丙寅,以張濟爲票騎將軍,開府如三公;〈票,匹妙翻。〉郭汜爲車騎將軍,楊定爲後將軍,楊奉爲興義將軍:皆封列侯。〈以楊奉自白波賊帥勤王,故以興義寵之。〉又以故牛輔部曲董承爲安集將軍。〈《蜀志》曰:承,獻帝舅也。裴松之曰:承,靈帝母董太后之姪,於獻帝爲丈人;蓋古無丈人之名,故謂之舅也。〉 郭汜欲令車駕幸高陵,〈高陵縣,屬馮翊。〉公卿及濟以爲宜幸弘農,大會議之,不決。帝遣使諭汜曰:「弘農近郊廟,〈近,其靳翻。〉勿有疑也!」汜不從。帝遂終日不食。汜聞之曰:「可且幸近縣。」八月,甲辰,車駕幸新豐。丙子,郭汜復謀脅帝還都郿,〈復,扶又翻;下同。〉侍中种輯知之,密告楊定、董承、楊奉令會新豐。郭汜自知謀泄,乃棄軍入南山。〈自新豐驪山西接終南,謂之南山。〉 §9 曹操圍雍丘,張邈詣袁術求救,未至,爲其下所殺。 §10 冬,十月,以曹操爲兗州牧。 §11 戊戌,郭汜黨夏育、高碩等謀脅乘輿西行。〈夏,戶雅翻。〉侍中劉艾見火起不止,請帝出幸一營以避火。〈時郭汜、楊定、董承、楊奉各自爲營,艾不敢指言,故請幸一將營,惟帝意所向也。〉楊定、董承將兵迎天子幸楊奉營,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輿,楊定、楊奉力戰,破之,乃得出。壬寅,行幸華陰。〈華,戶化翻。〉 寧輯將軍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資儲,欲上幸其營。〈寧輯之號,猶安集,亦一時暫置也。煨,烏回翻。〉煨與楊定有隙,定黨种輯、左靈言煨欲反,太尉楊彪、司徒趙溫、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楊定脅弘農督郵令言郭汜來在煨營,帝疑之,乃露次於道南。〈野宿無廬舍,謂之露次。〉 丁未,楊奉、董承、楊定將攻煨,使种輯、左靈請帝爲詔,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詔邪!」輯固請,至夜半,猶弗聽。奉等乃輒攻煨營,十餘日不下。煨供給御膳,稟贍百官,無有二意。〈贍,而豔翻。〉詔使侍中、尚書告諭定等,令與煨和解,定等奉詔還營。 李傕、郭汜悔令車駕東,聞定攻煨,相招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楊定聞傕、汜至,欲還藍田,爲汜所遮,單騎亡走荊州。張濟與楊奉、董承不相平,乃復與傕、汜合。十二月,帝幸弘農,張濟、李傕、郭汜共追乘輿,大戰於弘農東澗,承、奉軍敗,百官士卒死者,不可勝數,棄御物、符策、典籍,略無所遺。〈凡乘輿服御之物,皆爲御物。符,銅虎符、竹使符之類。符之爲言扶也,兩相扶合而不差也。又曰:符,輔也,所以輔信;又合也,驗也。策,編簡爲之。古者誥命皆書之策。漢制,天子策書長二尺。典籍,內府圖籍及尚書中故事之類。勝,音升。〉射聲校尉沮儁被創墜馬,〈沮,子余翻。創,初良翻。〉傕謂左右曰:「尚可活否?」儁罵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被,皮義翻。〉宮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傕乃殺之。 壬申,帝露次曹陽。〈賢曰:曹陽,澗名,在今陝州西南七里,俗謂之七里澗。崔浩云:自南山北通於河。魏武帝改曰好陽。杜佑曰:陝郡西四十五里有曹陽澗。以下文觀之,杜佑說是。〉承、奉乃譎傕等與連和,而密遣間使至河東,〈譎,古穴翻。間,古莧翻。使,疏吏翻。〉招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帥,所類翻。暹,息廉翻。〉及南匈奴右賢王去卑;並率其衆數千騎來,與承、奉共擊傕等,大破之,斬首數千級。 於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復東引。庚申,車駕發東,〈自曹陽發而東行也。〉董承、李樂衞乘輿,胡才、楊奉、韓暹、匈奴右賢王於後爲拒。傕等復來戰,奉等大敗,死者甚於東澗。光祿【章:甲十一行本「祿」下有「勳」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鄧淵、廷尉宣璠、〈璠,孚袁翻。〉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皆死。司徒趙溫、太常王絳、衞尉周忠、司隸校尉管郃爲傕所遮,欲殺之,〈郃,古合翻,又曷閤翻。〉賈詡曰:「此皆大臣,卿柰何害之!」乃止。李樂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馬。」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觀帝此言,發於臨危之時,豈可以亡國之君待之哉,特爲強臣所制耳。舍,讀曰捨。〉兵相連綴四十里,方得至陝,〈杜佑曰:陝,春秋虢國之地,所謂北虢也。〉乃結營自守。 時殘破之餘,虎賁、羽林不滿百人,傕、汜兵繞營叫呼,〈呼,火故翻。〉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樂懼,欲令車駕御船過砥柱,出孟津,〈《水經註》:河水逕大陽縣南,又東過底柱間。底柱,山名也。昔禹治洪水,山陵當水者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底柱。三穿旣決,水勢疏分,指狀表目,亦曰三門山;在虢城東北,大陽城東。自底柱而下至五戶灘,其間一百二十里,有一十九灘,水流濬急,破舟船,自古所患。河水又東過平陰縣北,又東過河陽縣南,則孟津也。〉楊彪以爲河道險難,非萬乘所宜乘;〈萬乘,繩證翻;下乘輿同。〉乃使李樂夜渡,潛具船,舉火爲應。上與公卿步出營,皇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令孫徽從人間斫之,〈《百官志》:符節令,屬少府,秩六百石,爲符節臺率,主符節事,凡遣使,掌授節。〉殺旁侍者,血濺后衣。〈濺,子賤翻。〉河岸高十餘丈,〈高,居傲翻。〉不得下,乃以絹爲輦,使人居前負帝,餘皆匍匐而下,或從上自投,冠幘皆壞。旣至河邊,士卒爭赴舟,董承、李樂以戈擊之,手指於舟中可掬。〈《左傳》,晉荀林父帥師戰于邲而敗,中軍與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帝乃御船,同濟者,皇后及楊彪以下纔數十人,其宮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爲兵所掠奪,衣服俱盡,髮亦被截,凍死不可勝計。〈勝,音升。〉衞尉士孫瑞爲傕所殺。 傕見河北有火,遣騎候之,適見上渡河,呼曰:「汝等將天子去邪!」董承懼射之,以被爲幔。〈懼傕兵射之,故以被爲幔,以禦箭。幔,莫半翻,幕也。射,而亦翻。〉旣到大陽,〈賢曰:大陽縣,屬河東郡。《前書音義》曰:在大河之陽,卽今陝州河北縣是也。〉幸李樂營。河內太守張楊使數千人負米來貢餉。乙亥,帝御牛車,幸安邑,〈安邑縣,屬河東郡。〉河東太守王邑奉獻綿帛,悉賦公卿以下,〈賦,給與也,分畀也。〉封邑爲列侯,拜胡才爲征東將軍,張楊爲安國將軍,〈安國將軍之號,蓋始於此。〉皆假節開府。其壘壁羣帥競求拜職,〈帥,所類翻。〉刻印不給,至乃以錐畫之。 乘輿居棘籬中,門戶無關閉,天子與羣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鎭壓以爲笑。〈鎭,側人翻。〉 帝又遣太僕韓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頗歸所掠宮人及乘輿器服。已而糧穀盡,宮人皆食菜果。 乙卯,張楊自野王來朝,〈野王縣,屬河內郡,隋、唐爲河內縣。〉謀以乘輿還雒陽;諸將不聽,楊復還野王。 是時,長安城空四十餘日,強者四散,羸者相食,〈羸,倫爲翻。〉二三年間,關中無復人跡。 沮授說袁紹曰:「將軍累葉台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播,流也,遷也。越,顚墜也,走也。賢曰:播,遷也;越,逸也;言失其所居。說,輸芮翻;下同。〉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託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存社稷卹民之意。今州域粗定,〈州域,謂冀州之域也。粗,坐五翻。〉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卽宮鄴都,〈卽,就也。〉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不庭,謂不朝者。杜預曰:下之事上,皆成禮於庭中。一曰:庭,直也;不庭,謂不直者。〉誰能禦之!」潁川郭圖、淳于瓊曰:「漢室陵遲,爲日久矣,〈王肅註《家語》曰:言若丘陵之漸逶遲。〉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州郡,連徒聚衆,動有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近,其靳翻。〉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爲得,於時爲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紹不從。〈紹不能從授之言,果爲曹操所先。帝旣都許,乃欲移以自近,不亦晚乎!先,悉薦翻。《考異》曰:《魏志·紹傳》曰:「天子在河東,紹遣郭圖使焉。圖還說紹迎天子都鄴,紹不從。」今從范《書》。〉 §12 初,丹陽朱治嘗爲孫堅校尉,〈治從堅討長沙、零、桂賊,表行都尉;又從破董卓於陽人,表行督軍校尉。〉見袁術政德不立,勸孫策歸取江東。時吳景攻樊能、張英等,歲餘不克。策說術曰:「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策本江東人,故謂之本土。〉術知其恨,〈謂許以九江、廬江而不用也。〉而以劉繇據曲阿,王朗在會稽,〈會,工外翻。〉謂策未必能定,乃許之,表策爲折衝校尉。將兵千餘人、騎數十匹,〈校,戶敎翻。將,卽亮翻。騎,奇寄翻。〉行收兵,比至歷陽,〈比,必寐翻。〉衆五六千。時周瑜從父尚爲丹陽太守,〈從,才用翻。〉瑜將兵迎之,仍助以資糧,策大喜,曰:「吾得卿,諧也!」〈諧,偶也,合也。史言推結分好,正當於此觀之,又當於此別分好二字。英雄相遇於草澤,一見之頃,靡然爲之服役,此豈聲音笑貌所能爲哉!〉進攻橫江、當利,皆拔之,樊能、張英敗走。 策渡江轉鬬,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者。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江表傳》曰:策年少,雖有位號,而吳人皆謂之孫郎。〉長吏委城郭,竄伏山草。〈山草,言深山茂草之中也。李固對策曰:「臣伏從山草,痛心傷臆,」則山草二字,當時常談也。長,知兩翻。〉及策至,軍士奉令,不敢虜略,雞犬菜茹,一無所犯,〈茹,亦菜也。〉民乃大悅,競以牛酒勞軍。策爲人,美姿顏,能笑語,闊【章:甲十一行本「闊」上有「性」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達聽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爲致死。〈勞,力到翻。樂,音洛。爲,于僞翻。《考異》曰:《魏志》、袁《紀》皆云,「初平四年,策受袁術使渡江。」《漢獻帝紀》、《吳志·孫策傳》皆云「興平元年」,虞溥《江表傳》云「策興平二年渡江」。按術初平四年,始得壽春。《策傳》云術欲攻徐州,從陸康求米,事必在劉備得徐州後也。《劉繇傳》稱吳景攻繇,歲餘不克,則策渡江不應在興平元年已前。今依《江表傳》爲定。〉 策攻劉繇牛渚營,〈《郡國志》:丹陽郡秣陵縣南,有牛渚。杜佑曰:牛渚圻,卽宣城郡當塗縣采石,今太平州當塗縣北三十里有牛渚山是也。〉盡得邸閣糧穀、戰具。〈邸,至也,言所歸至也。閣,庋置也。邸閣,謂轉輸之歸至而庋置之也。〉時彭城相薛禮、下邳相丹陽笮融依繇爲盟主,禮據秣陵城,〈沈約曰:秣陵,其地本名金陵,本治去京邑六十里,今故治村是也。《元豐九域志》:江寧府江寧縣有秣陵鎭。丁度《集韻》:笮,側格切,姓也。《風俗通》:楚有笮倫。〉融屯縣南,策皆擊破之。又破繇別將於梅陵,〈《唐書·地理志》,宣州南陵縣有梅根鎭,今有梅根港。〉轉攻湖孰、江乘,皆下之,〈《郡國志》,丹陽郡有湖孰、江乘二縣。《元豐九域志》,江寧府上元縣有湖孰鎭。〉進擊繇於曲阿。 繇同郡太史慈時自東萊來省繇。〈太史,以官爲氏。繇與慈皆東萊人也。省,悉景翻。〉會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爲大將。繇曰:「我若用子義,〈太史慈,字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以其覈論人品也。〉但使慈偵視輕重。〈偵,丑正翻,候視也。〉時獨與一騎卒遇策於神亭,〈神亭,在今鎭江府丹陽縣界。卒,讀曰猝。〉策從騎十三,〈從,才用翻。〉皆堅舊將遼西韓當、零陵黃蓋輩也。慈便前鬬,正與策對,策刺慈馬,〈刺,七亦翻。〉而擥得慈項上手戟,〈擥,與攬同。〉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若隆技擊,則慈、策適相當耳。然慈終困於策,何也?〉 繇與策戰,兵敗,走丹徒。〈《考異》曰:《帝紀》,繇敗走在興平元年。今從《江表傳》。〉策入曲阿,勞賜將士,〈勞,力到翻。〉發恩布令,告諭諸縣:「其劉繇、笮融等故鄕部曲來降首者,一無所問:〈首,式救翻。〉樂從軍者,一身行,〈樂,音洛;下同。〉復除門戶;〈復,方目翻。一人以身行,除其門戶賦役也。〉不樂者不強。」〈強,其兩翻。〉旬日之間,四面雲集,得見兵二萬餘人,〈見,賢遍翻。〉馬千餘匹,威震江東。 丙辰,袁術表策行殄寇將軍。〈殄寇將軍號,蓋始於此。〉策將呂範言於策曰:「今將軍事業日大,士衆日盛,而綱紀猶有不整者,範願暫領都督,佐將軍部分之。」〈分,扶問翻。〉策曰:「子衡旣士大夫,〈呂範,字子衡。〉加手下已有大衆,立功於外,〈範先領宛陵令,破丹陽賊而還。〉豈宜復屈小職,知軍中細事乎!」範曰:「不然。今捨本土而託將軍者,非爲妻子也,〈呂範,汝南人。復,扶又翻。爲,于僞翻。〉欲濟世務也。譬猶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卽俱受其敗。此亦範計,非但將軍也。」策笑,無以答。範出,便釋褠,著袴褶,〈褠,居侯翻,單衣也。著,陟略翻。褶,席入翻。袴褶,騎服也。〉執鞭詣閣下啓事,自稱領都督,策乃授傳,〈傳,株戀翻,符傳也。〉委以衆事;由是軍中肅睦,威禁大行。〈《老子》曰:盜亦有道;儻無其道,安能爲盜哉!〉 策以張紘爲正議校尉,彭城張昭爲長史,常令一人居守,〈守,手又翻。〉一人從征討,及廣陵秦松、陳端等亦參與謀謨。〈與,讀曰預。〉策待昭以師友之禮,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昭每得北方士大夫書疏,專歸美於昭,策聞之,歡笑曰:「昔管子相齊,一則仲父,二則仲父,而桓公爲霸者宗。〈《新序》曰:有司請吏於齊桓公,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請,公曰:「以告仲父。」在側者曰:「一則告仲父,二則告仲父;易哉爲君!」公曰:「吾未得仲父則難;已得仲父,曷爲其不易!」故王者勞於求賢,佚於得人。〉今子布賢,我能用之,〈張昭,字子布。〉其功名獨不在我乎!」〈策任張昭,昭何足以當管仲。策之斯言,蓋因北方人士書疏,從而歸重耳。英雄胸次,可易測邪!〉 袁術以從弟胤爲丹陽太守。〈從,才用翻。〉周尚、周瑜皆還壽春。 劉繇自丹徒將奔會稽,〈會,工外翻。〉許劭曰:「會稽富實,策之所貪,且窮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連豫壤,西接荊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貢獻,與曹兗州相聞,雖有袁公路隔在其間,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豫章在大江東南,豫、兗之壤在淮北。袁術時據九江、廬江之間,故云隔在其中。〉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濟。」〈曹操,字孟德;劉表,字景升。〉繇從之。 §13 初,陶謙以笮融爲下邳相,使督廣陵、下邳、彭城糧運。融遂斷三郡委輸以自入,〈斷,讀曰短。委,於僞翻。流所聚曰委。毛晃曰:凡以物送之曰輸,則音平聲;指所送之物曰輸,則音去聲;委輸之委,亦音去聲。〉大起浮屠祠,課人誦讀佛經,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餘戶。〈好,呼到翻。〉每浴佛,〈釋氏謂佛以四月八日生,事佛者以是日爲浴佛會。〉輒多設飲食,布席於路,經數十里,費以鉅億計。〈鉅億計,言以億億計也。〉及曹操擊破陶謙,徐土不安,融乃將男女萬口走廣陵,〈將,卽亮翻。〉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禮。先是彭城相薛禮爲陶謙所逼,屯秣陵,融利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因過江依禮,旣而復殺之。〈先,悉薦翻。復,扶又翻。〉 劉繇使豫章太守朱皓攻袁術所用太守諸葛玄,玄退保西城。〈西城,在豫章南昌縣西。《考異》曰:袁暐《獻帝春秋》云劉表上玄領豫章太守,范《書·陶謙傳》亦云劉表所用,而陳《志·諸葛亮傳》云術所用;按許劭勸繇依表,必不攻其所用矣,今從《亮傳》。〉及繇泝江西上,駐於彭澤,〈彭澤縣,屬豫章郡,彭蠡澤在西。上,時掌翻。〉使融助皓攻玄。許劭謂繇曰:「笮融出軍,不顧名義者也。朱文明喜推誠以信人。〈朱皓,字文明。喜,許記翻。〉更【章:甲十一行本「更」作「宜」;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使密防之。」融到,果詐殺皓,代領郡事。繇進討融,融敗走,入山,爲民所殺,詔以前太傅掾華歆爲豫章太守。〈掾,于絹翻。〉 丹陽都尉朱治逐吳郡太守許貢而據其郡,貢南依山賊嚴白虎。〈嚴白虎有衆萬餘人,阻山屯聚,在吳郡之南。〉 §14 張超在雍丘,曹操圍之急,超曰:「惟臧洪當來救吾。」〈張超先爲廣陵太守,請臧洪爲功曹,委之以政。〉衆曰:「袁、曹方睦,洪爲袁所表用,〈洪爲超使劉虞,路梗,因寓於袁紹;紹表爲東郡太守,治東武陽。〉必不敗好以招禍。」〈敗,補邁翻。好,呼到翻。招,音翹,又如字,召也。〉超曰:「子源天下義士,〈臧洪,字子源。〉終不背本;〈背,蒲妹翻。〉但恐見制強力,〈強力,謂強有力也。〉不相及耳。」洪時爲東郡太守,徒跣號泣,從紹請兵,將走其難,〈號,戶刀翻。難,乃旦翻。〉紹不與;請自率所領以行,亦不許。雍丘遂遺,張超自殺,操夷其三族。 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紹令洪邑人陳琳以書喻之,洪復書曰:「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蒙主人傾蓋,〈《家語》:孔子之郯,遇程子於塗,傾蓋而語。〉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自還接刃乎!〈分,扶問翻。樂,音洛。〉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戹,〈郡將,謂張超也。將,卽亮翻。〉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微節,無所獲申,豈得復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復,扶又翻。重,直用翻。〉斯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行矣孔璋,足下徼利於境外,〈陳琳,字孔璋。徼,一遙翻。〉臧洪投命於君親;吾子託身於盟主,〈盟主,謂袁紹也。〉臧洪策名於長安;〈帝在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而無聞焉!」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降,戶江翻。〉增兵急攻。城中糧穀已盡,外無強救,洪自度必不免,〈度,徒洛翻。〉呼將吏士民謂曰:「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於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與,讀曰預。〉可先城未敗,將妻子出。」〈先,悉薦翻。將,如字,領也。〉皆垂泣曰:「明府與袁氏本無怨隙,今爲本朝郡將之故,自致殘困;吏民何忍當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煑筋角,後無可復食者。〈舍,讀曰捨。復,扶又翻;下同。〉主簿啓內廚米三升,請稍以爲饘粥,〈杜預曰:饘,糜也,之連翻。〉洪歎曰:「何能獨甘此邪!」使作薄糜,徧班士衆,又殺其愛妾以食將士。〈食,讀曰飤。〉將士咸流涕,無能仰視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枕,職任翻。〉莫有離叛者。城陷,生執洪。紹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日服未?」洪據地瞋目曰:「諸袁事漢,四世五公,〈自袁安至袁隗四世,安爲司徒,子敞爲司空,孫湯爲司空,曾孫逢爲司空,隗爲太傅,凡五公。瞋,昌眞翻。〉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欲因際會,希冀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姦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爲兄,〈張陳留爲超兄邈也。〉則洪府君亦宜爲弟,同共戮力,爲國除害,〈爲,于僞翻;下刃爲、欲爲、舉爲同。〉柰何擁衆觀人屠滅!洪惜力劣,〈劣,弱也。〉不能推刃爲天下報仇,〈《公羊傳》曰:事君猶事父也,父受誅,子復讎,推刃之道。推,吐雷翻。〉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見洪辭切,知終不爲己用,乃殺之。 洪邑人陳容少親慕洪,時在紹坐,〈少,詩照翻。坐,徂臥翻;下同。〉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爲天下除暴,而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爲郡將,柰何殺之!」紹慙,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爲!」〈爾爲,猶如此也。〉容顧曰:「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背,蒲妹翻。〉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也!」遂復見殺,〈復,扶又翻。〉在坐無不歎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 §15 公孫瓚旣殺劉虞,〈事見上卷初平四年。〉盡有幽州之地,志氣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記過忘善,睚眦必報。〈睚,牛懈翻。眦,土懈翻。〉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窮苦之地。或問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職分當貴,不謝人惠。」〈分,扶問翻。〉故所寵愛,類多商販、庸兒,與爲兄弟,或結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劉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姓譜》:鮮于,子姓,周武王封箕子於朝鮮,支子仲食采於于,因以鮮于爲氏。〉合率州兵欲共報仇,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推爲烏桓司馬。〈應劭《漢官》曰:護烏桓校尉,有司馬二人,秩六百石。燕,於賢翻。〉柔招誘胡、漢數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于潞北,〈誘,音酉。潞縣屬漁陽郡。〉斬丹等四千餘級。烏桓峭王亦率種人〈峭,七肖翻。種,章勇翻。〉及鮮卑七千餘騎,隨輔南迎虞子和與袁紹將麴義合兵十萬共攻瓚,破瓚於鮑丘,〈鮑丘,水名。《水經註》:鮑丘水從塞外來,南過漁陽縣東,和等破瓚處也。又南過潞縣西。賢曰:鮑丘水又謂之潞水,俗又謂之大榆河,在今幽州漁陽縣。〉斬首二萬餘級。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殺瓚所置長吏,復與鮮于輔、劉和兵合,瓚軍屢敗。 先是有童謠曰:〈長,知兩翻。復,扶又翻。先,悉薦翻。〉「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瓚自謂易地當之,遂徙鎭易,爲圍塹十重,於塹裏築京,皆高五六丈,爲樓其上;中塹爲京,特高十丈,〈《水經註》:易京,在易城西四五里,易水逕其南。賢曰:《前書》,易縣屬涿郡。《續漢志》曰:屬河間。瓚所居易京故城,在今幽州歸義縣南十八里。《爾雅》曰:絕高謂之京,非人力謂之丘。重,直龍翻;下同。高,居傲翻。塹,七豔翻。〉自居焉。以鐵爲門,斥去左右,〈去,羌呂翻。〉男人七歲以上不得入門,專與姬妾居。其文簿、書記皆汲而上之。〈以繩索引之而上,若汲水然。上,時掌翻。〉令婦人習爲大聲,使聞數百步,〈聞,音問。〉以傳宣敎令。疏遠賓客,無所親信,〈遠,于願翻。〉謀臣猛將,稍稍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復,扶又翻。〉或問其故。瓚曰:「我昔驅畔胡於塞表,〈事見五十九卷靈帝中平五年。〉掃黃巾於孟津,〈事見上卷初平二年。〉當此之時,謂天下指麾可定。至於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樐數十重,〈賢曰:樐,卽櫓字,見《說文》。《釋名》曰:櫓,露也。上無覆屋。〉積穀三百萬斛,食盡此穀,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16 南單于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于平陽。〈平陽縣,屬河東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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