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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九十二 后周纪三


  起阏逢摄提格(甲寅)五月,尽柔兆执徐(丙辰)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下

  显德元年(甲寅、九五四)

  §1 五月,甲戌朔,王逵自潭州迁于朗州,以周行逢知潭州事,以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已而潘叔嗣杀王逵,而周行逢收田父、渔者之功矣。〉

  §2 丙子,帝至晋阳城下,〈帝自上党趣晋阳,七日而至。〉旗帜环城四十里。〈史言周兵之盛。帜,昌志翻。环,音宦。〉杨衮疑北汉代州防御使郑处谦贰于周,召与计事,欲图之;处谦知之,不往。衮使胡骑数十守其城门,处谦杀之,因闭门拒衮;衮奔归契丹。契丹主怒其无功,囚之。处谦举城来降。丁丑,置静塞军于代州,以郑处谦为节度使。〈创置方镇以怀抚郑处谦。处,昌吕翻。〉

  契丹数千骑屯忻、代之间,为北汉之援,庚辰,遣符彦卿等将步骑万余击之;彦卿入忻州,契丹退保忻口。〈《九域志》:忻州秀容县有忻口寨,在石岭关南。〉

  丁亥,置宁化军于汾州,以石、沁二州隶之。

  代州将桑珪、解文遇杀郑处谦,〈沁,七鸩翻。解,户买翻,姓也。《姓苑》云:自唐叔虞食邑于解;晋有解狐、解扬。〉诬奏云潜通契丹。

  符彦卿奏请益兵,癸巳,遣李筠、张永德将兵三千赴之。契丹游骑时至忻州城下,丙申,彦卿与诸将陈以待之。〈陈,读曰阵。〉史彦超将二十骑为前锋,〈二十太少,恐当作“二千”。〉遇契丹,与战,李筠引兵继之,杀契丹二千人。彦超恃勇轻进,去大军浸远,众寡不敌,为契丹所杀,筠仅以身免,周兵死伤甚众。彦卿退保忻州,寻引兵还晋阳。〈还,从宣翻,又如字;下同。〉

  府州防御使折德扆将州兵来朝;〈将,即亮翻。〉辛丑,复置永安军于府州,〈复,扶又翻。汉干佑二年罢永安军,见二百八十九卷。〉以德扆为节度使。

  时大发兵夫,东自怀、孟,西及蒲、陕,以攻晋阳,不克;会久雨,士卒疲病,【章:十二行本“病”下有“及史彦超死”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乃议引还。〈陕,失冉翻。《考异》曰:《世宗实录》:“征怀、孟、蒲、陕丁夫数万攻城,旦夕之间,期于必取。会大雨,军士劳苦,又闻忻口之师不振,帝数日忧沮不食,遂决还京之意。”《晋阳见闻录》:“六月旦,周师南辕返旆,惟数百骑,间之以步卒千人,长枪赤甲,衒趫捷跳梁于城隅,晡晚杀行而抽退。”今从《世宗实录》。〉

  初,王得中返自契丹,〈北汉主遣王得中求救于契丹,见上卷本年三月。〉值周兵围晋阳,留止代州。及桑珪杀郑处谦,囚得中,送于周军,帝释之,赐以带、马,问:“虏兵何时当至?”得中曰:“臣受命送杨衮,他无所求。”或谓得中曰:“契丹许公发兵,公不以实告,契丹兵即至,公得无危乎?”得中太息曰:“吾食刘氏禄,有老母在围中,若以实告,周人必发兵据险以拒之,如此,家国两亡,吾独生何益!不若杀身以全家国,所得多矣!”甲辰,帝以得中欺罔,缢杀之。〈王得中之死,知所恶有甚于死者也。〉

  乙巳,帝发晋阳。匡国节度使药元福言于帝曰:“进军易,退军难。”〈进军者,或乘初至之锐,或乘屡胜之势,敌人自畏詟自守,不敢迎战,故易。退军者,士有归志,敌人据险遮其前,率众蹑其后,辎重老弱皆足为吾之累,故难。易,以豉翻。〉帝曰:“朕一以委卿。”元福乃勒兵成列而殿。〈殿,丁练翻。〉北汉果出兵追蹑,元福击走之。然军还怱遽,〈还,从宣翻。〉刍粮数十万在城下,悉焚弃之。军中讹言相惊,或相剽掠,军须失亡不可胜计。〈剽,匹妙翻。凡行军所欲得以为用者,皆谓之军须。胜,音升。〉所得北汉州县,周所置刺史等皆弃城走,惟代州桑珪既叛北汉,又不敢归周,婴城自守,北汉遣兵攻拔之。〈前所谓都府未拔,虽得属郡而无益者,要其终也。〉

  乙酉,帝至潞州;甲子,至郑州;〈以乙巳发晋阳甲子至郑州考之,中间不应以乙酉至潞州,恐是乙卯。〉丙寅,谒嵩陵;〈嵩陵复土,帝适有军旅之事,不获亲之;此其谒陵,与彝制谒陵其情有不同者。〉庚午,至大梁。

  §3 帝违众议破北汉,自是政事无大小皆亲决,百官受成于上而已。河南府推官高锡上书谏,以为:“四海之广,万机之众,虽尧、舜不能独治,〈治,直之翻。〉必择人而任之。今陛下一以身亲之,天下不谓陛下聪明睿智足以兼百官之任,皆言陛下褊迫疑忌举不信群臣也!〈褊,补典翻。〉不若选能知人公正者以为宰相,能爱民听讼者以为守令,〈守,式又翻。〉能丰财足食者使掌金谷,能原情守法者使掌刑狱,陛下但垂拱明堂,视其功过而赏罚之,天下何忧不治!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职,屈贵位而亲贱事,无乃失为政之本乎!”帝不从。锡,河中人也。

  §4 北汉主忧愤成疾,悉以国事委其子侍卫都指挥使承钧。

  §5 河西节度使申师厚不俟诏,擅弃镇入朝,〈太祖广顺元年,申师厚镇河西,事见二百九十卷。〉署其子为留后;秋,七月,癸酉朔,责授率府副率。〈唐制,东宫十率府,皆有副率,其后遂以为宂散之官。申师厚以藩府失职牙将而得节,弃镇擅归,虽加责授,犹胜故吾。〉

  §6 丁丑,加吴越王钱弘俶天下兵马都元帅。

  §7 癸巳,加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范质守守司徒,以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长山景范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长山,汉于陵县地,江左侨置广川郡及武强县,隋废郡,改武强曰长山,唐属淄州。《九域志》:在州北五十五里。景,姓也。《姓苑》云:齐景公之后。余姑以春秋时言之,晋、宋皆有景公,何独齐哉!〉加枢密使、同平章事郑仁诲兼侍中。乙未,以枢密副使魏仁浦为枢密使。范质既为司徒,司徒窦贞固归洛阳,府县以民视之,〈府县,谓河南府及洛阳县也。〉课役皆不免。贞固诉于留守向训,训不听。〈以窦贞固汉之旧臣故也。考古验今,今何足怪。〉

  初,帝与北汉主相拒于高平,命前泽州刺史李彦崇将兵守江猪岭,遏北汉主归路;彦崇闻樊爱能等南遁,引兵退,北汉主果自其路遁去。八月,己酉,贬彦崇率府副率。

  §8 己巳,废镇国军。〈唐末,以华州为镇国军。〉

  §9 初,太祖以建雄节度使王晏有拒北汉之功,〈王晏拒北汉事见二百九十卷太祖广顺元年。〉其乡里在滕县,徙晏为武宁节度使。〈武宁军,徐州,滕县属焉。《九域志》:滕县在州北一百九十里。〉晏少时尝为群盗,〈少,诗照翻。〉至镇,悉召故党,赠之金帛、鞍马,谓曰:“吾乡素名多盗,昔吾与诸君皆尝为之,想后来者无能居诸君之右。诸君幸为我语之,使勿复为,〈幸为,于伪翻;下请为同。语,牛倨翻。复,扶又翻。〉为者吾必族之。”于是一境清肃。九月,徐州人请为之立衣锦碑;〈衣,于既翻。〉许之。

  §10 冬,十月,甲辰,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坐纳藁税,〈藁,禾秆也。〉场官扰民,多取耗余,〈场官,藁场之官。耗余者,于纳藁束正数之外,又多取之,言以备耗折也。〉赐死。有司奏汉卿罪不至死;上曰:“朕知之,欲以惩众耳!”

  §11 己酉,废安远、永清军。〈唐以安州为安远军。晋以贝州为永清军。〉

  §12 初,宿卫之士,累朝相承,务求姑息,不欲简阅,恐伤人情,由是羸老者居多;〈羸,伦为翻。〉但骄蹇不用命,实不可用,每遇大敌,不走即降,其所以失国,亦多由此。〈如唐闵帝、潞王是也。〉帝因高平之战,始知其弊,癸亥,谓侍臣曰:“凡兵务精不务多,今以农夫百未能养甲士一,奈何浚民之膏泽,养此无用之物乎!且健懦不分,众何所劝!”乃命大简诸军,精锐者升之上军,羸者斥去之。〈去,羌吕翻。〉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藩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咸遣诣阙,命太祖皇帝选其尤者为殿前诸班,〈今之班直是也。《五代会要》曰:时诏募天下豪杰,不以草泽为阻,送于阙下,躬亲阅试,选武艺超绝及有身首者分署为殿前诸班,因有散员、散指挥使、内殿直、散都头、铁骑、控鹤之号。〉其骑步诸军,各命将帅选之。〈帅,所类翻。〉由是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选练之力也。〈史言周世宗强兵之效。〉

  §13 戊辰,帝谓侍臣曰:“诸道盗贼颇多,讨捕终不能绝,盖由累朝分命使臣巡检,致藩侯、守令皆不致力。宜悉召还,专委节镇、州县,责其清肃。”

  §14 河自杨刘至于博州百二十里,连年东溃,分为二派,汇为大泽,〈派,普拜翻。汇,户罪翻,水回合也。〉弥漫数百里;又东北坏古堤而出,〈坏,音怪。古堤,前代所筑以防河者;河屡徙,故古堤在平地。〉灌齐、棣、淄诸州,至于海涯,漂没民田庐不可胜计,流民采菰稗、捕鱼以给食,〈胜,音身。菰,音孤,蒋也。稗,旁卦翻,草似谷者。〉朝廷屡遣使者不能塞。〈塞,悉则翻;下同。〉十一月,戊戌,帝遣李谷诣澶、郓、齐按视堤塞,役徒六万,三十日而毕。

  §15 北汉主疾病,命其子承钧监国,〈疾甚曰病。〉寻殂。〈年六十。《考异》曰:刘恕云:《世宗实录》、薛《史·帝纪》、《僭伪传》皆云:“显德二年十一月,刘崇卒。”《大定录》云:“显德二年,春,旻病死。”《纪年通谱》:“显德二年,崇之干佑八年,冬,崇死。显德三年,承钧改元天会。开宝元年,承钧之天会十三年,死。开宝二年,继元改元广运。兴国四年,继元之广运十一年也。”河东刘氏有国,全无记录,惟其旧臣中书舍人、直翰林院王保衡归朝后所纂《晋阳伪署见闻要录》云:“甲寅年春,南伐,败归。夏,周师攻围,旻积忧劳成心疾,是冬,卒。钧即位,丁巳年,正月旦,改干佑十年为天会元年。”又云:“钧丙戌年二十九嗣位;年四十三卒。”右谏议大夫杨梦申奉敕撰《大汉都统追封定王刘继颙神道碑》云:“天会十二年,今皇帝践阼之初年也。十七年,继颙卒。”末题“广运元年,岁次甲戌,九月丙午朔”。今按周广顺元年辛亥,旻即帝位,称干佑四年。显德元年甲寅,旻之干佑七年也。旻卒,钧立。显德四年丁巳,钧改干佑十年为天会元年。宋开宝元年戊辰,钧之天会十二年也。钧卒,继元立。开宝七年甲戌,继元改天会十八年为广运元年。据历,是岁九月,丙午朔。兴国四年己卯,继元之广运六年也。钧以唐天成元年丙戌生,至显德元年甲寅嗣位,乃二十九岁矣。钧及继元踰年未改元,盖孟蜀后主、汉隐帝、周世宗之比也。诸书皆传闻相因,前后相戾,惟《晋阳见闻录》、《刘继颙碑》,岁月最可考正,故以为据。〉遣使告哀于契丹。契丹遣骠骑大将军、知内侍省事刘承训册命承钧为帝,更名钧。〈钧,汉主旻次子也。更,工衡翻。〉北汉孝和帝性孝谨,既嗣位,勤于为政,爱民礼士,境内粗安。〈粗,坐五翻。〉每上表于契丹主称男;契丹主赐之诏,谓之“儿皇帝”。

  §16 马希萼之帅群蛮破长沙也,〈事见二百八十九卷汉隐帝干佑三年。帅,读曰率。〉府库累世之积,皆为潊州蛮酋苻彦通所掠,〈潊,音叙。酋,慈由翻。〉彦通由是富强,称王于溪洞间。王逵既得湖南,〈去年六月,王逵杀刘言,始尽得湖南故地,事见上卷。〉欲遣使抚之,募能往者,其将王虔朗请行。既至,彦通盛侍卫而见之,礼貌甚倨。虔朗厉声责之曰:“足下自称苻秦苗裔,〈苻秦之亡,苻宏奔晋,从诸桓于荆、楚,其后无闻。彦通自以为苻秦苗裔,盖言出于宏之后。〉宜知礼义,有以异于群蛮。昔马氏在湖南,足下祖父皆北面事之;今王公尽得马氏之地,足下不早往乞盟,致使者先来,又不接之以礼,异日得无悔乎!”〈言大兵若至,虽悔无及。〉彦通惭惧,起,执虔朗手谢之。虔朗知其可动,因说之曰:“溪洞之地,隋、唐之世皆为州县,着在图籍。〈说,式芮翻。溪洞之地,隋、唐列为郡县,皆属黔中道。〉今足下上无天子之诏,下无使府之命,〈使府,谓湖南都府。〉虽自王于山谷之间,〈王,于况翻。〉不过蛮夷一酋长耳!〈酋,慈秋翻。长,知两翻。〉曷若去王号,自归于王公,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节度使,与中国侯伯等夷,岂不尊荣哉!”彦通大喜,即日去王号,〈去,羌吕翻。〉因虔朗献铜鼓数枚于王逵。〈溪峒诸蛮,铸铜为大鼓,初成,悬于庭中,置酒以招同类,豪富子女则以金银为大钗,执以扣鼓竟,乃留遗主人,名为“铜鼓钗”。俗好相杀,多构仇怨,欲相攻,则鸣此鼓,至者如云。〉逵曰:“虔朗一言胜数万兵,真国士也!”承制以彦通为黔中节度使;〈黔中,自唐末至二蜀为武泰军节度。黔,其今翻。〉以虔朗为都指挥使,预闻府政。【章:十二行本“政”下有“虔朗桂州人也”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预闻湖南都府之政。〉

  逵虑西界镇遏使、锦州刺史刘瑫为边患,〈王逵之逐边镐也,以刘瑫镇遏群蛮。〉表为镇南节度副使,〈镇南军,洪州,属唐;王逵表以其号宠刘瑫耳。〉充西界都招讨使。

  §17 是岁,湖南大饥,民食草木实;武清节度使、知潭州事周行逢〈自彭师暠等拥立马希萼于衡山,自署武清节度使,王逵因之以授周行逢。〉开仓以赈之,全活甚众。行逢起于微贱,知民间疾苦,励精为治,严而无私,〈治,直吏翻。〉辟署僚属,皆取廉介之士,约束简要,【章:十二行本“要”下有“吏民便之”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其自奉甚薄;或讥其太俭,行逢曰:“马氏父子穷奢极靡,不恤百姓,今子孙乞食于人,又足效乎!”〈为行逢跨有潭、朗张本。〉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上〈讳荣,本姓柴氏,邢州龙冈人。柴氏女适太祖,是为圣穆皇后。后兄守礼生帝,从姑长于太祖家,以谨厚见爱,太祖遂以为子。〉

  显德二年(乙卯、九五五)

  §1 春,正月,庚辰,上以漕运自晋、汉以来不给斗耗,纲吏多以亏欠抵死,诏自今每斛给耗一斗。

  §2 定难节度使李彝兴〈李彝兴,即彝殷也,避宋朝宣祖庙讳,始改名彝兴。史以后来所更名书之。难,乃旦翻。〉以折德扆亦为节度使,与己并列,耻之,〈夏州自唐以来,为缘边大镇,李氏又世袭节度使。府州,汉氏方置节镇,折氏父子又晚出,故耻与并列。〉塞路不通周使。〈塞,悉则翻。〉癸未,上谋于宰相,对曰:“夏州边镇,朝廷向来每加优借,府州褊小,得失不系重轻,且宜抚谕彝兴,庶全大体。”上曰:“德扆数年以来,尽忠戮力以拒刘氏,奈何一旦弃之!且夏州惟产羊马,贸易百货,悉仰中国,〈贸,音茂。仰,牛向翻。〉我若绝之,彼何能为!”乃遣供奉官齐藏珍赍诏书责之,〈《风俗通》云:凡氏之兴九事,氏于国者,齐、鲁、宋、卫是也。余按《左传》卫有大夫齐氏,此岂氏于国乎?〉彝兴惶恐谢罪。

  §3 戊子,蜀置威武军于凤州。

  §4 辛卯,初令翰林学士、两省官举令、录;除官之日,仍署举者姓名,若贪秽败官,并当连坐。〈败,补迈翻。〉

  §5 契丹自晋、汉以来屡寇河北,轻骑深入,无藩篱之限,郊野之民每困杀掠。言事者称深、冀之间有胡卢河,横亘数百里,可浚之以限其奔突;〈胡卢河,俗谓之葫芦河,即衡漳水,在东光县西三十里。〉是月,诏忠武节度使王彦超、彰信节度使韩通〈周改曹州威信军为彰信军,避太祖讳也。〉将兵夫浚胡卢河,筑城于李晏口,留兵戍之。〈冀州蓨县东北有李晏镇,时筑城屯军,以为静安军。按薛《史》,其军南距冀州百里,北距深州三十里,夹胡卢河为垒。将,即亮翻。〉帝召德州刺史张藏英,问以备边之策,藏英具陈地形要害,请列置戍兵,募边人骁勇者,厚其禀给,自请将之,随便宜讨击;帝皆从之,以藏英为沿边巡检招收都指挥使。藏英到官数月,募得千余人。王彦超等行视役者,〈行,下孟翻。〉尝为契丹所围;藏英引所募兵驰击,大破之。自是契丹不敢涉胡卢河,河南之民始得休息。〈此河南,谓胡卢河之南也。〉

  §6 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7 蜀夔恭孝王仁毅卒。〈仁毅,蜀主之弟也。〉

  §8 壬戌,诏群臣极言得失,其略曰:“朕于卿大夫,才不能尽知,面不能尽识;若不采其言而观其行,〈行,下孟翻。〉审其意而察其忠,则何以见器略之浅深,知任用之当否!〈当,丁浪翻。〉若言之不入,罪实在予;苟求之不言,咎将谁执!”

  §9 唐主以中书侍郎、知尚书省严续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10 三月,辛未,以李晏口为静安军。

  §11 帝常愤广明以来中国日蹙,〈唐僖宗广明元年,黄巢入长安,自此之后,强藩割据,中国日蹙矣。〉及高平既捷,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会秦州民夷有诣大梁献策请恢复旧疆者,〈以唐全盛版图言之,蜀亦旧疆也。以汉、晋事言之,则契丹入中原,重以王景崇之乱,阶、成、秦、凤遂入于蜀。〉帝纳其言。〈为取阶、成、秦、凤张本。〉

  蜀主闻之,遣客省使赵季札按视边备。季札素以文武才略自任,使还,奏称:“雄武节度使韩继勋、〈蜀置雄武节度于秦州。使,疏吏翻。还,从宣翻,又如字。〉凤州刺史王万迪非将帅才,不足以御大敌。”蜀主问:“谁可往者?”季札请自行。丙申,以季札为雄武监军使,仍以宿卫精兵千人为之部曲。

  §12 帝以大梁城中迫隘,〈隘,乌懈翻。〉夏,四月,乙卯,诏展外城,先立标帜,〈帜,昌志翻。〉俟今冬农隙兴板筑;东作动则罢之,更俟次年,以渐成之。且令自今葬埋皆出所标七里之外,其标内俟县官分画街衢、仓场、营廨之外,〈廨,古隘翻。〉听民随便筑室。

  §13 丙辰,蜀主命知枢院王昭远按行北边城寨及甲兵。〈以备周也。行,下孟翻。〉

  §14 上谓宰相曰:“朕每思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寝食不忘。〈治,直吏翻。〉又自唐、晋以来,吴、蜀、幽、并皆阻声敎,未能混壹,〈吴,李氏;蜀,孟氏;幽入于契丹;并为北汉。〉宜命近臣著《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及《开边策》各一篇,朕将览焉。”

  比部郎中王朴献策,〈比,音毗。〉以为:“中国之失吴、蜀、幽、并,皆由失道。〈梁失吴;后唐得蜀而复失之;晋失幽;周失并。〉今必先观所以失之之原,然后知所以取之之术。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炽,武夫外横,〈横,户孟翻。〉因小致大,积微成着。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为而已。夫进贤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隐诚信,所以结其心也;〈隐,恤也。〉赏功罚罪,所以尽其力也;去奢节用,所以丰其财也;〈去,羌吕翻。〉时使薄敛,所以阜其民也。〈时使者,使之以时也。敛,力赡翻。〉俟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彼之人观我有必取之势,则知其情状者愿为间谍,知其山川者愿为乡导,〈间,古苋翻;下伺间同。谍,达协翻。乡,读曰向。〉民心既归,天意必从矣。

  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与吾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唐与中国以淮为境,自淮源东至海几二千里。易,以豉翻。〉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彼必奔走而救之。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强弱,然后避实击虚,避强击弱。未须大举,且以轻兵扰之。南人懦怯,闻小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数,所角翻。〉不悉师则我可以乘虚取之。如此,江北诸州将悉为我有。〈帝之取江北,王朴之计也。〉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也。得江南则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时刘氏据岭南,孟氏据巴蜀,王朴欲乘胜势以先声下之。〉南方既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时契丹跨有燕地。燕,于贤翻。〉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席卷可平矣。〈卷,读如卷。凡兵之动,知敌之主,此以其时契丹主言之也。〉惟河东必死之寇,〈言北汉据河东,与周为世仇也。〉不可以恩信诱,〈诱,音酉。〉当以强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败,〈事见上卷上年三月。〉力竭气沮,必未能为边患,宜且以为后图,俟天下既平,然后伺间,一举可擒也。〈是后世宗用兵以至宋朝削平诸国,皆如王朴之言;惟幽燕不可得而取,至于宣和,则举国以殉之矣。伺,相吏翻。〉今士卒精练,甲兵有备,群下畏法,诸将效力,期年之后,可以出师,〈期,读曰朞。〉宜自夏秋蓄积实边矣。”〈蓄积于边上以为用兵之备。〉

  上欣然纳之。时群臣多守常偷安,所对少有可取者,〈少,诗沼翻。〉惟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断,丁乱翻。〉凡所规画,皆称上意,〈称,尺证翻。〉上由是重其气【章:十二行本“气”作“器”;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识,未几,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开封在辇毂下,事繁职重。史言世宗属任王朴自此而重。然朴先事上于潜藩,其君臣相得亦有素矣。〉

  §15 上谋取秦、凤,求可将者。〈将,即亮翻。〉王溥荐宣徽南院使、镇安节度使向训。〈《五代会要》:汉天福十二年,废陈州镇安军,周广顺二年复。〉上命训与凤翔节度使王景、客省使高唐昝居润偕行。〈高唐县属博州。《九域志》:县在州东一百七十里。昝,姓也,音子感翻。〉五月,戊辰朔,景出兵自散关趣秦州。〈趣,七喻翻。〉

  §16 敕天下寺院,非敕额者悉废之。〈敕额者,敕赐寺额,如慈恩、安国、兴唐之类。〉禁私度僧尼,凡欲出家者必俟祖父母、父母、伯叔之命。惟两京、大名府、〈唐以魏州为邺都。兴唐府,晋改为广晋府;大名府,盖汉所改也。〉京兆府、青州听设戒坛。〈戒坛,僧尼受戒之所。〉禁僧俗舍身、断手足、炼指、挂灯、带钳之类幻惑流俗者。〈炼指者,束香于指而燃之。挂灯者,裸体,以小铁钩徧钩其肤,凡钩,皆挂小灯,圈灯盏,贮油而燃之,俚俗谓之燃肉身灯。今人带布枷以化诱流俗者,亦幻惑之余敝。断,音短。幻,户办翻。〉令两京及诸州每岁造僧帐,有死亡、归俗,皆随时开落。是岁,天下寺院存者二千六百九十四,废者三万三百三十六,见僧四万二千四百四十四,尼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见,贤遍翻。〉

  §17 王景拔黄牛等八寨。〈黄牛等八寨,皆当在秦州界。〉戊寅,蜀主以捧圣控鹤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李廷珪为北路行营都统,〈蜀以秦、凤为北路。〉左卫圣步军都指挥使高彦俦为招讨使,武宁节度使吕彦珂副之,〈武宁军,徐州属,周吕彦珂遥领也。珂,丘何翻。〉客省使赵崇韬为都监。

  §18 蜀赵季札至德阳,闻周师入境,惧不敢进,〈德阳县,属汉州,去成都未远,已惧而不敢进。〉上书求解边任还奏事,先遣辎重及妓妾西归。〈重,直用翻。妓,渠绮翻。〉丁亥,单骑驰入成都,众以为奔败,莫不震恐。蜀主问以机事,皆不能对;蜀主怒,系之御史台,庚【章:十二行本“庚”作“甲”;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午,斩之于崇礼门。〈赵季札虽诛,无救于秦、凤之丧失,是以用人当审之于其初也。〉

  §19 六月,庚子,上亲录囚于内苑。有汝州民马遇,父及弟为吏所冤死,屡经覆按,不能自伸,上临问,始得其实,人以为神。由是诸长吏无不亲察狱讼。〈史言帝明谨于庶狱。长,知两翻。〉

  §20 壬寅,西师与蜀李廷珪等战于威武城东,不利,〈威武城,前蜀所筑也,在凤州东北。〉排陈使濮州刺史胡立等为蜀所擒。〈陈,读曰阵。濮,博木翻。〉丁未,蜀主遣间使如北汉及唐,〈间,古苋翻。使,疏吏翻。〉欲与之俱出兵以制周,北汉主、唐主皆许之。

  §21 己酉,以彰信节度使韩通充西南行营马步军都虞候。

  §22 戊午,南汉主杀祯州节度使通王弘政,〈祯州,汉博罗县之地,梁置梁化郡,隋置循州,治归善县,唐因之。至南汉,改唐之河源县为龙川县,徙循州治焉;以循州旧治归善县置祯州,宋朝避仁宗讳,改曰惠州。《九域志》:循州南至惠州三百里。〉于是高祖之诸子尽矣。〈南汉主龑,庙号高祖。〉

  §23 壬戌,以枢密院承旨清河张美为右领军大将军、权点检三司事。〈清河县,带贝州。权点检三司事,未除为正使。〉初,帝在澶州,美掌州之金谷隶三司者,帝或私有所求,美曲为供副。〈供副者,供办以应副所求。澶,时连翻。〉太祖闻之怒,恐伤帝意,但徙美为濮州马步军都虞候。〈濮,博木翻。〉美治财精敏,当时鲜及,〈治,直之翻。鲜,息浅翻。〉故帝以利权授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帝征伐四方,用度不乏,美之力也”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然思其在澶州所为,终不以公忠待之。〈自汉以来能如此者,吴主孙权及周世宗而已。〉

  §24 秋,七月,丁卯朔,以王景兼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向训兼行营兵马都监。宰相以景等久无功,馈运不继,固请罢兵。帝命太祖皇帝往视之,还,言秦、凤可取之状,〈还,从宣翻,又如字。〉帝从之。

  §25 八月,丁未,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景范罢判三司,寻以父丧罢政事。

  §26 王景等败蜀兵,〈败,补迈翻。〉获将卒三百。己未,蜀主遣通奏使、知枢密院、武泰节度使伊审征如行营慰抚,仍督战。

  §27 帝以县官久不铸钱,而民间多销钱为器皿及佛像,钱益少,九月,丙寅朔,敕始立监采铜铸钱,自非县官法物、军器及寺观钟磬钹铎之类〈观,古玩翻。钹,蒲拨翻。〉听留外,〈句断。〉自余民间铜器、佛像,五十日内悉令输官,给其直;过期隐匿不输,五斤以上其罪死,不及者论刑有差。〈输,舂遇翻。时敕有隐藏铜器及埋窖使用者,一两至一斤徒二年;一斤至五斤处死。若纳到熟铜,每斤官给钱一百五十,生铜每斤一百。〉上谓侍臣曰:“卿辈勿以毁佛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邪!且吾闻佛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施,式豉翻。〉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

  臣光曰: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废有益。

  §28 蜀李廷珪遣先锋都指挥使李进据马岭寨,又遣奇兵出斜谷,屯白涧,〈《九域志》:凤州梁泉县有白涧镇。〉又分兵出凤州之北唐仓镇及黄花谷,绝周粮道。〈黄花镇亦在梁泉县界,有黄花川,大散水入焉。〉闰月,王景遣裨将张建雄将兵二千抵黄花,又遣千人趣唐仓,扼蜀归路。〈趣,七喻翻。〉蜀染院使王峦将兵出唐仓,与建雄战于黄花,蜀兵败,奔唐仓,遇周兵,又败,虏峦及其将士三千人;马岭、白涧兵皆溃,李廷珪、高彦俦等退保青泥岭。蜀雄武节度使兼侍中韩继勋弃秦州,奔还成都,观察判官赵玭举城降,斜谷援兵亦溃。〈玭,蒲眠翻。《考异》曰:《十国纪年》:“玭召官属告之曰:‘周兵无敌,今朝廷所遣勇将精兵,不死即逃,我辈不能去危就安,祸且至矣。’众皆听命,举城叛降周。斜谷援兵亦溃。”《五代通录》:“官军之围凤州,伪秦州节度使高处俦引兵往复援之,中涂闻黄花之败,奔秦州,玭与城中将校闭门不纳,处俦遂西奔,玭即以城归国。”今从《实录》。〉成、阶二州皆降,蜀人震恐。玭,澶州人也。〈澶,时连翻。〉帝欲以玭为节度使,范质固争以为不可,乃以为郢州刺史。

  壬子,百官入贺,帝举酒属王溥曰:“边功之成,卿择帅之力也!”〈属,之欲翻。择帅事见上四月。帅,所类翻。〉

  §29 甲子,上与将相食于万岁殿,因言:“两日大寒,朕于宫中食珍膳,深愧无功于民而坐享天禄,既不能躬耕而食,惟当亲冒矢石为民除害,差可自安耳!”〈冒,莫北翻。为,于伪翻。差之为言稍也。〉

  §30 乙丑,蜀李廷珪上表待罪。冬,十月,壬申,伊审征至成都请罪。【章:十二行本“罪”下有“皆释之”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皆以蹙国丧师也。〉

  蜀主致书于帝请和,自称大蜀皇帝;帝怒其抗礼,不答。蜀主愈恐,聚兵粮于剑门、白帝,为守御之备,〈守剑门以备北兵之自岐、雍来者,守白帝以备北兵之泝峡而上者。〉募兵既多,用度不足,始铸铁钱,榷境内铁器,民甚苦之。〈榷,古岳翻。〉

  §31 唐主性和柔,好文章,而喜人佞己,〈好,呼到翻。喜,许记翻。〉由是谄谀之臣多进用,〈谄谀之臣,谓冯延己兄弟、魏岑、陈觉等。〉政事日乱。既克建州,破湖南,〈克建州见二百八十四卷晋开运二年。破湖南见二百九十卷太祖广顺二年。〉益骄,有吞天下之志。李守贞、慕容彦超之叛,皆为之出师,遥为声援,〈援李守贞见二百八十八卷汉隐帝干佑元年。又援慕容彦超见二百九十卷太祖广顺二年。皆为,于伪翻。〉又遣使自海道通契丹及北汉,约共图中国;值中国多事,未暇与之校。

  先是,每冬淮水浅涸,唐人常发兵戍守,谓之“把浅”,〈先,悉荐翻。把浅之处,自霍丘以上,西尽光州界。〉寿州监军吴廷绍以为疆埸无事,坐费资粮,悉罢之;〈史先叙唐所以蹙国之由。埸,音亦。〉清淮节度使刘仁赡上表固争,不能得。十一月,乙未朔,帝以李谷为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等行府事,以忠武节度使王彦超副之,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十二将以伐唐。令坤,磁州武安人也。〈磁,详之翻。〉

  §32 汴水自唐末溃决,自埇桥东南悉为污泽。上谋击唐,先命武宁节度使武行德发民夫,因故堤疏导之,〈自埇桥东南抵唐境,皆武宁巡属也。埇,余拱翻。〉东至泗上;议者皆以为难成,上曰:“数年之后,必获其利。”〈谓淮南既平,藉以通漕,将获其利也。〉

  §33 丁未,上与侍臣论刑赏,上曰:“朕必不因怒刑人,因喜赏人。”

  §34 先是,大梁城中民侵街衢为舍,通大车者盖寡,〈先,悉荐翻。〉上命悉直而广之,广者至三十步;〈此言横广也。〉又迁坟墓于标外。〈立标帜见上四月。〉上曰:“近广京城,于存殁扰动诚多;怨谤之语,朕自当之,他日终为人利。”〈世宗志识宏远,不顾人言,然仁人不忍为也。〉

  §35 王景等围凤州,韩通分兵城固镇以绝蜀之援兵。戊申,克凤州,擒蜀威武节度使王环〈是年正月,蜀置威武节度于凤州。〉及都监赵崇溥等将士五千人。崇溥不食而死。环,真定人也。〈蜀将士多中原人,盖后唐遣之戍蜀,为孟知祥所留者也。〉乙卯,制曲赦秦、凤、阶、成境内所获蜀将士,愿留者优其俸赐,愿去者给资装而遣之。诏曰:“用慰众情,免违物性,其四州之民,二税征科之外,凡蜀人所立诸色科傜,悉罢之。”

  §36 唐人闻周兵将至而惧;刘仁赡神气自若,部分守御,无异平日,众情稍安。〈刘仁赡之善守,于此已见其方略。分,扶问翻。〉唐主以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将兵二万趣寿州,〈趣,七喻翻。〉奉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应援使,〈唐置奉化军于江州。〉常州团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将兵三万屯定远。〈《旧唐书·地理志》曰:定远,汉曲阳县地,隋置定远县,唐属濠州。《九域志》:在州南八十里。〉召镇南节度使宋齐丘还金陵,谋国难,〈还,从宣翻,又如字。难,乃旦翻。〉以翰林承旨、户部尚书殷崇义为吏部尚书、知枢密院。

  §37 李谷等为浮梁,自正阳济淮。十二月,甲戌,谷奏王彦超败唐兵二千余人于寿州城下,〈败,补迈翻;下同。〉己卯,又奏先锋都指挥使白延遇败唐兵千余人于山口镇。〈此时,唐盖置镇于六安山口。按薛《史·本纪》:显德四年,刘重遇奏杀紫金山溃兵三千人于寿州东山口。又疑置镇于此地。未知孰是。〉

  §38 丙戌,枢密使兼侍中韩忠正公郑仁诲卒。上临其丧,近臣奏称岁道非便,上曰:“君臣义重,何日时之有!”往哭尽哀。

  §39 吴越王弘俶遣元帅府判官陈彦禧入贡,〈朝廷授弘俶天下都元帅,故置元帅府判官。〉帝以诏谕弘俶,使出兵击唐。〈使出兵常州以击之,则唐有反顾之忧。为吴越兵为唐所败张本。〉

  三年(丙辰、九五六)

  §1 春,正月,丙午,以王环为右骁卫大将军,赏其不降也。〈以王环坚守凤州,城陷而后就擒也。〉

  §2 丁酉,李谷奏败唐兵千余人于上窑。〈窑,余招翻,又作“窑”。〉

  §3 戊戌,发开封府、曹、滑、郑州之民十余万筑大梁外城。〈曹、滑、郑皆近京之州。《九域志》:开封府西至郑州界一百一十五里,北至滑州界一百里,东北至曹州界一百四十五里。陈、许亦近郡而不发者,以方征淮南,道上供亿故也。〉

  §4 庚子,帝下诏亲征淮南,以宣徽南院使、镇安节度使向训权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王朴副之,彰信节度使韩通权点检侍卫司及在京内外都巡检。命侍卫都指挥使、归德节度使李重进将兵先赴正阳,河阳节度使白重赞将亲兵三千屯颍上。〈颍上县,隋置,唐属颍州。《九域志》:在州东一百一十七里。宋白曰:颍上县,汉慎县也。南北画淮为守,关防莫谨于此。隋大业二年,于今县南故郑城置颍上县,以地枕颍水上游为名。〉壬寅,帝发大梁。

  李谷攻寿州,久不克;唐刘彦贞引兵救之,至来远镇,〈《九域志》:寿州安丰县有来远镇。今按来远镇即东正阳,西至渒河十里。〉距寿州二百里,又以战舰数百艘趣正阳,〈趣,七喻翻;下同。〉为攻浮梁之势。李谷畏之,召将佐谋曰:“我军不能水战,若贼断浮梁,〈断,音短。〉则腹背受敌,皆不归矣!不如退守浮梁以待车驾。”上至圉镇,〈《九域志》:开封雍丘县有圉城镇。〉闻其谋,亟遣中使乘驿止之。比至,〈比,必利翻,及也。〉已焚刍粮,退保正阳。丁未,帝至陈州,〈《九域志》:开封府南至陈州三百三十里。〉亟遣李重进引兵趣淮上。

  辛亥,李谷奏:“贼舰中流而进,弩炮所不能及,〈舰,户黯翻。炮,与炮同,普敎翻。〉若浮梁不守,则众心动摇,须至退军。今贼舰日进,淮水日涨,〈春水方生,故李谷虑淮水日涨。〉若车驾亲临,万一粮道阻绝,其危不测。愿陛下且驻跸陈、颍,〈陈、颍,二州名。〉俟李重进至,臣与之共度贼舰可御,浮梁可完,立具奏闻。〈度,徒洛翻。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李谷之退,未为失计也。〉但若厉兵秣马,春去冬来,足使贼中疲弊,取之未晚。”帝览奏,不悦。

  刘彦贞素骄贵,无才略,不习兵,所历藩镇,专为贪暴,积财巨亿,以赂权要,〈万万为亿,亿亿为巨亿。《诗》所谓“万亿及秭”。孔颖达所谓“大数”也。〉由是魏岑等争誉之,〈誉,音余。〉以为治民如龚、黄,用兵如韩、彭,〈龚遂、黄霸,汉之良吏。韩信、彭越,汉之良将。治,直之翻。〉故周师至,唐主首用之。其裨将咸师朗皆勇而无谋,闻李谷退,喜,引兵直抵正阳,旌旗辎重数百里,〈重,直用翻。〉刘仁赡及池州刺史张全约固止之。仁赡曰:“公军未至而敌人先遁,是畏公之威声也,安用速战!万一失利,则大事去矣!”彦贞不从。既行,仁赡曰:“果遇,必败。”乃益兵乘城为备。〈以城中战兵乘城益守兵。〉李重进渡淮,逆战于正阳东,大破之,〈淮水西岸谓之西正阳,属颍州颍上县界;东岸谓之东正阳,属寿州下蔡县界。此据《九域志》地里。〉斩彦贞,生擒咸师朗等,斩首万余级,伏尸三十里,收军资器械三十余万。是时江、淮久安,民不习战,彦贞既败,唐人大恐,张全约收余众奔寿州,刘仁赡表全约为马步左厢都指挥使。皇甫晖、姚凤退保清流关。〈梁置南谯州于桑根山之阳,在滁州清流县西南八十里。隋始置清流县,唐为滁州治所。清流关在县西南二十余里,南唐所置也。〉滁州刺史王绍颜委城走。

  壬子,帝至永宁镇,〈《九域志》:黄州麻城县有永宁镇,此非也。麻城在寿州西南数百里,帝犹未渡淮,安得至麻城之永宁邪!又考《九域志》,颍州汝阴县有永宁镇,又东百余里至正阳,此则是也。〉谓侍臣曰:“闻寿州围解,农民多归村落,今闻大军至,必复入城。怜其聚为饿殍,〈复,扶又翻。殍,被表翻。〉宜先遣使存抚,各令安业。”甲寅,帝至正阳,以李重进代李谷为淮南道行营都招讨使,以谷判寿州行府事。〈宋敏求曰:凡节度州为三品,刺史州为五品。国初,曹翰以观察使判颍州,是以四品临五品州也。同品为知,隔品为判;自后唯辅臣、宣徽使、太子太保、仆射为判,余并为知州。〉丙辰,帝至寿州城下,营于淝水之阳,〈淝水自安丰县界流入寿春县界,经寿春城北入于淮,去城二里。水北为阳。〉命诸军围寿州,徙正阳浮梁于下蔡镇。〈唐颍州有下蔡县,时废县为镇,西抵正阳五十五里。〉丁巳,征宋、亳、陈、颍、徐、宿、许、蔡等州丁夫数十万以攻城,昼夜不息。唐兵万余人维舟于淮,营于涂山之下。〈涂山在濠州,本涂山氏之邑,禹会诸侯处也;今在钟离县西九十五里。滨淮有汉当涂县故城,南北朝兵争之际,为马头郡城,淮水径城北而东流,涡水自西北来注于淮,谓之涡口,南岸正对马头城。〉庚申,帝命太祖皇帝击之,太祖皇帝遣百余骑薄其营而伪遁,伏兵邀之,大败唐兵于涡山,〈败,补迈翻。涡,音戈。〉斩其都监何延锡等,夺战舰五十余艘。〈艘,苏遭翻。〉

  §5 诏以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逵为南面行营都统,使攻唐之鄂州。逵引兵过岳州,岳州团练使潘叔嗣厚具燕犒,奉事甚谨;逵左右求取无厌,〈犒,苦到翻。厌,于盐翻。〉不满望者谮叔嗣于逵,云其谋叛,逵怒形于词色,叔嗣由是惧而不自安。〈为潘叔嗣杀王逵张本。〉

  唐主闻湖南兵将至,命武昌节度使何敬洙徙民入城,为固守之计;敬洙不从,使除地为战场,曰:“敌至,则与军民俱死于此耳!”〈何敬洙为将,亦唐之良也。因王逵有潘叔嗣之难,又以成其名。〉唐主善之。

  §6 二月,丙寅,下蔡浮梁成,上自往视之。

  戊辰,庐、寿、光、黄巡检使司【章:十二行本“司”上有“元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司,姓也。《左传》郑有司臣。〉奏败唐兵三千余人于盛唐,〈唐,补迈翻。盛唐本唐初之霍山县也,开元二十七年更名盛唐,属寿州,宋朝开宝四年改为六安县。《九域志》:六安县,在寿州南二百一十里。〉擒都监高弼等,获战舰四十余艘。

  上命太祖皇帝倍道袭清流关。皇甫晖等陈于山下,〈陈,读曰阵。〉方与前锋战,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后;晖等大惊,走入滁州,〈宋白曰:滁州之地,刘宋为新昌郡,梁立南谯州于桑根山西,今州西南十八里南谯故城是也。北齐自南谯徙新昌郡,今州城是也。隋废州,以其地为清流县,唐为滁州。〉欲断桥自守,〈断,音短。〉太祖皇帝跃马麾兵涉水,直抵城下。晖曰:“人各为其主,〈为,于伪翻。〉愿容成列而战。”〈皇甫晖受唐庄宗畜养之恩,一旦作乱,庄宗以之丧亡。弃中国而奔江南,委质于唐,乃言人各为其主,盖兵锋所迫,仓皇失措,为是言以款敌耳。〉太祖皇帝笑而许之。〈太祖自审智勇足以办皇甫晖,故许之。〉晖整众而出,太祖皇帝拥马颈突陈而入,〈陈,读曰阵。〉大呼曰:“吾止取皇甫晖,他人非吾敌也!”手剑击晖,中脑,生擒之,〈呼,火故翻。手,式又翻。中,竹仲翻。〉并擒姚凤,遂克滁州。后数日,宣祖皇帝为马军副都指挥使,〈宣祖讳弘殷。〉引兵夜半至滁州城下,传呼开门。太祖皇帝曰:“父子虽至亲,城门王事也,不敢奉命。”【章:十二行本“命”下有“明旦乃得入”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史言太祖勇于战,谨于守。〉

  上遣翰林学士窦仪籍滁州帑藏,〈帑,他朗翻。藏,徂浪翻;下同。〉太祖皇帝遣亲吏取藏中绢。仪曰:“公初克城时,虽倾藏取之,无伤也。今既籍为官物,非有诏书,不可得也。”〈窦仪有守。〉太祖皇帝由是重仪。〈太祖之识度,岂一时将帅所能及哉!〉诏左金吾卫将军马崇祚知滁州。

  初,永兴节度使刘词遗表荐其幕僚蓟人赵普有才可用。会滁州平,范质荐普为滁州军事判官,太祖皇帝与语,悦之。时获盗百余人,皆应死,普请先讯鞫然后决,所活十七八。太祖皇帝益奇之。〈太祖重窦仪,奇赵普,皆在潜跃之时。普自此为佐命元功,仪乃为普所忌而不至相位。〉

  太祖皇帝威名日盛,每临陈,必以繁缨饰马,铠仗鲜明。或曰:“如此,为敌所识。”〈陈,读曰阵。繁,蒲官翻。〉太祖皇帝曰:“吾固欲其识之耳!”

  唐主遣泗州牙将王知朗赍书抵徐州,称:“唐皇帝奉书大周皇帝,请息兵修好,愿以兄事帝,岁输货财以助军费。”〈好,呼到翻。输,舂遇翻。〉甲戌,徐州以闻;〈《九域志》:泗州西北至徐州七百五十里。王知朗不敢诣军前而抵徐州,恐犯兵锋而死也。〉帝不答。〈以唐主犹敢抗礼,欲为兄弟之国也。〉戊寅,命前武胜节度使侯章等攻寿州水寨,决其壕之西北隅,导壕水入于淝。

  太祖皇帝遣使献皇甫晖等,晖伤甚,见上,卧而言曰:“臣非不忠于所事,但士卒勇怯不同耳。臣向日屡与契丹战,〈皇甫晖本魏兵,唐庄宗使戍瓦桥拒契丹,因而作乱。其自谓屡与契丹战,盖戍瓦桥时也。〉未尝见兵精如此。”因盛称太祖皇帝之勇。上释之,后数日卒。

  帝诇知扬州无备,〈诇,古永翻,又翾正翻。〉己卯,命韩令坤等将兵袭之,戒以毋得残民;其李氏陵寝,遣人与李氏人共守护之。

  唐主兵屡败,惧亡,乃遣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钟谟、工部侍郎·文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来请平,献御服、汤【章:十二行本“汤”作“茶”;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药及金器千两,银器五千两,缯锦二千匹,〈缯,慈陵翻。〉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斛,壬午,至寿州城下。谟、德明素辩口,上知其欲游说,〈犒,苦到翻。说,式芮翻;下欲说同。〉盛陈甲兵而见之,曰:“尔主自谓唐室苗裔,〈南唐祖唐太宗之子吴王恪。〉宜知礼义,异于他国。与朕止隔一水,〈谓南唐与周以淮为界。〉未尝遣一介修好,〈好,呼到翻。〉惟泛海通契丹,舍华事夷,礼义安在?〈自徐温执吴政,屡泛海使契丹,欲与共图中国;至唐烈祖及今主皆然。〉且汝欲说我令罢兵邪?我非六国愚主,岂汝口舌所能移邪!〈言六国皆愚主,故苏、张得行其游说;使遇英明之君,虽辩如苏、张,不能移也。〉可归语汝主:〈语,牛倨翻。〉亟来见朕,再拜谢过,则无事矣。不然,朕欲观金陵城,借府库以劳军,〈劳,力到翻。〉汝君臣得无悔乎!”谟、德明战栗不敢言。

  §7 吴越王弘俶遣兵屯境上以俟周命。苏州营田指挥使陈满言于丞相吴程曰:“周师南征,唐举国惊扰,常州无备,易取也。”〈《九域志》:苏州西北至常州一百八十余里。易,以豉翻。〉会唐主有诏抚安江阴吏民,〈江阴县,本晋毗陵之曁阳县也,江左分置兰陵县;梁敬帝时,尝置江阴郡及江阴县,隋废,唐置曁州,南唐始置江阴军。《九域志》:在常州东北九十里。〉满告程云:“周诏书已至。”程为之言于弘俶,〈为,于伪翻。〉请亟发兵从其策。丞相元德昭曰:“唐大国,未可轻也。若我入唐境而周师不至,谁与并力,能无危乎!请姑俟之。”程固争,以为时不可失,弘俶卒从程议。〈卒,子恤翻。〉癸未,遣程督衢州刺史鲍修让、中直都指挥使罗晟趣常州。〈趣,七喻翻。〉程谓将士曰:“元亟相不欲出师。”将士怒,流言欲击德昭。〈吴越将士狃福州之胜,谓唐之可乘也。兵骄者破,岂虚言哉!〉弘俶匿德昭于府中,令捕言者,叹曰:“方出师而士卒欲击丞相,不祥甚哉!”

  §8 乙酉,韩令坤奄至扬州;平旦,先遣白延遇以数百骑驰入城,城中不之觉。令坤继至,唐东都营屯使贾崇焚官府民舍,弃城南走,副留守工部侍郎冯延鲁髡发被僧服,匿于佛寺,〈唐以扬州为东都,故置留守。髡,苦昆翻。被,皮义翻。〉军士执之。令坤慰抚其民,使皆安堵。

  庚寅,王逵奏拔鄂州长山寨,〈长山,在鄂州南界。唐立寨以备潭、朗。〉执其将陈泽等,献之。

  辛卯,太祖皇帝奏唐天长制置使耿谦降,〈唐天宝元年,分江都、六合、高邮三县地,置千秋县,七载,改名天长。《九域志》:天长县在扬州西一百一十里。〉有获刍粮二十余万。

  §9 唐主遣园苑使尹延范如泰州,〈梁有宫苑使,又有内园栽接使;唐置园苑使亦犹是也。〉迁吴让皇之族于润州。〈晋天福四年,唐烈祖自润州迁让皇之族于泰州,今以周师攻逼,复迁润州。〉延范以道路艰难,恐杨氏为变,尽杀其男子六十人,还报,唐主怒,腰斩之。

  §10 韩令坤等攻泰【章:十二本行“泰”上有“唐”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州,拔之,〈南唐升海陵镇为泰州。《九域志》:扬州东至泰州一百一十五里。〉刺史方讷奔金陵。〈自泰州南奔泰兴县,渡江取润州至金陵。〉

  §11 唐主遣人以蜡丸求救于契丹。壬辰,静安军使何继筠获而献之。〈去年帝置静安军于李晏口。〉

  §12 以给事中高防权知泰州。

  §13 癸巳,吴越王弘俶遣上直都指挥使路彦铢攻宣州,罗晟帅战舰屯江阴。唐静海制置使姚彦洪帅兵民万人奔吴越。〈帅,读曰率。南唐于海陵之东境置静海都镇制置院,周取其地,置静海军,寻升为通州。通州南至大江二十四里,绝江而南,即吴越之苏州界。〉

  §14 潘叔嗣属将士而告之曰:“吾事令公至矣,〈属,之欲翻,集会也。王逵兼中书令,故称为令公。〉今乃信谗疑怒,军还,必击我,吾不能坐而待死,汝辈能与吾俱西乎?”众愤怒,请行,叔嗣帅之西袭朗州。〈《九域志》:岳州西至朗州五百五十里。帅,读曰率。〉逵闻之,还军追之,及于武陵城外,〈朗州,武陵郡。〉与叔嗣战,逵败死。〈《考异》曰:《湖湘故事》云:“王逵奉诏伐吴,有蜜蜂无万数集逵伞盖。周行逢内喜,潜与潘叔嗣、张文表等谋曰:‘我覩王公妖怪入伞,他时忽落别人之手,我辈处身何地!我等若三人同心,共保马氏旧基,同取富贵,岂不是男儿哉!’叔嗣、文表闻行逢之言,已会深意,遂乃拜受此语,各散归营。”《广本》:“逵命行营副使毛立为袁州营统军使,潘叔嗣、张文表为前锋。军次醴陵,县吏请具牛酒犒军,立不许。叔嗣、文表因士卒之怒,缚立,送于行逢,以兵叛告逵。逵大惧,乘轻舟奔朗州,叔嗣追至朗州,杀之。”《湖湘故事》:“逵连夜走归朗州,去经数日,潘叔嗣始到潭州,既闻王逵走归朗州,亦以舟棹倍程而趋,至朗州,杀之。”今按《世宗实录》:“显德三年二月丙寅,朗州王进逵言,领大军入淮南界;庚寅言入鄂州界,攻下长山寨。癸巳,荆南高保融言进逵自鄂州领兵复归本道。”又云:“潘叔嗣为先锋,行及鄂州,叔嗣回戈袭武陵,进逵闻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攻其城,进逵败走,为叔嗣所杀。”又云:“三月壬寅,进逵差牙将押送淮南将陈泽等。”盖进逵未败前奏事,三月始达行在,与薛《史·承袭传》及湖南传记略同。惟《湖湘故事》及丁璹《马氏行事记》载逵攻袁州叔嗣叛事,曹衍云:“逵三月至潭州。四月,叔嗣叛。”丁璹云:“五月五日,叔嗣杀逵于朗州。”皆妄也。周行逢据湖南,仕进尚门荫,衍屡献文章,不得调,退居乡里敎授。及张文表叛,辟为幕职,事败,逃遁,会赦,乃敢出,穷困无以自进,采摭旧闻,撰《湖湘马氏故事》二十卷,如京师献之。太宗悯其穷且老,授将作监丞。衍本小人,言辞鄙俚,非有意著书,故叙事颠倒,前后自相违背,以无为有,不可胜数。素怨周行逢,尤多诬毁,不欲行逢不预叔嗣之谋,乃妄造此说。凡载行逢罪恶之甚者,皆出于衍云。璹亦国初人,疑其说得于衍书,皆不可为据。今从《十国纪年》。〉

  或劝叔嗣遂据朗州,叔嗣曰:“吾救死耳,安敢自尊!宜以督府归潭州太尉,〈时湖湘以朗州为督府。潭州太尉,谓周行逢也。〉岂不以武安见处乎!”〈言行逢必将以潭州处己。处,昌吕翻。〉乃归岳州,使团练判官李简〈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判官其属也。〉帅朗州将吏迎武安节度使周行逢。〈帅,读曰率;下同。〉众谓行逢:“必以潭州授叔嗣。”〈谓,告也,语也。〉行逢曰:“叔嗣贼杀主帅,罪当族。所可恕者,得武陵而不有,以授吾耳。若遽用为节度使,天下谓我与之同谋,何以自明!宜且以为行军司马,俟踰年,授以节钺可也。”〈观此,则周行逢本有奉辞讨潘叔嗣之心,以其迎己,故不发耳。〉乃以衡州刺史莫弘万权知潭州,帅众入朗州,自称武平、武安留后,告于朝廷,〈行逢欲兼有潭、朗也。〉以叔嗣为行军司马。叔嗣怒,称疾不至。行逢曰:“行军司马,吾尝为之,〈周行逢为武安行军司马,见上卷太祖广顺三年。〉权与节度使相埒耳,〈埒,龙辍翻,等也。〉叔嗣犹不满望,更欲图我邪!”

  或说行逢:“授叔嗣武安节钺以诱之,〈说,式芮翻。诱,以九翻。〉令至都府受命,此乃机上肉耳!”行逢从之。叔嗣将行,其所亲止之。叔嗣自恃素以兄事行逢,相亲善,〈行逢、叔嗣亲善事,始见二百九十一卷太祖广顺二年九月。〉遂行不疑。行逢遣使迎候,道路相望,既至,自出郊劳,〈劳,力到翻。〉相见甚欢。叔嗣入谒,未至听事,〈听,读曰厅。〉遣人执之,立于庭下,责之曰:“汝为小校无大功,〈校,户敎翻。〉王逵用汝为团练使,一旦反杀主帅;〈帅,所类翻。〉吾以畴昔之情,未忍斩汝,以为行军司马,乃敢违拒吾命而不受乎!”叔嗣知不免,以宗族为请。遂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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