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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宗咸通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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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869年) 春正月,康承训将诸道军七万馀人屯柳子之西,自新兴至鹿塘三十里,壁垒相属。徐兵分戍四境,城中不及数千人,庞勋始惧。民多穴地匿其中,勋遣人搜掘为兵,日不过得三二十人。勋将孟敬文守丰县,狡悍而兵多,谋贰于勋,自为符谶。勋闻之,会魏博攻丰,勋遣腹心将将三千助敬文守丰。敬文与之约共击魏博军,且誉其勇,使为前锋。新军既与魏博战,敬文引兵退走,新军尽没。勋乃遣使绐之曰:“王弘立已克淮南,留后欲自往镇之。悉召诸将,欲选一人可守徐州者。”敬文喜,即驰诣彭城,未至城数里,勋伏兵擒之,辛酉,杀之。 丁卯,同昌公主适右拾遗韦保衡,以保衡为起居郎、附马都尉。公主,郭淑妃之女,上特爱之,倾宫中珍玩以为资送,赐第于广化里,窗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槽匮亦以金银为之,编金缕以为箕筐,赐钱五百万缗,它物称是。 徐贼寇海州。时诸道兵戍海州者已数千人,断贼所过桥柱而弗殊,仍伏兵要害以待之。贼过,桥崩,苍黄散乱,伏兵发,尽殪之。其攻寿州者复为南道军所破,斩获数千人。辛谠以浙西之军至楚州,敕使张存诚以舟助之。徐贼水陆布兵,锁断淮流。浙西军惮其强,不敢进,谠曰:“我请为前锋,胜则继之,败则汝走。”犹不可。谠乃募选军中敢死士数十人,牒补职名,先以米舟三艘、盐舟一艘乘风逆流直进,贼夹攻之,矢著舟板如急雨。及锁,谠帅众死战,斧断其锁,乃得过。城上人喧呼动地,杜慆及将佐皆泣迎之。乙酉,城上望见舟师张帆自东来,识其旗浙西军也。去城十馀里,贼列火船拒之,帆止不进。慆令谠帅死士出迎之,乘战舰冲贼陈而过,见张存诚帅米舟九艘,曰:“将士在道前却,存诚屡欲自杀,仅得至此,今又不进。”谠扬言:“贼不多,甚易与耳!”帅众扬旗鼓噪而前,贼见其势猛锐,避之,遂得入城。 二月,端州司马杨收长流欢州,寻赐死,其僚属党友坐长流岭表者十馀人。 初,尚书右丞裴坦子娶收女,资送甚盛,器用饰以犀玉。坦见之,怒曰:“破我家矣!”立命坏之。已而收竟以贿败。 康承训使朱邪赤心将沙陀三千骑为前锋,陷陈却敌,十镇之兵伏其骁勇。承训尝引麾下千人济涣水,贼伏兵围之,赤心帅五百骑奋楇冲围,拔出承训,贼势披靡,因合击,败之。承训数与贼战,贼军屡败。王弘立自矜淮口之捷,请独将所部三万人破承训,庞勋许之。己亥,弘立引兵渡濉水,夜,袭鹿塘塞,黎明,围之。弘立与诸将临望,自谓功在漏刻。沙陀左右突围,出入如飞,贼纷扰移避,沙陀纵骑蹂之,寨中诸军争出奋击,贼大败。官军蹙之于濉水,溺死者不可胜纪,自鹿塘至襄城,伏尸五十里,斩首二万馀级,弘立单骑走免,所驱掠平民皆散走山谷,不复还营,委弃资粮、器械山积。时有敕,诸军破贼,得农民,皆释之,自是贼每与官军遇,其驱掠之民先自溃。庞勋、许佶以弘立骄惰致败,欲斩之,周重为之说勋曰:“弘立再胜未赏,一败而诛之,弃功录过,为敌报仇,诸将咸惧矣。不若赦之,责其后效。”勋乃释之。弘立收散卒才得数百人,请取泗州以补过,勋益其兵而遣之。 三月辛未,以起居郎韦保衡为左谏议大夫,充翰林学士。 徙郢王侃为威王。 康承训既破王弘立,进逼柳子,与姚周一月之间数十战。丁亥,周引兵渡水,官军急击之,周退走,官军逐之,遂围柳子。会大风,四面纵火,贼弃寨走,沙陀以精骑邀之,屠杀殆尽,自柳子至芳城,死者相枕,斩其将刘丰。周将麾下数十人奔宿州,宿州守将梁丕素与之有隙,开城听入,执死斩之。庞勋闻之大惧,与许佶议自将出战。周重泣言于勋曰:“柳子地要兵精,姚周勇敢有谋,今一旦覆没,危如累卵,不若遂建大号,悉兵四出,决死力战。”又劝杀崔彦曾以绝人望。术士曹君长亦言:“徐州山川不容两帅,今观察使尚在,故留后未兴。”贼党皆以为然。夏四月壬辰,勋杀彦曾及监军张道谨、宣慰使仇大夫,僚佐焦璐、温庭皓等,并其亲属、宾客、仆妾皆死;断淮南监军郭厚本、都押衙李湘手足,以示康承训军。勋乃集众扬言曰:“勋始望国恩,庶全臣节;今日之事,前志之乖。自此,勋与诸君真反者也,当扫境内之兵,戮力同心,转败为功耳。”众皆称善。于是命城中男子悉集球场,仍分遣诸将比屋大索,敢匿一男子都族其家。选丁壮,得三万人,要造旗帜,给以精兵。许佶等共推勋为天册将军、大会明王。勋辞王爵。 先是,辛谠复自泗州引骁勇四百人迎粮于扬、润,贼夹岸攻之,转战百里,乃得出。至广陵,止于公馆,不敢归家,舟载盐米二万石,钱万三千缗,乙未,还至斗山。贼将王弘芝帅众万馀,拒之于盱胎,密布战舰百五十艘以塞淮流,又纵火船逆之。谠命以长叉托过,自卯战及未,众寡不敌,官军不利。贼缚木于战舰,旁出四五尺为战棚,谠命勇士乘小舟入其下,矢刃所不能及,以枪揭火牛焚之,战舰既然,贼皆溃走,官军乃得过入城。庞勋以父举直为大司马,与许佶等留守徐州。或曰:“将军方耀兵威,不可以父子之亲,失上下之节。”乃令举直趋拜于庭,勋据案而受之。时魏博屡围丰县,庞勋欲先击之,丙申,引兵发徐州。 戊戌,以前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令狐綯为太保、分司。 庞勋夜至丰县,潜入城,魏博军皆不之知。魏博分为五寨,其近城者屯数千人,勋纵兵围之,诸寨救之,勋仗兵要路,杀官军二千人,馀皆返走。贼攻塞不克,至夜,解围去。官军畏其众,且闻勋自来,诸寨皆宵溃。曹翔方围滕县,闻魏博败,引兵退保兗州。贼悉毁其城栅,运其资粮,传檄徐州,盛自夸大,谓官军为国贼云。 马举将精兵三万救泗州,乙巳,分军三道渡淮,至中流,大噪,声闻数里。贼大惊,不测众寡,敛兵屯城西寨。举就围之,纵火焚栅,贼众大败,斩首数千级。王弘立死,吴迥退保徐城,泗州之围始解。泗州被围凡七月,守城者不得寐,面目皆生疮。 庞勋留丰县数日,欲引兵西击康承训,或曰:“天时向暑,蚕麦方急,不若且休兵聚食,然后图之。”或曰:“将军出师数日,摧七万之众,西军震恐,乘此声势,彼破走必矣,时不可失。”庞举直以书劝勋乘胜进军,勋意遂决。 丁未,发丰县,庚戌,至萧。约襄城、留武、小睢诸寨兵合五六万人,以二十九日迟明攻柳子。淮南败卒在贼中者,逃诣康承训,告以其期。承训得先为之备,秣马整众,设伏以待之。丙辰,襄城等兵先至柳子,遇伏,败走。庞勋既自失期,遽引兵自三十里外赴之,比至,诸寨已败,勋所将皆市井白徒,睹官军势盛,皆不战而溃。承训命诸将急追之,以骑兵邀其前,步卒蹙其后,贼狼狈不知所之,自相蹈藉,僵尸数十里,死者数万人。勋解甲服布襦而遁,收散卒,才及三千人,归彭城,使其将张实分诸寨兵屯第城驿。勋初起,下邳土豪郑镒聚众三千,自备资粮器械以应之,勋以为将,谓之义军。五月,沂州遣军围下邳,勋命镒救之,镒帅所部来降。 六月,陕民作乱,逐观察使崔荛。荛以器韵自矜,不亲政事,民诉旱,荛指庭树曰:“此尚有叶,何旱之有!”杖之。民怒,故逐之。荛逃于民舍,渴求饮,民以溺饮之。坐贬昭州司马。 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徐商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癸卯,以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刘瞻同平章事。瞻,桂州人也。 马举自泗州引兵攻濠州,拔招义、钟离、定远。刘行及设寨于城外以拒守,举先遣轻骑挑战,贼见其众少,争出寨西击之,举引大军数万自它道击其东南,遂焚其寨。贼入固守,举堑其三面而围之,北面临淮,贼犹得与徐州通。庞勋遣吴迥助行及守濠州,屯兵北津以相应,举遣别将渡淮击之,斩获数千人,平其寨。 曹翔之退屯兗州也,留沧州卒四千人戍鲁桥,卒擅还,翔曰:“以庞勋作乱,故讨之。今沧卒不从约束,是自乱也。”勒兵迎之,围于兗州城外,择违命者二千人,悉诛之。朝廷闻魏博军败,以将军宋威为徐州西北面招讨使,将兵三万屯于丰、萧之间,翔复引兵会之。 秋七月,康承训克临涣,杀获万人,遂拔襄城、留武、小睢等寨。曹翔拔滕县,进击丰、沛。贼诸寨戍兵多相帅逃匿,保据山林,贼抄掠者过之,辄为所杀,而五八村尤甚。有陈全裕者为之帅,凡叛勋者皆归之,众至数千人,战守之具皆备,环地数十里,贼莫敢近。康承训遣人招之,遂举众来降,贼党益离。蕲县土豪李兗杀贼守将,举城降于承训。沛县守将李直诣彭城计事,裨将朱玫举城降于曹翔。直自彭城还,玫逆击,走之,翔发兵戍沛。玫,邠州人也。勋遣其将孙章、许佶各将数千人攻陈全裕、朱玫,皆不克而还。康承训乘胜长驱,拔第城,进抵宿州之西,筑城而守之。庞勋忧懑不知所为,但祷神饭僧而已。 初,庞勋怒梁丕专杀姚周,黜之,使徐州旧将张玄稔代之治州事,以其党张儒、张实等将城中兵数万拒官军。儒等列寨数重于城外,环水自固;康承训围之。张实夜遣人潜出,以书白勋曰:“今国兵尽在城下,西方必虚,将军宜引兵出其不意,掠宋、亳之郊,彼必解围而西,将军设伏要害,迎击其前,实等出城中兵蹙其后,破之必矣!”时曹翔使朱玫击丰,破之,乘胜攻徐城、下邳,皆拔之,斩获万计。勋方忧惧欲走,得实书,即从其策,使庞举直、许佶守徐州,引兵而西。 八月壬子,康承训焚外寨,张儒等入保罗城,官军攻之,死者数千人,不能克,承训患之,遣辩士于城下招谕之。张玄稔尝戍边有功,虽胁从于贼,心尝忧愤,时将所部兵守子城,夜,召所亲数十人谋归国,因稍令布谕,协同者众,乃遣腹心张皋夜出,以状白承训,约期杀贼将,举城降,至日,请立青旌为应,使众心无疑。承训大喜,从之。 九月丁巳,张儒等饮酒于柳溪亭,玄稔使部将董厚等勒兵于亭西。玄稔先跃马而前,大呼曰:“庞勋已枭首于仆射寨中,此辈何得尚存!”士卒竞进,遂斩张儒等数十人,城中大扰,玄稔谕以归国之计,及暮而定。戊午,开门出降。玄稔见承训,肉袒膝行,涕泣谢罪。承训慰劳,即宣敕,拜御史中丞,赐遗甚厚。玄稔复进言:“今举城归国,四远未知,请诈为城陷,引众趋苻离及徐州,贼党不疑,可尽擒也!”承训许之。宿州旧兵三万,承训益以数百骑,皆赏劳而遣之。玄稔复入城,暮发平安火如常日。己未向晨,玄稔积薪数千束,纵火焚之,如城陷军溃之状,直趋苻离,苻离纳之,既入,斩其守将,号令城中,皆听命,收其兵,复得万人,北趋徐州。庞举直、许佶闻之,婴城拒守。辛酉,玄稔至彭城,引兵围之,按兵未攻,先谕城上人曰:“朝廷唯诛逆党,不伤良人,汝曹奈何为贼城守?若尚狐疑,须臾之间,同为鱼肉矣!”于是守城者稍稍弃甲投兵而下。崔彦曾故吏路审中开门纳官军,庞举直、许佶帅其党保子城,日昃,贼党自北门出,玄稔遣兵追之,斩举直、佶首,馀党多赴水死,悉捕戍桂州者亲族,斩之,死者数千人,徐州遂平。 庞勋将兵二万自石山西出,所过焚掠无遗。庚申,承训始知之,引步骑八万西击之,使朱邪赤心将数千骑为前锋。勋袭宋州,陷其南城。刺史郑处冲守其北城,贼知有备,舍去,渡汴,南掠亳州,沙陀追及之。勋引兵循涣水而东,将归彭城,为沙陀所逼,不暇饮食,至蕲,将济水,李衮发桥,勒兵拒之。贼惶惑不知所之,至县西,官军大集,纵击,杀贼近万人,馀皆溺死,降者才及千人,勋亦死而人莫之识,数日,乃获其尸。贼宿迁等诸寨皆杀其守将而降。宋威亦取萧县,吴迥独守濠州不下。 冬十月,以张玄稔为右骁卫大将军、御史大夫。 马举攻濠州,自夏及冬不克,城中粮尽,杀人而食之,守军深堑重围以守之。辛丑夜,吴迥突围走,举勒兵追之,杀获殆尽,迥死于招义。 以康承训为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以杜慆为义成节度使。上嘉朱邪赤心之功,置大同军于云州,以赤心为节度使,召见,留为左金吾上将军,赐姓名李国昌,赏赉甚厚。以辛谠为亳州刺史。谠在泗州,犯围出迎兵粮,往返凡十二。及除亳州,上表言:“臣之功,非杜慆不能成也。”赐和州刺史崔雍自尽,家属流康州,兄弟五人皆远贬。 上荒宴,不亲庶政,委任路岩。岩奢靡,颇通赂遗,左右用事。至德令陈蟠叟因上书召对,言:“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上问:“咸为谁?”对曰:“路岩亲吏。”上怒,流蟠叟于爱州,自是无敢言者。 初,南诏遣使者杨酋庆来谢释董成之囚,定边节度使李师望欲激怒南诏以求功,遂杀酋庆。西川大将恨师望分裂巡属,阴遣人致意南诏,使入寇。师望贪残,聚私货以百万计,戍卒怨怒,欲生食之,师望以计免。朝廷征还,以太府少卿窦滂代之。滂贪残又甚于师望,故蛮寇未至,而定边固已困矣。是月,南诏骠信酋龙倾国入寇,引数万众击董舂乌部,破之。 十一月,蛮进寇巂州,定边都头安再荣守清溪关,蛮攻之,再荣退屯大渡河北,与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蛮密分军伐木开道,逾雪坡,奄至沐源川。滂遣兗海将黄卓帅五百人拒之,举军覆没。 十二月丁酉,蛮衣兗海之衣,诈为败卒,至江岸呼船,已济,众乃觉之,遂陷犍为,纵兵焚掠陵、荣二州之境。后数日,蛮军大集于陵云寺,与嘉州对岸。刺史杨忞与定边监军张允琼勒兵拒之。蛮潜遣奇兵自东津济,夹击官军,杀忠武都将颜庆师,馀众皆溃,忞、允琼脱身走。壬子,陷嘉州。庆师,庆复之弟也。 窦滂自将兵拒蛮于大渡河,骠信诈遣清平官数人诣滂约和,滂与语未毕,蛮乘船筏争渡,忠武、徐宿两军结陈抗之。滂惧,自经于帐中。徐州将苗全绪解之,曰:“都统何至于是!”全绪与安再荣及忠武将勒兵出战,滂遂单骑宵遁。三将谋曰:“今众寡不敌,明旦复战,吾属尽矣。不若乘夜攻之,使之惊乱,然后解去。”于是夜入蛮军,弓弩乱发,蛮大惊,三将乃全军引去。蛮进陷黎、雅,民窜匿山谷,败军所在焚掠。滂奔导江。邛州军资储偫皆散于乱兵之手,蛮至,城已空,通行无碍矣。诏左神武将军颜庆复将兵赴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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