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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四年五月(1)


  五月庚午朔,中书舍人彭汝砺次当转对,上言曰:“臣伏念治乱之机,在于好恶,好恶之端,在于谨其始。其始正,无所之而不为正;其始不正,虽有智力不能善其后。是以人主必务学,学莫大乎近正人。昔者成王始谋于庙,其言忧深思远,栗栗危惧,若陨渊坠谷,所以求助甚至;而群臣进戒,反复曲折,独以学问为先急,其君臣可谓知本。其诗曰:‘访子落止,率时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惟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又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当时外则周公、召公、毕公、史佚相之,内则伯禽、叔虞与游焉。夫左右前后无非正人也,虽欲为不正,亦无为之者矣。成王幼则能治身,能事亲,长则能治其天下国家,制礼作乐,刑措不用,本不在兹乎?陛下盛德至行,得于天甚厚,见于政事甚善,非臣下所能窥度高下、浅深、小大。近侍进读,儒臣劝讲,其见闻可谓甚博;耆俊在位,才能在职,其辅翼可谓甚众。然学者,非听诵之而已,闻乎其言,得乎其中,将见乎其外。今臣下论说,使陛下诚能不疑,诚能有得,则善若犹未也,是几为文具而已。夫德义之士,孰不竭忠毕诚,以致其君于道?隔于内外,限于上下,有不得而见,虽见有不得而久,虽久有不得而言,虽言有不得而尽。辅弼之人少,顺从之人众,善或莫能告,过或莫能知。臣甚惧所以辅成圣德者未至,而神明之或遗也。夫以一人治天下甚难,以天下而望一人甚重。凡事之是非可否,转徙于无穷;人之真伪邪正,藏于不可知。而侈丽之玩好,方杂沓而陈于前;便嬖之使令,方并进而随其后;议论辨说,方日荡其心术;声音颜色,方日眩其视听。一好一恶,治乱自此分,此不可不察也。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诗序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王者师友不可无,久矣,何独于今而疑之?然则如之何?曰:尊有道者,以时使见,游燕或俱,言动使相接焉;简上下之分势,尽君臣之底里,问以所疑而无愧,质之所欲而无间;有善焉,使必告,告焉而必从;有过焉,使必谏,谏焉而必改。如是,其庶几乎?传曰:‘正君而国定。’此之谓也。”贴黄称:“臣窃闻皇帝在宫中无他,惟好留心典籍,比御迩英,数垂清问,此太皇太后陛下慈训切至,皇帝陛下明德浚发,天下闻之,抃蹈相庆。然人主之学实不止此,臣不胜区区,愿因左右供奉之官,分正辅道规谏之任,以明是非,以救过失,庶几裨益圣智万一,以惠天下,幸甚!”

  又言:“臣窃以古之王者能治其国家,非独修诸己也,内亦有助焉。后妃夫人能辅佐君子,非独天性然也,教亦有素焉。后妃,人君之配也。天下国家安危治乱是系,宗庙社稷祸福是系,子孙之贤不肖是系,岂特其身哉?此可谓甚重。以天下之事望乎未笄之女子,此可谓甚难,然则择之可以不谨乎?择之,必知所以教之。自寒而暑,非一日之积也,教之成功,亦必有渐矣。礼:‘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供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诗曰:‘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恭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古之人其教之也素,故其成之也至。诗曰:‘谁其尸之?有齐季女。’祭祀,妇事齐;母道,自其幼时。妇事、母道,苟非教之有素,曷能与于此?周南之治盛矣,其德为关雎,其应为麟之趾,溯原反本,固有所在。臣以为皇帝陛下春秋方富,宜蚤择淑德之女,以定后妃之仪,以正天下之本。不显休命,立其师傅,设其保姆,择其侄娣,严其宫室、车马,为环佩之节。陈国史之戒,非正之玩好不得至其前,非正之声音颜色不得乱其视听。及其归也,凡所欲皆其所尝闻之者也,凡所尝闻戒焉者也,此可谓甚善。以陛下之仁孝恭敬,得贤妃之助,其治天下国家何有?诗曰:‘天监在下,有命既集。’‘天立厥配,受命既固。’周既受命矣,至配立而后言固,则人主所以待内助如此。凡臣言,其事若缓,察其微则甚大,惟太皇太后陛下留意毋忽。易曰:‘正家而天下定。’此之谓也。”

  辛未,著作郎范祖禹为右谏议大夫,依前兼侍讲、充实录院修撰,赐三品服。祖禹即上言:“臣蒙陛下擢授谏职,受命以来,夙夜不遑宁处,深思天下之事,自非远者大者,未之敢先。恭惟祖宗受天明命,百三十年,自三代以来,未有承平如此之久。累圣基业,付畀子孙,成之至难,坏之至易;四海之广,万民之众,失之至易,安之至难。是以古先明王欲治天下,先正其本,在于人君一心而已。天下治乱,出于君心,君心一正,则万事无不正。臣侍经筵,每及人君正心修身之要,君子小人系于治乱之际,未尝不反复开陈,伏计陛下闻之已熟。今有言责,不敢忘此,伏望太皇太后日以祖宗之艰难、治天下之勤劳、万民之疾苦、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说谕皇帝,存之于圣心。若皇帝陛下圣心晓然,明于邪正是非,他日众说不能惑,小人不能进,则万事定矣。”

  诏赐蔡挺神道碑以“显忠”为额。

  诏诸州旬具有无雨雪申户部,开坐县分所降尺寸及月日时,本部逐旬缴进奏。

  安州言:“蔡确所作诗,初题于牌,及移邓州,行一驿,复使人取牌去,尽洗其诗,以牌还公使库。”

  是日,太皇太后谕执政:“确党多在朝。”范纯仁进曰:“确无党。”吕大防曰:“确诚有党在朝,纯仁所言非是。”刘挚亦助大防,言确诚有党在朝。先是,文彦博同三省入对,太皇太后曰:“蔡确事都无人管,使司马光在,必不至此。”彦博以下皆臱惧不知所对。是日,执政俱不敢进呈文字。大防、纯仁既退,各上疏,并留中。(此据王岩叟所记增修。王巩随手杂录云:“初,处厚缴诗至京,莘老常问巩曰:‘如何施行?’余曰:‘此难行,前日诸公自罪李定以诗罪人矣。’莘老曰:‘岂可已乎?’余曰:‘一则收煞,一则创兴,蔡确所知。’尧夫亦以见问,余语如前。尧夫曰:‘吾弟更语莘老。’莘老曰:‘次第须谪,重则分司,轻则小州。’余曰:‘必若谪之,当与处厚并命,此风不可长也。’后一日,莘老召余入密室,见其颜色惨沮,曰:‘九重之内,安知有英州、新州耶?此必有博士。’又曰:‘今日进呈,此老却不入来。’指文潞公也。余意以莘老卖潞公,遂往见之。潞公问余曰:‘近事如何?’余答曰:‘蔡确外议以谓过当。’潞公声色皆厉,曰:‘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又曰:‘曾见司马康否?’余曰:‘见之。’潞公曰:‘前日被旨召梁焘、司马康,执政面问邢恕语言,梁焘言与司马康同坐。问恕言蔡确社稷臣事,康乃曰:“不听得,时第三杯矣,康是时饥,贪食肚美,不听得。”’潞公曰:‘康如此不肖耶?’余曰:‘司马康,温公子也。温公,道德人也。康不证人于罪,真肖矣。’潞公索汤,余引去,始知莘老之言不妄也。”据巩所录,则新州之命,端出彦博也。与王岩叟所记颇不同,当考。司马康不肯证邢恕语言,或附是月末恕责官时。)

  癸酉,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李常为兵部尚书,龙图阁待制、吏部侍郎傅尧俞为御史中丞,朝奉大夫、侍御史盛陶为太常少卿,朝散郎、太常少卿朱光庭为侍御史,中书舍人曾肇为给事中。常与陶皆坐不言蔡确也。右司谏吴安诗论肇教彭汝砺救确而不自言,其奸乃过于汝砺。肇寻亦坐左迁。(此据王岩叟所记增入。肇以中书舍人除宝文阁待制、知颍州,在五月十八日。)

  起居郎郑雍、起居舍人王岩叟并召试制诰,岩叟以先娶门下侍郎孙固之女,引王旦避赵昌言、冯京避富弼故事,力辞不赴,从之。既而西掖阙员,诏岩叟权行诰命。(辞免在十六日,今并书。权行诰命,据岩叟墓志。方责蔡确时,曾肇已迁,彭汝砺不草诏,岩叟实奉行。郑雍此月六日已除中书舍人,不知何故不以付雍也,当考。据岩叟所记,后责乃雍在假。)

  诏自今侍读以三人为额。(三年八月二十七日庚子,当考。)

  诏:“三省遇内降及生事文字,如合系三省、枢密院同聚,或三省聚议文字,令逐省呈覆,本省官下笔,赴都堂商议,候得笔将上或进入。内事体大及应急速,即尚书省出札子,逐处仍送本曹照会,依旧条。”

  诏今年明堂大礼,太庙更不排顿。

  又诏再赐度牒一百付永兴军,修凤翔府上清宫。

  枢密院言:“河北、陕西、河东路兵马轮戍缘边,旧例并一年交替,内河东路自元丰八年改作二年,欲请仍旧。”从之。

  知熙州刘舜卿言:“廓州主鲁尊遣立章来,欲焚拆河桥归汉。臣以朝廷释阿里骨罪,通及三年,谕令依旧管勾部族,若阿里骨向来不守要约,方可图之。鲁尊与阿里骨衅隙已成,疑惧祸及,必再遣立章来,别具利害奏闻。”次,枢密院言:“舜卿措置虽极允当,然羌性忿暴,若彼已露嫌隙,万一复如兀征声延弃地领众来降,受之,则阿里骨今已通贡,我有纳叛之名;不受,则河南诸羌怨汉拒己。二者徒开边隙,虑至时本路仓卒奏禀不及。”诏刘舜卿:“依所奏外,如他日鲁尊果欲避祸投汉,即差人抚谕,为阿里骨已通贡,难以收留,当谕阿里骨不得雠害。如此,即阿里骨无由归曲于汉,又不致峻阻河南诸羌归附之情。”(熊克九朝通略云:“鲁尊者,阿里骨属部也。”)

  乙亥,起居郎、秘阁校理郑雍为中书舍人。朝散郎、崇政殿说书颜复为起居舍人。寻改起居郎。(十九日,改起居郎。)

  丁丑,吏部言:“应在任官差出,除应副军期、推鞫、录问、验尸并考试部夫、权繁难及课利三万缗以上场务、便籴定夺公事外,余事差出,每考通计过百日,其月日并不理为任者,即自陈;有碍而不为改者,杖一百,其日月与收理。”从之。(政目:“八日,赵挺之与外任。”实录挺之与盛陶等三人同出,在十二日。政目八日赵挺之并书,不知何故特于八日先书挺之,当考。案此注与本文不合,疑有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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