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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三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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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刑部修立到重禄条,从之。 诏内臣甘承立更不结案,特除名勒停,免真决,不刺面,配韶州牢城,以言者谓承立市木荆湖,凌虐工匠致死故也。(旧录云:承立被先帝旨,市木于荆湖。言者谓承立不立案,凌虐工匠致死,坐配流。新录辩曰:甘承立以凌虐工匠致死,坐配,此有司常法,不当引先帝为言。自“承立”至“坐配流”二十八字并删去。去年六月二十四日送湖北取勘。) 北京留守司言:乞移宗城县。从之。(旧录如此,恐有脱误,当考。) 成都府路转运司言:“据茂州申:本州系处极边、蕃汉并纳夏税斛斗数目不多,自来止是送正色,并无折变,及不收耗并头子钱。乞免依新条受纳税租加耗。”从之。(新削。) 尚书省上所修吏部四选敕令格式,乞先次颁降。从之。 癸未,诏:府界并诸路提点刑狱司,躬访州、县灾伤,即不限放税分数,及有无披诉,以义仓及常平米谷,速行赈济,无致流移。(四月四日司马光言可并此。) 户部言:“夔州路提举常平官傅传正奏:‘州、军去年灾伤放租税分数不多,亦有全不曾申诉去处,致或不该赈给。臣见民间困急,不敢坐视,已指挥逐州、军、县当职官,依灾伤及七分以上赈济,务令全活。所有不候朝旨专辄之罪,谨自劾以闻。’”诏傅传正特放罪,仍候到阙日与优差遣。(六月二十八日,承议郎傅传正为两浙路转运判官。) 甲申,门下、中书外省撰定起居郎、舍人、左右司员外郎补荫条。从之。 乙酉,给事中兼侍讲傅尧俞为吏部侍郎,太常寺少卿赵瞻为户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王克臣为工部侍郎,两浙路转运副使、朝请郎孙昌龄为秘阁校理、知福州。(昌龄浙副,元丰六年十一月二十日除。) 诏:“职事官许带职,其班序杂压依职事官。如职高于寄禄官,并以职为行、守、试,应缘职添支,除酒外,余不给。内尚书非学士除者,更不带待制,俟二年加直学士。中丞、侍郎、给、舍、谏议非待制除者,通及一年加待制。其见任职事官内旧带待制已上职者,并还旧职,只降敕,仍免谢。集贤殿修撰、直龙图阁、直集贤院、直秘阁、集贤校理已上职,今后内外官并许带,除职、食钱并理任外,其余恩数并依官制已前条贯。其横行使、副并依旧通管勾客省、四方馆、閤门公事,其轮直日依旧令。”(此诏不详谁所建白,亦不详何意。刘挚、王岩叟有章论谏,今附此。后吕公著掌书记当行事职事官不落职其一也,当考。当日颁行亦不载臣僚奏请,或云:“自官制行,百官皆有分职,职外悉不得言,非侍从论思献纳之义,故特令带学士、待制等职监、开其职外进言之路也。”此说似有理,但无所考见,姑附注此,更徐搜访,明著其事。苟为不然,元祐诸公何苦而作此纷纷也?六月十二日戊戌,刘挚论张璪更详之。绍圣二年四月二日戊辰罢带职。) 刘挚言:“臣伏睹近降指挥增复馆职,及职事官并许带职:给谏以上一年带待制,尚书二年带直学士。臣窃谓国朝旧制,庶官之外别加职名,所以厉行谊文学之士,高以备顾问,其次与议论、典校绚,得之为荣,选择尤遴。自元丰中修三省、寺、监之制,其职并罢。满岁补外,然后加恩兼职,常视治行优劣以为厚薄。除三馆归秘书省为职事官外,有直龙图阁,省郎、寺监长贰补外或领监司、帅臣则除之;待制、学士职,给谏以上补外则除之。亦系一时恩旨,非有必得之理。今尽复馆阁,而荐试之法未立,校绚之职无与,则是所复虚名而已。朝廷必不甚惜,人亦不以为重。近日得之者固已众矣。臣考之佥言,以谓修废官耶,则实无职事;养人才耶,则未加选择,反复不见其便。至给谏以上限年带职,尤所未喻。且侍从顾问为职,自祖宗以来,极天下之选,不为定员。今不考治行,不察流品,幸而至给谏以上,则计日而得之。人才不同,一槩除授。臣恐自此员品猥众,无复澄汰,其有行能高妙治最尤异者,又将何以益之?臣愚欲乞且依元丰官制施行,或诏臣僚讲究本末,别行裁定,使名器增重,人不虚授,以称朝廷劝沮多士之意。” 王岩叟言:“臣伏睹近诏,臣踰月于兹反复思之,不得其义。多士纷纭之议,不可胜纪,聊采十说,以陈于前,惟陛下垂听,幸甚!说者曰,立为此法,庶职事官罢日,不烦商量,便可令带出。臣以谓为中书自便则可,为朝廷体要则未安也。不若因其除外,易以职名,在主上恩意则新,于臣下宠光亦异。今既平居无事,先以与之,则一日补外,何以施恩?更进则太优,不加则近薄,虽曰美迁,乃如少贬。此不可一也。借如自尚书一年余罢,则当与之直学士耶,与之待制耶?与之待制、则无以别于侍郎;与之直学士,则不应今日所立新制。此不可二也。或尚书、侍郎而下,以罪被谪,于寻常例当落职者,不知止落职事官之职耶,并落职名耶?不落职名,则与平迁善罢无以异;并职名落,则是不问过之轻重,皆当夺两重职矣。此不可三也。官制以来,由谏议大夫或中书舍人方为给事中,由给事中方为侍郎,而御史中丞又在侍郎之上,其为等差如此。今一年之后而合为待制,则等差纷纷,莫可辨矣。此不可四也。昨有自尚书除御史中丞者,岂可一年之后亦止加待制?与待制则为降官,与直学士则为乱法。旧制知杂御史,乃今侍御史,其于中丞相去甚远,犹有不历月踰时或才满岁遂迁待制者。今为中丞一年方得待制,是今中丞反轻于前日之知杂御史也。旧制知制诰乃今中书舍人,自居待制之上,次迁当为翰林学士,其或迁学士,虽至于侍读学士,若不为权三司使及权知开封府,皆不为美迁。今一年后乃得加待制,是今日中书舍人,亦轻于前日之知制诰也。又既为中书舍人,以典制诰为职事,其于侍从最为清近,岂须更带待制?此不可五也。六曹之官,容以众材并进,或以财谷称,或以刑法用,使为尚书、侍郎则可,使兼学士、待制则不可。不然名品混淆、而清浊一流矣。此不可六也。从来以寄禄官为行、守、试,则试者多而行、守少;加职之后,以职为行、守、试,则试者少而行、守多。暗升资格,阴益俸钱,而陛下不知。此不可七也。官制以前,尚书、侍郎类为叙迁之官,故更以带职为宠;官制已后,以阶为寄禄,而尚书以下实行其职,故自以职事官为重。恩数之优,非昔日比,无消加职之理,岂可已专官制之重职,又兼旧制之宠名?此不可八也。人主之所以厉世磨钝,屈天下英雄之心俱入于中者,惟名与器而已。故美名重器必使有难得之势,则人以得为荣,以荣为劝。若予之不加重,不予不加轻,岁月所积,例以授之,则鄙夫以苟得自矜,而高材以同受为耻矣。此不可九也。待制职备顾问,非学术该明,论议雅正,谁宜为之?祖宗之世,其选最清,出入朝廷,才一二人而已。故当时人人皆以为贵。今乃立法无有定员,将一年之后,待制满朝,必有‘斗量车载’之谣,以玩陛下名器。此不可十也。方陛下修明法度、齐正典章之时,而官制职名参错如此,臣以为终不可以并行。伏望圣慈特诏辅臣,别加讲议,裁定归一,适于至当,庶行之当世而无碍,垂之将来而可久。” 贴黄:“唐室中间,清职要官,失于宂滥,故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杷推侍御史,椀脱校书郎’,至今以为笑谈。臣诚恐明年以后,待制太多,天下之人,亦生轻侮,在陛下清明之朝,不可不谨也。”(六月十二日戊戌,十四日庚子可考。张舜民志王岩叟墓云:“岩叟以为官制参错,条陈十弊,遂止不行。”舜民所称“遂止不行”,误也。六月十四日但稍有更改尔。不行在绍圣二年四月二日。朱光庭奏议第三卷,乃以此为光庭所奏,当考。) 诏二王以五月十三日迁外第,宗室正任以上自府门送至外第,仍令亲王伴食。 诏罢提举熙河等路弓箭手营田蕃部司。(熙宁七年十一月七日,郑民宪初领提举。) 诏府界诸路人户买扑坊场见欠课利,并抽纳贯税钱及过限倍税钱,令户部许以息罚钱充折官本,已纳及官本即放免。并坊场净利钱,见今孤贫不济,即权住催理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带纳。其败阙坊场、委实停闭,官司不为受理词诉。令依旧认纳课利、净利者,疾速根究诣实,所欠课利,特与除放,讫,以闻。 陕西转运司言:“虢州南阳县界,有军贼六七十人,杀捕盗兵三人,虑王冲余党戈俊等亦在其间。乞差德隆寨监押王用充商、虢州都大捉贼,仍就本路选募马步军二百人,岁支公用钱三百贯,许寄官务造酒,充犒设等之费。并下延州差那侍禁贺英、借职刘遇,并隶王用为准备差使,乃商、虢二州各置兵士一指挥。及闻朝廷差李浦捉杀戈俊,缘李浦系朝廷暂时差出,难为久在山林之间,欲乞更不发遣前来。”诏依旧发遣李浦外,余并依奏。如遇李浦袭逐入界,其捕盗官并依已降指挥,只听李浦处分,其王用自作一项捉杀。 户部言:“臣僚上言乞罢榷酤之禁。本部看详,元丰令即无榷禁之文,欲乞约束申明行下。”从之。(新录但云“从之”,不书“本部看详”,今从旧录。) 枢密院言:河北路保甲已令寄招充填在京禁军阙额、投军人若神龙卫年二十已下,中军已下年二十五已下,虽短小一指,并许招刺。 户部修定郑、滑州捕盗赏钱法。从之。 诏棣州童子张师古,特赐童子出身,仍赐服。以礼部试验所诵并通也。 丙戌,看详诉理所言:“见行看详大理寺、开封府自元丰八年三月六日以前断遣过因内降探报公事案款文字外,有御史台上件年月日勘断过者,请取索看详。”从之。(新削。) 是月,右谏议大夫孙觉言:“臣近有札子论门下省封驳安焘知枢密院事,去除‘同’字不为过,乞赐听从。又同本省谏官具疏论列,十四日同右正言王觌上殿再三口陈,未蒙垂允。十五日闻有圣旨,令范纯仁告送门下省书读,安焘告更不降出。臣不胜欢忭踊跃,与诸谏官窃相颂叹,以为陛下开广谏道,容受直言,不惮追改已行之命,使臣等得以铺写所知,指陈得失,有补万分,真臣等遭逢际遇,谏行言听之日,幸甚!幸甚!臣窃不量其力,不胜愚忠,前后为陛下开陈右仆射韩缜不可用为相,论说不一,略数愚臣所闻所见者凡十有二,实封而上进者八九,登殿而口陈者再。虽蒙圣慈面赐襃奨,而臣所言犹未效见于事。臣窃疑之,以为先帝之臣不欲遽去,则蔡确、章惇亦先帝所擢用也;以为陛下即位之后擢以为相,未及久试,不欲罢之,则安焘之命,出才数日,而言者及之,即为追寝。反复求之,不识陛下之意将安在耶?今安焘之命收还不下,中外臣僚莫不庆陛下从谏弗咈,有古圣王之风。臣愚妄意陛下终将听臣之言,赐缜罢免。而臣愚无知,妄自疑外,有如握管窥天,岂足以识大造之高明,见天倪之博大哉!” 左司谏王岩叟言:“臣闻以道佐明主,以道化天下,而使百姓有服朝廷之心,四夷有重朝廷之意者,宰相也。上可以尊人主,下可以庇生民,暗消祸乱而使天下之势安于太山者,宰相也。故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人,而后可以致此;苟非其人,则社稷之忧,而天下之患,可不谨哉?伏见右仆射韩缜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不学无术,而将之以佞邪,济之以强暴,居之以骄吝,内则族人非之,外则士大夫鄙之,近则百姓怨之,远则四夷轻之,其无天下之望如此。臣每惜陛下精意于用人,至诚于求治,而宰相之位,尚有非其人者,何以上副圣心,下慰民望,此公议之所以不容,而言责之臣所以竭尽见闻,争告陛下,恐自陷于不忠之罪也。伏望陛下纳众正之论,奋独断之明,罢缜政柄,别图老成旧德为天下信服之人倚任之,必能宽圣意之焦劳,解人心之郁塞,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贴黄称:“臣昨上疏言佞人在陛下之旁,持天下之权者非一二人,乃谓缜辈。然方以逐蔡确、章惇为先,故未暇及缜,继复论驳安焘,又未敢重烦圣听。今幸蒙陛下取善不疑,纳言不厌,已止焘事,臣方敢疏缜。臣若避烦渎之罪而不言,则终为负陛下。且烦渎之罪小,知而不言,臣子之罪大也。惟陛下察臣之心,考臣之言,幸甚!” 岩叟又与同列言:“臣等累上章言缜非才,无天下之望,不可当宰相任,至今未蒙施行。臣今以谏名官,义不苟已,窃以缜为公辅,其用不用,于臣等无所系,所系者,朝廷之重轻,天下之休戚,四夷之信否耳。臣等固知陛下惜大体,不欲直赐罢免,待其有请,因而去之。然缜之为人,不知进退,虽闻人言甚多,而偃然自居,不以为恤,恐必烦陛下退之也。天下议者皆曰:‘在缜一身,怀禄耽宠,不畏清议,不过自弃其身而已,无损朝廷。盖方圣人在上,以廉耻厉天下,而宰相无知耻之风,此于朝廷为损大矣。’臣等所以不敢自安,每渎圣聪,期于必罢而后已也。伏望陛下,不以惜一人进退为重,而以为天下择宰相为重,早赐指挥。” 岩叟又言:“臣近言右仆射韩缜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佞邪骄吝,播恶在人,素无公望,不可当大任,谏官、御史,交章论奏者甚多,天下之公议愤郁者甚久,乞陛下纳众正之论,奋独断之明,罢缜政柄,未蒙施行。间闻缜上章自求引去,而朝廷之士,及市井之庶人,无不喜闻其请者,其不为众心所与如此,留处庙堂,国家何赖?昨复闻陛下令中使押缜入中书,上下人情无不疑骇。盖缜贪而无耻,不畏清议,见陛下恩礼稍优,必然便有复留之意。陛下又爱惜事体,不欲直加屏黜。果若复留,如何可去?封章烦渎,何时可宁?伏望陛下因其自请三章成礼,即赐允从。既足以全陛下进退大臣之恩,又足以成陛下听纳公言之美。且使名器之重,移于贤者。陛下一从其请,而三善皆得,实社稷之庆,而天下之幸也。惟陛下省纳。”(岩叟朝论云:“上殿奏论韩缜非才,无天下之望,不可当宰相。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之人,则天下服;天下服则朝廷重,人主尊,此自然之理,不可以言争,不可以力胜。葢宰相之任,系天下治乱,生民休戚。用得其人,则天下治,用非其人,则天下乱。用之在朝廷,而休戚在天下,岂可不重?昨日复闻圣旨遣中使押缜入政府,中外之人,无不疑骇。缜贪而无耻,不顾义理,不恤清议、见陛下恩礼稍优,便有复留之意,扬扬自得,以骄众人曰:‘上眷我厚,我可以安位而无忧。’望陛下因其请,三章成礼,早赐允从。”再奏乞去韩缜云:“辅相者,天下之辅相,人主不可得而私。以天下之心用之,以天下之心去之,乃是至公。”上曰:“待行。”四月二日韩缜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 右正言王觌奏:“臣闻舜以五臣而治,周以十乱而王,汉以三杰而帝,自古圣帝明王,不遴择辅臣,而能成天下之治者,未之有也。伏惟陛下临政以来,进贤退奸,兴利除害,孜孜汲汲,常若不及。而韩缜者,犹得偃然以当宰相之任,此非臣之所喻也。夫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四夷,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职者也。彼韩缜之所为,臣屡言矣,圣听高远,未蒙采察,今更为陛下理其前说。夫缜闺门之内,悍妾贪虐,父子之间,天性疏薄,其治家如此,而能上助陛下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乎?缜之定地界,弃地于北敌者长数百里,缜之在西枢,丧师于西戎者逾十万众,其乖缪如此,而能为陛下镇服四夷乎?置保马,毒流两路;造军器,害及四方;教保甲,使南亩之民废耕稼者百余万人。皆缜在枢机之地,心知其非而行之者也。其蠹民如此,而能为陛下亲附百姓乎?稍有势力,虽属官而犹谄奉之,如张诚一是也。但能奉己,虽小人而必为之用,如李士京是也。惟利是嗜,虽使臣燕复献马而受之是也。敢为私徇,虽暴著而无所畏惮,如其侄宗道,本为避嫌而更超迁其官是也,其任情如此,而能为陛下使卿大夫各任其职乎?夫缜误朝廷之事不为少矣,为公论之所不容亦已久矣,言事者交章而上,缜之罪恶可谓著矣。在陛下何望于缜,而任用如故耶?伏望圣慈检会臣今年二月以来奏状,早赐指挥施行,以慰天下之公议。”(孙觉、王岩叟、王觌所上章,不得其时,并附三月末。)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伏闻广言路,然后知朝政之得失;达民情,然后知天下之利病。自古帝王立政制治,莫不先斯二者。伏见去岁五月,陛下临御之初,自下明诏,以求谠言,此深得为政之先务也。是时搢绅之士,闾巷之民,欣睹德音,争欲自献。及详观诏语,则名虽求谏,其实杜塞人言。何者?诏书凡二百余字,求谏之言才数十句,余者约束丁宁,使不得观望迎合,犯分干誉,终之以必行黜罚,以恐惧之。于是人人相戒,虽怀欲谏之诚,重虞犯令之祸,言将出而复止。当日陛下圣德,可谓美矣。而权臣用事,恐彰己过,乃公托诏辞,阴藏奸慝,上以蒙蔽聪明,下以胁制臣庶。赖庙社之灵,开悟圣心,是岁六月,再申诏谕,而前诏遂不施行。自此远近之人言,方达天聪。如闻五月诏书,乃是蔡确、章惇等造为此谋,其辞乃出惇手。惇之敢走弄事权,欺蔽朝野,扬扬自得,略无畏惮,以此观之,可见奸臣用事,其为害如此之深。陛下深居九重,不可不常察此辈走弄事权也。今确、惇继出,少快天下之心矣。然其余党二三执政,终以不便于己,常怀丑正恶直之心,尚虑进对之际,却谓近日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致不安。此言不可轻听也。陛下试推前日确、惇之奸谋,则今日言者之措意,乃是又为自安之计,非纳忠于陛下也。唐宰相李义府阴邪倾险,既窜岭南,天下忧其复用;及其死也,内外乃安。大抵人心安危,全系奸臣之用舍,非系于台谏官言事多少也。蔡确、章惇、吕惠卿、王安礼,天下共知其为大奸也。其资性皆至险谲,其才智又各敏给。确则卖恩报怨,潜布奸党,使上之人信其深重而不之疑,下之人畏其忍刻而莫敢议。惇则素行卑污,阴结权幸,专为强辩,朋奸害正。惠卿饰诈遂非,贪功妄作,中伤良善,巧自营进。安礼贪污恣横,公为不道,侵凌朝士,姑息小人。此四人者,始缘王安石而进,后或分朋,自为死党。张璪、李清臣则又雷同附会于其间者也。向来吕温卿、和卿、升卿以惠卿之弟,蔡京、蔡卞以安石之亲,骤迁迭用,多据要剧,乃确、惇、璪等以此报安石、惠卿之恩也。凡此朋类,相济以权,相交以利,相报以恩,中外侧目,孰不畏惧。先帝雄才大略,驾驭此辈,固自有术,虽时时小有欺蔽,然不敢肆为大恶。惇与惠卿、安礼又各尝以罪逐去;独确以内深险而外固密,人无敢白其奸者,故得容身最久,至陛下而后去之。其去之可谓难矣!使四人者,今日尚留朝廷,天下之安危殆未可知也!自确、惇外补,璪等在朝,与其党逐日夜冀其复用,但畏陛下圣明,照见情状,阴谋邪计,未敢即发,反指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惑圣聪。伏望陛下察臣区区之诚,特赐省览,每因执政进对之际,特留宸虑,深究群情。如涉倾邪,毋惮斥逐,以折奸谋,尽使消沮。如此则言路开广,民情通达,忠邪悉判于上,权势不分于下,幸甚!” 又言:“执政用事旧人,未免尚怀欺罔,援引非类,排辟正人,宽当罪之诛,回已行之令。人心罔测,为之不安。臣须至论列,但得此辈所为尽合公议,岂敢妄加捃摭,自求立异?进拟之际,防微杜渐,烦陛下更加审察。” 又言:“吕惠卿本与王安石同谋共事,后却争权相倾;先帝素恶其奸邪,屏于外任、不令预政者十有二年。今遇圣明,内自嫌畏,一旦无故托疾而求宫观,则其包藏奸心不浅。璪辈日夜尚冀其复来。伏望常赐深察。” 又言:“昨邢恕日夜出入蔡确、章惇、张璪等门下,干预时政;又传达意指,与台谏官黄履等阴相表里,走弄事权,以致骤加进用,趋附者盈门,气焰可畏。尚赖陛下圣明,照见奸邪,令与外任差遣。朝士闻之相庆。以恕之资浅罪大,出知节镇,已是宽恩。窃虑执政中有素党恕者,密加营救,渐乞召还,以为鹰犬;奸邪入朝,必无安静之理,伏望留神省察。”(新录以旦章附九月二十四日璪罢政时,旦云吕惠卿托疾求宫观。按三月二十二日惠卿提举崇福宫,今附此章于三月末。) 监察御史孙升言:“窃观先王极治之时,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故诗曰:‘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则知大任高位,非贤有德者不可以居,而材能敏给之人,惟可以使之在职而已。故贤者独所以命君子,而能者间有以容小人。君子在位,小人可驱而为善;小人当国,则贤者不得其职,而天下之所以乱。唐李林甫、杨炎、卢杞辈,非无材也,适所以资其为恶尔。王安石履君子之操,谈先王之言,先朝委国而听之。然天资强愎,弃众自用,趋近利,无远识,非宰相器;愤贤人君子不为己用,于是拔小人之材者布之于朝,欺罔阿谀,实贻患害。如吕惠卿、章惇、张璪三人,小人而致高位者也。小人之所谓才,足以文其奸,资其嫉贤害良、罔上残民、阿意顺旨、持禄取容而已。惠卿自小官三年拔为执政,安石之恩不为浅矣,一旦见利忘义,与安石为死仇。推是以观之,则其事君之节可知也。赖先朝明圣,察知其奸,竟不复用。不然,善人君子,今无緃类矣。惇才不逮惠卿,而奸恶过之。其怀邪不公,伏心隐情,陛下聪明圣智,洞照奸慝,既已决去之矣。璪在二人之间,而便媚依违,柔邪谄曲,为容悦固位之计,似是而非,随时上下,是所谓德之贼,而佞人之可远者也。当贤不肖混淆之日,璪固可以俯仰于其间。今朝廷清明,邪正判别,超升同列,而璪犹偃然自居,曾不愧怍,且不知进退之义,何能立大臣之节。伏望圣慈罢璪补外,则正人并用,王道乃明。昔人所谓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在此举矣。愿陛下早赐裁决。”(新录删取孙升此章附张璪罢政九月二十四日林旦章后;今并旦章移见三月末。升云“惇已决去”,则惇去必未久也。此章或附在惇去位后。按孙升集论章惇第一状已附闰二月二十二日惇罢政前,其章与此并同,但此章增张璪与章惇、吕惠卿为三人,及改“洞照奸慝”以下“固不待臣复言”为“洞照奸慝,既已决去之”,又增“璪在二人之间”已下一百四十余字耳。升集亦无此章。此据杂录第五册,今录之。奏章言语前后重迭,亦多此例,更须详考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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