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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年十二月(2)


  辛丑,辽主遣贺正旦国信使、长宁军节度使耶律孝淳,副使、太常少卿、史馆修撰李俨来贺正旦。

  客省使、达州刺史、熙河路钤辖王君万兼同管勾经制本路边防财用事。君万言:“乞推示恩信,诱结董毡等部族首领。”诏熙河路经略司:“应董毡般擦到本路,即令开谕首领,有愿补汉官者,保明以闻。”君万兼经制财用,朱本乃于明年正月九日别书,今止从墨本。

  枢密院言:“东作坊使、知乾宁军向绰上签书枢密院事曾孝宽问候书,不合叙说到恩州故城村有一贾家系保正,在村恣横,号‘截道虎’,州县回避保甲作贼因依。已差替。”诏与驻泊或州都监差遣。此据枢密院时政记。

  以诸路禁军阙额数多,遣大使臣七员,于开封府界、京东西、陕西、荆湖路与长吏及当职官招简填补。

  增徐州彭城县丞一员于利国监。

  又诏:“经制熙河路边防财用司兼秦凤路财利事,及置市易务,不隶都提举市易司。其熙河、秦凤路市易务并罢。”明年正月癸亥,当考。

  癸卯,河北路体量安抚安焘言:“乞河北两路被水灾户第四等以下放税及七分者,望许赴常平仓借请粮,以口率为差。又流民所至,当行赈救,宜许于常平省仓或封桩粮借,以支度僧牒所兑米数拨还,如不足,则劝诱力及之家出备,即毋得于数外掊敛。”从之。

  河北东路经略使韩绛言:“殿中丞、权通判代州赵咸根括地毕,乞推恩。”诏赵咸迁一官,升一任。

  经制熙河路边防财用司言:“州、军、城、寨各有蕃部弓箭手官庄,营田水利等事务繁多,乞依常平司逐州军差通判或职官一员,逐城寨选使臣一员充管勾官。”从之。

  诏南剑、汀、建、邵武四州军自今为重法地,从转运使蹇周辅请也。元丰元年六月二十九日可考。

  宣政使李宪为宣庆使。

  诏:“彭汝砺所言俞充事,访闻系虞部员外郎宋均国说与台官,令均国分析闻奏。”时政记十二月二十七日事,明年正月二十三日,均国分析到讫,无行遣。

  甲辰,诏铸钱司并以“元丰通宝”为文。

  又诏礼院讲求亲祠太庙而不及配享功臣礼例以闻。明年闰正月壬午配享。

  是岁,宗室子赐名授官者五十四人;断大辟三百八十九人;天下主客户一千四百二十四万五千二百七十,口三千八十万七千二百一十一。此据王珪会要增入,实录无之。

  司马光以书与吴充言:

  光愚戆迂僻,自知于世无所堪可,以是退伏散地,苟窃微禄,以庇身保家而已。近闻道路之人自京师来者,多云相公时语及姓名,或云亦常有所荐引,未知虚实。光自居洛以来,仕宦之心久已杜绝,在少壮之时,犹不如人,况年垂六十,须发皓然,视昏听重,齿落七八,精神衰耗,岂复容有干进之心?但以从游之久,今日特蒙齿记,感荷知己之恩,终身岂敢忘哉?顾惟相公富贵显荣,丰备已极,光疏宂之人,无一物可以为报,惟忠信之言,庶几仰酬盛德之万一耳。

  伏惟明主历选周行,登用人杰,以毗元化,以光不敢忘知己之心,知相公必不轻孤于明主也。窃见国家自行新法以来,中外恟恟,人无愚智,咸知其非。州县之吏困于烦苛,夜以继昼,弃置实务,崇饰空文,以刻意为能,以欺诬为才。闾阎之民,迫于诛敛,人无贫富,咸失作业,愁怨流离,转死沟壑,聚为盗贼,日夜引领,冀朝廷之觉寤,弊法之变更,凡几年于兹矣。相公聪明,岂得不闻之邪?今府库之实耗费殆竭,仓廪之储仅支数月,民间赀产朝不谋夕,而用度日广,掊敛日急。河北、京东、淮南窎起之盗,攻剽城邑,杀掠官吏,官军已不能制矣,若不幸复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霜蝗,所在如是,其为忧患,岂可胜讳哉!此得谓之细事,保其必无,而恬然不以为意乎?贾谊当汉文之世,以为譬如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若当今日,必谓之火已然,而安寝自若者也。

  若周公勤劳王家,坐以待旦,跋胡疐尾,羽敝口瘏,终能为周家成太平之业,立八百之祚,身为太师,名播无穷,子孙奄有龟、蒙,与周升降。王夷甫位居宰辅,不思经国,专欲自全,置二弟于方镇,以为三窟,及晋室阽危,身亦不免。然则圣贤之心,岂皆忘身徇物,不自为谋哉?盖以国家兴隆,则身未有不预其福者也。顾众人之识近,而圣贤之虑远耳。如相公之用心,固周公之用心也。今若法弊而不更,民疲而不恤,万一鼠窃益多,窎虿有毒,则窃恐庙堂之位亦未易安居,虽复委远机柄,均逸外藩,外藩固非息肩之处,乃至投簪解绂,啸傲东山,东山亦非高枕之地也。然则相公今日救天下之急,保国家之安,更无所与让矣。

  救急保安之道,苟不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息、征伐之谋,而欲求其成效,是犹恶汤之沸而益薪鼓橐,欲适鄢郢而北辕疾驱也,所求必不果矣。欲去此五者,而不先别利害,以寤人主之心,则五者不可得而去矣。欲寤人主之心,而不先开言路,则人主之心不可得而寤矣。所谓开言路者,非如乡时徒下诏书,使臣民言得失,既而所言当者一无所施行,又取其稍讦直者随而罪之,此乃塞言路,非开之也。为今之要,在于辅佐之臣,朝夕启沃,惟以亲忠直、纳谏诤、广聪明、去壅蔽为先务,如是,政令之得失、下民之疾苦,粲然无所隐矣。以圣主睿明之资,有贤相公忠信之助,使谠言日进,下情上通,则至治可指期而致,弊法何难去哉?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苟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尚有反掌之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虽丙、魏、姚、宋之佐,将莫如之何,必有噬脐之悔矣。相公读书从仕,位至首相,展志行道,正在此时。苟志无所屈,道无所失,其合则利泽施于四海,其不合则令名高于千古,丈夫立身事君,始终如此,亦可以为无负矣。

  充代王安石为相,知天下不便新法,欲有所变更,尝乞召还光及吕公著、韩维、苏颂,又荐孙觉、李常、程颢等十数人,皆安石所斥退者,故光遗以此书。而充不能用,光亦卒不起。光与充书,不知何时。据光书云“年垂六十”,充以熙宁九年十月代王安石为相,光是年五十八,其明年当熙宁十年,光年五十九,因收光书附十年末。

  张方平上书言: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殆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跋扈之心;下则士众久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缘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

  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胡、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远过三代,而坟土未乾,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被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余,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岁岁调发,所至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余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故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没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炀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诛灭强国,威震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宗室陵迟,不绝如覴。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宽厚,克己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宽仁之后,故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余,故胜而遂灭。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衄,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每举辄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

  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偷,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麟府、泾原之间,败者三四,所丧动以万计,而海内宴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强,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群臣察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协力,师徒丧败,财用耗屈,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叛背,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

  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作祸于熙河,章惇造衅于横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残杀已降,俘累老弱,困敝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余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资粮器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捷,锐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陵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

  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熏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见食者甚苦。按:苏轼文集作“受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梃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鳀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则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任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絫世之积,埽地无余,州郡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窎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后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

  且臣闻之,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岁日食、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疫厉,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所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默,引咎自责,庶几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棰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远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绝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为社稷长久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

  昔汉祖破灭群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登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绝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远。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而人臣纳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锐而折之,则难为功。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达,度量过人,未有能于勇锐奋发之中,舍己从人,惟义是听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德宽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借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书辞盖方平托苏轼为之,上颇为感动,讫不从也。至永乐败,乃思其言云。十朝纲要云:是岁,以提举茶场司李杞言,始尽榷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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