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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八年十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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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己丑朔,命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曾孝宽往河东分画地界所计议公事。时李评言义兴冶、胡谷、茹越、大石四寨堡铺分界,与韩缜所上画图不同,故遣孝宽往审问。孝宽请差官案视改正而归,仍诏孝宽有申陈事具奏,从入内内侍省进入。及孝宽以图籍案视,而并边未尝侵北境,乃奏曰:“国家所以待敌人者,恩与信也。恩不可纵,信不可失,苟细事不较,则将有大于此者矣。宜如故便。”此据孝宽传。传又云:“敌卒听命。”今不取,不知所听何命也。十一月二十八日,又令二府共议分画,而十二月六日已听韩缜等归,竟不知此四寨堡铺孰同孰异。大抵国史载分画事,殊不了当,别考详。七月十六日、二十八日,十一月二十八日,并合参考。 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崇政殿说书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升卿初为御史所攻,王安石虽数为解释,然其实不乐升卿,升卿复于上前讦安石之短。上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升卿于上前讦安石之短,据司马记闻。升卿七月二十三日罢国子,十二月三日责。 蔡承禧言:“臣自五月中累具札子,言吕升卿恣横不法,处事乖谬,凭借势要,朋党立私,三四月间才罢国子监一差遣,而使之修一司一务敕,又使之知礼院,又谬进经义,以冒恩赏职名。今访闻又以升卿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无状如此,言之未已,翻有进升。职司之任,吏民之命,苟容非才,则一方受弊;况南方今岁灾旱,米直翔踊,远民尤欲更事之官,以宣上意绥抚。今此轻授,中书显相颜面依违,共蔽奸恶,不行臣言。欲乞追寝成命,褫去职名,别与行遣。”又言:“朝廷比置权发遣之名,盖以本资序未有人才,遂于小官拔擢有才之人,以居此任。今升卿自县尉为东京察访,则作役法不能成就;为淮东运判不久,则冒法过润州葬妻;为崇政说书,则经艺不胜其谬。第能任险愎以害人,作奸言以罔上。臣兼访闻升卿所言,至于庸常人之所不为。或云:‘见僧人言我父未出恶道,遂敛钱作大会。’臣度其本实无此,盖已敛众人之财,恐其事露,遂作为此言,以冀哀于时。或云:‘我之所言不诬,有母六十岁,足以为咒。’臣度其本亦非然,盖阴中良善,而欲为此语,以取信于众,为欺天罔上之语言,有毁父咒母之罪恶,此市井无知之不忍,而升卿优为之。臣今考其资序乃初任知县。若与之一邑,必非爱人奉法之吏。今若付之一路,殊非为官择人之意,又况所言如此。伏乞屏归田里,以究风教。”承禧两章附此。十二月三日,升卿乃以转运判官责监酒税,岂朝廷从承禧言,改升卿副使为判官乎?当考。 司农寺言,开封府祥符县赊贷粳米不如法。诏元给并当任失催官并冲替劾罪以闻。 诏以青唐蕃部并蕃兵隶岷州。从洮东安抚司请也。 赐河东分画地界所役兵特支钱有差。 庚寅,开封府推官、度支郎中毛维瞻提举洞霄宫。维瞻上殿札子误用字及不如式也。 诏濮安懿王第三女长乐郡主自改封日增请给。旧制,宗室女适人,迁至郡、县主,两经大礼乃增给。此以特恩也。 又诏:“河北马军阙马,其令射弓一石者,先给马;不及一石,令改习弩或枪刃。” 赐权知开封府界司录朱炎钱百千。以相度免行钱特赏之。 先是,御史蔡承禧奏: 臣累言参知政事吕惠卿奸邪不法,威福赏刑,天下共愤。顷在延和,面陈其事,以为不可置之左右。寻蒙敕差监试。臣以措置试院,若少不经心,恐有败事,不暇外虑。今考试始毕,遂得奏陈。臣闻参宰之任,职于辅弼人主,以道揆天下。万事得其理,则国家安而贤者进,即为至道之朝;万事失其序,则朝廷危而不肖进,即为非道之世。况朝有作福作威玩法之臣者乎?况陛下之超然远览高视,此理不待臣言而后明也。然臣之区区,职在于辨邪正,审贤不肖,奸臣在朝,臣安得燕燕朝夕之间,而不为天下言乎?臣请陈惠卿奸状之尤著者: 臣前论升卿疏中,备言惠卿之恶。顷杭州监税刘载作司农丞,升卿使京东,载尝签其役法之不善者,而载往京东体量灾伤,以承例用关子散饥贫斛岗,自是州县不奉其法,止约百姓,却以不合散关子罪载,自密院检详官谪之监税。 又司农勾当公事时孝孙、孙鳌抃皆指京东役法之不善。托以司农员冗,减二员勾当公事,遂斥孝孙、鳌抃。后来不久,惠卿复增置司农勾当公事员额。当其减员,乃惠卿力行私忿,及其增也,又何谓哉?此惠卿之罔上,反复颠倒,任意自专也。 三司杂纳库,自祖宗以来创置,本无不善。惠卿以王白充检正官,其父颐监此库,不乐其职,请求惠卿,遂以颐知管城畿县,而废此一库。后来朝廷以杂纳无之不可,遂再行创置。其王颐败坏管城一邑之事,强横纵恣,上所知也。夫为一人而即以官局擅废更置,此惠卿之弄权自恣也。 访闻惠卿妻弟方希觉初实未有考第选人,嘱请湖南察访章惇辟为勾当公事。是时邵州进士李锐深入溪洞,招到蛮酋田元猛,章惇意在谄附,成就希觉恩泽,遂以李锐招元猛之功,为方希觉之功,而转奉礼郎,其李锐几不沾赏。比及锐日夕称诉,惧此事发觉,力相蔽护,始以锐为一簿尉。此惠卿之朋比窃弄国赏也。 惠卿之舅监簿郑膺,始寄居秀州华亭县,以惠卿之故,一路监司如王庭老之辈皆卑下之,而招弄权势,不复可数,至夺盐亭户百姓之地以为田。而提刑卢秉挫其所为,仍发觉惠卿党人张若济奸赃公事,遂急移秉淮东,以张靓充两浙路转运。靓遂阴求秉罪,无有,即将秉所行盐法亏坏,欲成其过,而大失递年课额。惠卿既喜,靓即以妹妻其弟规。此惠卿之朋比专权,坏失国家利源也。 朱温其为大理少卿,惠卿之妻弟方希益充详断,失入死罪,乃倚势妄称温其指挥,以脱己罪,又以惠卿之势逮引同官以为证。其断官李昭远与惠卿乡人,惠卿与温卿、升卿同坐与食以语,骂“昭远富贵爵禄尽由我家,你却不证方希益。”昭远称“无此,不敢虚引。”自后不复与见,日求其过。此惠卿欺国蔽亲鬻权也。朱温其殊无纤过,又讽府司录朱炎令勘入朱温其之罪无得,遂更不分首从,各罚铜十斤,而乃阴除方希益冲替之罪。此惠卿侮文罔上,坏陛下宪法也。 太学考诸州教授,方通乃其妻亲,词艺平常,惠卿不复计其可否,即令升卿势胁李定之辈,考为上等,以误朝廷,与之教授。此惠卿之自专以崇亲党也。 朝廷已定之法多所改更,不循义理,惟循己之一时喜怒。如怒邓绾,即令张琥同提举台官,又令一司一务敕于外州定夺闻奏之类,皆不可以诘计。此惠卿之专己自用,不顾朝廷也。 弟和卿都无善状,才为阳曲尉,即讽章惇举为军器监丞。其举辞云:“风力精强,所至必治。”罔上如此,又迁京官。夫军器监丞既为要任,当亦选其人,而乃以小子妄煺其间,众官擘画有可取者,则欺罔以为己出。至于措置乖方,则归之众人。众皆畏祸,不敢与之较。此惠卿之挟邪私亲也。 惠卿丁忧之日,于两浙威使州县,语其亲党,言其将为宰相,与知华亭县张若济曲相附会,胁借民财,其数不少,以置田亩。邓绾既言其奸赃,朝廷已差官体量,则惠卿自是罪人,当阖门待罪,访闻乃乞勘御史中丞,又自乞令以事属张谔、徐禧。此惠卿之强横无上也。身为都检正,受张若济请求,访闻遂将张若济枉法重罪谕勘断官吏一切出除,止夺三官编管。此又惠卿之窃弄威权,出入刑名,以坏陛下之法也。 惠卿身为大臣,固当守公以奉陛下之法,其弟谅卿以无考第,请监金耀门,不度法之可否,威使流内铨供脚色,以为于条可得,即出敕以授。既而王安石点检,遂作谅卿自陈,连累流内铨官吏上簿,惠卿安然无愧。此又见惠卿之怙强自恣,以私其亲也。 惠卿之父死于怀州。条制,大卿监死,无依倚者乃得恩泽。惠卿令其家陈请异姓,越在法制之外。此惠卿之贪以害法也。 朝廷提仓之官,所系不轻,一路承禀按察,与监司无异,当用天下有吏干之人,惠卿不以私故则以私亲。妻弟方沃庸谬,尝往河北点检军器,郡守有陈其不善者,此众所闻,而陛下之所知也,乃以为河北提举。又令沃弟方泽为江西提举。惠卿曾判司农,岂不知江西役法已成,别无可更,为其恶江西转运李之纯、苏澥曾陈簿法不便,意欲移去,却令妻党作监司,捃摭其罪。又如张靓之比,欲坏陛下成法,以成就其亲。且方泽仍是违碍选人,自条例司荐为提举,乃一二年。此惠卿之欺国家、私亲党也。 曾旼小子能事惠卿之家,兵卒孩稚能谄媚惠卿,遂荐为侍从。陛下之明以为不可矣,又特荐之,今为常平提举。此又惠卿之不顾义理,姑欲以陛下差遣立私恩,以快己一日之志也。 陛下令撰经义,惠卿岂不知其弟升卿之不才,不可以当此?苟欲其弟夤缘以得美官,即令撰进,其文之纰缪不可以言,臣有别疏论列。此惠卿之欺陛下,而以爵禄私其弟也。臣既言之,而惠卿百端排毁,作为巧言,以罔圣听。此又惠卿兄弟不顾义理之至甚也。 身为大臣,当秉身就义,使天下莫得以言,既恣睢不轨,以致言事者上言,而诟谇亡节,则必躬携文字,诈为涕泣,恳陈不可,谬为恐惧,以欺上聪;退则张目大言,当拔擢某人,当削除某人,以威天下。此又惠卿言动之间,必欺陛下也。 王韶本与惠卿同年登科,不为惠卿便佞,而夙负学行,又以功业为陛下擢为执政,拜命之日,往惠卿之家,乃问其挽强几何,射之能否,意以兵卒待之。此惠卿之恣纵凌忽同列也。 惠卿作两浙水利,攻郏亶之法,伪为温卿之名投进;又作造簿手实之法,为和卿之名投进。不度天下之可否,姑欲以此欺陛下,而进其子弟。此惠卿之奸邪欺蔽也。 顷者沈括自两浙察访回,其所措置少异其说,则惠卿沮难诬毁,力欲黜除,赖陛下之圣明辨直。而今括又为两浙察访,恐发其在两浙奸贿之状,遂严为饮食之会,曲加喣喣,以结其欢心。括所嗤笑,士人莫不知之。此惠卿之奸邪翻覆也。 惠卿之所为,有滔天之恶,而无抑畏之心,发口则欺君,执笔则玩法,秉心则立党结朋,移步则肆奸作伪。朝廷之善事,使其朋类扬以为己出;不善,则使其党与言为上意。如章惇、李定、徐禧之徒皆为朋党,曾旼、刘泾、叶唐懿、周常、徐伸之徒又为奔走。至有避权畏义之士,则指为庸为鄙;尽忠去邪之人,则以为害人害物。贪利希附之者,则为贤为善,更相推誉,彼可侍从,彼可监司。庸鄙便佞,繇此以进。欲进之,则虚增其善;欲退之,则妄加其恶。曰:“上与吉甫论某事,吉甫告上以某事,上起身以听吉甫之某言。”吉甫,惠卿字也。至于陛下之前,阳为恐畏卑惧,如不自胜。间或肆诡辨,以伺陛下之心,或为小亮,以取陛下之信,退而踸踔奋厉,有轻圣德之语,又奸恶之大者也。 臣闻尧、舜之明大矣,至于未察四凶之象恭静言,则不害其使之居位,及知其滔天庸违,则不害于流放窜殛。魏道武,衰季之常主也,崔浩有平四方之功,一改国史,遂行显戮。唐德宗,末世之庸主也,窦申所至之家,目为“喜鹊”,遂赐之死。盖以为国史敢改,则他何所不可乎?恩命敢以告人,而收为己私,至目之为“喜鹊”,则其他何所不至乎?彼二主者,固不足论,尚能毅然断割,以保天下。况陛下睿谟英达天下之远乎?况惠卿无涓埃之功,而恶逾崔浩、窦申哉!至如经义,陛下曾经御览,既出于中,有所不善,则当明有论列。若私自移易,则孰有不可改者乎?就使其书未进,而易他人之说,以著己之谬言,则万事之欺蔽可见。恩命刑罚皆出人主,若夫左右之臣私以相贵,而归德于己,窃荣其亲,布列中外之党,此而可窃,其大无不可者矣。伏惟陛下睿睠,一赐勇断。惠卿家传,载承禧言惠卿罢减司农寺干当官等二十一条,惠卿坐罢政;又云中书并坐邓绾及承禧章,以勘惠卿。然则惠卿罢及勘皆凭承禧章施行,不独用邓绾言也。绾章既不能见其全,承禧章实录又不略见,今全录之。承禧上此章当在九月二十六日惠卿自辨析后,既不得其实日,附惠卿罢政前。据家传,则惠卿罢政实缘承禧此章,不可不载也。 是日,手诏给事中、参知政事吕惠卿:“朕不次拔擢,俾预政机,而乃不能以公灭私,为国司直,阿蔽所与,屈挠典刑,言者交攻,深骇朕听。可守本官知陈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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