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史书 > 续资治通鉴长编 | 上页 下页
乾兴元年二月


  二月庚子朔,上御正阳门,大赦天下,恩赏悉依南郊例。水灾州军,悉除其民逋租,流民复业者例外更免其科纳、差役,仍贷以粮种。三司吏掌事及三十年无过者,许出授三班职名,三部各取一人,诸司共取一人。河东边民因越北界市物刺配向南州军者,放停递还本贯。(九朝纪事本末:乾兴元年,上封事者言:“圣朝开国以来,天下承平六十余载,然民间无蓄,稍或饥馑,立致流移,盖差役赋税之未均,形势豪强所侵扰也。又有诸般侥幸,影占户门,其户田下土稍多,便作佃户名字,若不禁止,则天下田畴半为形势所占。”诏三司委众官定夺奏闻,三司参议,欲应臣僚不以见任、罢任所置庄田定三十顷,衙前、将吏合免户役者定十五顷为额。)

  又诏自今中外所上表章,省去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之号。群臣再表请复称之,不允。乃别上尊号曰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癸卯,诏从之,然亦不果受册。

  苏、湖、秀州雨,坏民田,诏出廪粟以贷饥民。

  甲辰,内外官并加恩。宰臣丁谓封晋国公、冯拯魏国公,枢密使曹利用韩国公。

  庚戌,诏徐州赈贫民。

  甲寅,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上不豫,浸剧。宰相进曰:“圣体未和,过于忧轸,无乃以皇太子春秋尚富否?”上颔之数四。宰相又曰:“皇太子聪明睿智,天命已定,臣等竭力奉之,况皇后裁制于内,万务平允,四方向化。敢有异议,乃是谋危宗社,臣等罪当万死。”上甚悦。自上不豫以来,太子出则监騳军国,入则省视医药。皇后悉倾宫合中妆具财用,遣使诣道宫、佛寺、天下名山胜境为上祈福者,不可胜纪。上每言:“皇后所行,造次不违规矩,朕无忧也。”太子动息,后必躬亲调护,暂去左右,则继遣询问,至于乳保、小臣,皆择谨愿岁久者,旦夕教其恭恪。而太子纯孝之德,亦由天赋,非常情所及焉。(蔡夔州直笔载:“上疾大渐,大臣叩榻问候,乃以指点胸,又展五指,再出三指,以示丁谓等。时皇八弟燕王独存,仁宗先以建储,方年十三,观上意,盖有所属。章献隔帷见之,候大臣退,令近侍追之,传谕适来官家展五指,又出三指,只说三五日来疾势稍退,别无他意,谓等诺之。”此事或政当此日,然疑不敢著。邵氏闻见录云:真宗大渐之夕,李文定与宰执以祈禳宿内殿,时仁宗幼冲,八大王元俨者有威名,以问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宰执患之,无以为计。偶翰林司以金盂贮熟水,曰:“王所须也。”文定取案上墨笔搅水中,水尽黑,令持去,王见之大惊,意其有毒,即上马去。文定临事大抵类此。按当此时,文定贬斥久矣,或指他相,则不可知。又按仁宗实录:真宗崩,元俨以疾在告,特遣中使告谕,王扶疾至内庭,号泣见太后。既奉慰,遂庐于宫门之侧。如此,则真宗未崩已前,元俨固不留宿禁中也,恐邵氏误耳,今不取焉。)

  戊午,上崩于延庆殿。仁宗即皇帝位。遗诏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百官见上于延庆殿之东楹。遣内殿承制、閤门祗候薛贻廓告哀契丹,京城内外并增兵卫,罢工役。

  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且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乃止。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他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耶?”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者,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二事据王曾言行录。曾本传无之,丁谓传乃云谓欲去“权”字,坐此忤太后意。谓憸人,必不能耳。或谓窜逐后羞悔前作,猥窃曾语以为己力,欲欺世盗名,而史官误信之,今不取。言行录又云尊淑妃为皇太妃,亦谓所增,遗制本无之,则恐不然。若遗制果无,曾岂容不力辨,盖曾未欲遽行,将执奏而谓沮止曾耳。曾自言此事,宜不谬,但记录者偶失之,固当取其可信者。江休复杂志亦云:真宗上仙,明肃召两府入谕之,一时号泣,明肃曰:“有日哭在,且听处分。”议毕,王文正作参政,秉笔,至淑妃为皇太妃,卓笔曰:“适来不闻此语。”丁崖州曰:“遗诏可改耶?”众亦不敢言。明肃亦知之,始恶丁而嘉王之直。按杂志与言行录略同。然丁谓但欲谄事明肃耳。于淑妃何取焉,若明肃果无此语,谓安敢强增加以拂明肃意?且谓当此时方宠幸,未见恶也。雷允恭败,诈乃觉。恐江氏亦传闻未审,今不取。王称东都事略:圣寿五十五,殡于殿之西阶,群臣上尊谥曰文明章圣元孝皇帝,庙号真宗。)

  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山陵诸费无以赋民。京朝官服绯、绿及十五年者,并与改赐服色。改赐服色以十五年为限。登极用东封、西祀例,自此始。

  诏有司议尊礼。泾王元俨及诸皇亲优加恩命。

  群臣诣东上閤门上表请听政,又诣东内门请皇太后延对辅臣,皆批答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

  分遣官往诸路告谕。出上遗留物赐近臣、宗室、主兵官。

  先是,辅臣请皇太后所御殿,太后遣内侍张景宗、雷允恭谕曰:“皇帝视事,当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也。”乃令二府详定仪注。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皇帝在左,太后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

  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词,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欧阳修作晏殊神道碑云:丁谓、曹利用各欲独见奏事,无敢决其议。殊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皆无得见,议遂定。附传、正传俱无此,今亦不取。)

  甲子,始听政。又赐辅臣以下袭衣、金犀带、鞍勒马有差。

  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参知政事任中正加兵部尚书、王曾加礼部尚书,枢密副使钱惟演加兵部尚书、张士逊加户部侍郎。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谓不听。

  楚王元佐加兼江陵牧。泾王元俨加太尉、中书令、兼尚书令,进封定王,充镇安、忠武节度使,赐赞拜不名。

  遣度支副使、礼部郎中薛田为契丹遗留礼信使,供备库副使李余懿副之。

  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傅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曾踧然惧,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词,谓嫌其不切,顾曰:“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绶逊谢,乞加笔削,谓即因己意改定。诏所称“当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致沈剧。”皆谓语也。(江休复云:吕文靖作三事日,值旬假,丁晋公宅会客,忽来招,遂趋往。至则怀中出词头,帘下草寇莱公雷州制。既毕,览之不怿,曰:“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吕逊谢再三,乞笔增损,遂注两联曰:“当孽鞧乱常之日,乃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沈剧。”按吕夷简天禧四年九月,自知制诰改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不在舍人院久矣。又下诏责寇准等,乃以二月二十九日,其草诏时非旬假可知,恐江氏误也,今不取。当从龙川别志,当直舍人,乃宋绶。龙川别志云:丁谓逐李迪,命宋绶草责词,绶请其罪名,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从之。词既上,谓犹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争议曰:“罹此震惊,遂致沈剧。”谓所定也。按实录具载寇准及李迪责词,准则云“为臣不忠”,迪则云“附下济恶”,并无春秋及汉法等语,当是宋绶但从谓指草诏,却自用己意行文,故不同耳。“罹此震惊,遂至沈剧,乃叙说周怀政谋反事,准坐与怀政通谋,迪坐附会准,初不叙争议上前事也。盖迪与准同责,而别志偶不及准,故妄以争议事附著之,然争议亦何至“震惊沈剧”乎?今不取。”

  谓恶准、迪,必欲置之死地,遣中使黸敕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客宴,客多州吏也,起逆中使,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受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著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炎瘴,日行百里,左右为之泣下。既至,吏献以图经,首载州东南门至海岸十里,准恍然曰:“吾少时尝为诗曰:‘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今日思之,人生得丧,岂偶然耶?”

  中使至郓州,迪闻其异于他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余怒曰:“鞧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耶?邓余不畏死,汝杀吾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公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弄笔墨,记事为轻重,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

  始,中使迫迪上道,通判郓州范讽劶留数日,为治装祖行。讽,正辞子也。讽先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阡陌不复辨,民数争,不能决。讽为手书,分别疆里,民皆持去,以为定券,无复争者。后通判淄州,岁旱蝗,他谷皆不立,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贷民,县令争不可,讽曰:“有责,令无与也。”即贷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郓州承诏塞决河,募民入刍楗,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农民必大困。且诏书使度民力,今则均取之,此有司误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一。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宣徽南院使、镇国军留后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侍御史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亿尝受诏为向敏中诸子析私财,丁谓使所亲谓亿,欲市向氏长安华严川田,亿至向第,面戒诸子曰:“土田,衣食之原,决不可鬻。”由是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弱卒十余人,不以弓韔矢箙自随,谓卒不能加害。(亿以侍御史为河北漕,但实录附传不详,正传遂削去,今追载之。)

  户部侍郎、知青州周起责授太常少卿、知光州,给事中、知杭州王随授秘书少监、知通州,知海州王曙授郢州团练副使,兵部郎中、知光州盛度授和州团练副使。凡前附寇准者,并再加贬黜。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