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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传(4)


  以前,萧翰听说德光去世,就北还,同州郃阳县令胡峤为翰掌书记,随翰到了契丹。翰妻由于争风吃醋,告翰谋反,翰被杀,峤无所依靠,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周广顺三年(953),逃回中国,略略能说一些沿途见闻,说:

  “从幽州西北进入居庸关,第二天,又向西北进入石门关,一路山崖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是中国扼制契丹的军事要冲。又过了三天,到可汗州,向南可看见五台山,其中最高的一座峰,是东台。又过了三天,到新武州,向西北走五十里有座鸡鸣山,据说,唐太宗北伐时在这里听见鸡鸣,故此得名。第二天,进入永定关,这里是唐的旧关。又过了四天,到归化州。又过了三天,登上天岭,天岭东西相连,顺北边的一条山路而下,周围十分幽寂,黄云白草,没有边缘。契丹人对峤说:‘这里是辞乡岭,可向南最后一次看看故乡。’同伴们都失声痛哭,常常晕过去后又醒过来。又走了三四天,到黑榆林,当时是七月,却如深冬一样寒冷。又过了一天,进入斜谷,谷长五十里,崖深谷险,抬头不见太阳,且出奇的寒冷。出谷后,走上平地,气温稍微转暖。又走了二天,渡过湟水。又过了一天,渡过黑水。又过了二天,到汤城淀,此地最为温暖,契丹人若遇上十分寒冷的天气,就到此处取暖。这里的泉水清凉,草松软如茸,可在上面睡觉。有很多没见过的花,记下了其中二种:一种叫旱金,大如手掌,金光耀目;一种叫青囊,像中原的金灯,但颜色发蓝十分可爱。又过了二天,到仪坤州,渡过麝香河。从幽州到这里没有标记,也不知其流向是南是北。又过了二天,到赤崖,翰与兀欲相呼应,与述律在沙河大战。述律战败北逃,兀欲追到独树渡,把述律囚禁在扑马山。又走了三天,才到上京,也就是所谓的西楼。西楼有城屋市肆,买卖不用钱币而用布。还有绫锦诸工作坊、宦者、翰林、伎术、教坊、角牛氐、秀才、僧、尼、道士等,都是中原人,并、汾、幽、蓟的人特别多。从上京向东走四十里,到真珠寨,才开始吃菜。第二天,向东走,地势逐渐升高,向西望去平地上茂盛的松林绵延数十里。进入平川,草木很多,开始吃西瓜,据说契丹击败回纥时得到了它的种子,用牛粪上肥搭棚种植,大的就像中国的冬瓜且味道很甜。又向东走,到繶潭,才有柳树,水草美丽茂盛,息鸡草特别好看,很肥大,马吃不过十棵就饱了。由繶潭进入大山,走了十几天才出来,经过一大片树林,长二三里,都没有叶子,枝上长的芒刺就像箭羽,地上到处都没草。兀欲在此设帐,与各部族人一起将德光埋葬。从这里向西南走,每天六十里,走了七天,到大山门,两边高山相距一里,盛长的松,丰茂的草,珍禽野花,有屋室碑石,上写道:‘皇陵所在地。’兀欲进去拜祭,只有拿祭器的诸部大人才能进去。进去后关上门。第二天打开门,叫‘抛盏’,仪式才结束。问他们的仪式情况,都保密不肯讲。”

  峤所见到的囚禁述律、埋葬德光等事,与中原所记载的不同。

  不久,翰因罪被囚禁,带领部曲们向东到福州。福州,归翰管辖。峤等向东走,翻过一座山,叫“十三山”,据说此地西南二千里是幽州。又向东走,路过卫州,有三十余户居民,估计是契丹掳掠的中原卫州人,建城将他们安置在此。峤到福州有不少契丹人同情峤,教他如何逃回去,峤因此得以了解其诸国的远近位置。说:

  “从契丹国以东到大海,是铁甸,其部落住在荒野的皮帐篷里,当地人刚毅勇猛。那里草木不多,水味咸且浑浊,颜色像血一样,要澄很久才能喝。再向东,是女真人,善射箭,牛、鹿、野狗很多。不定居,行走用牛载物,遇到雨就张开皮革当屋。常常学鹿叫,将鹿引出后再射死,吃生鹿肉。会用糜酿酒,喝醉后用绳子捆起来睡觉,酒醒后再解开,否则,就要杀人。再向东南,是渤海,再向东,是辽国,都与契丹有些相似。它们的南边是大海,盛产鱼盐。再向南,是奚,与契丹有些相似,喜欢杀戮。再向南,就到榆关了,西南到儒州,都是汉人的旧地。西边则是突厥、回纥。西北到妪厥律,当地人身材高大,头发垂在前额,酋长将所有的头发,放在紫囊里。那里十分寒冷,出产大鱼,契丹靠这当食物。又盛产黑、白、黄貂鼠皮,北方诸国都靠这里供给。民众最为勇猛,邻国都不敢侵犯。其西边,是辖戛,其北,是单于突厥,都与岖厥律有些相似。再向北,是黑车子,善于制作车帐,其人懂得孝义,土地贫瘠没什么特产。据说契丹人的祖先,常被回纥奴役,后从回纥叛逃路过黑车子,才开始学会制作车帐。再向北,是牛蹄突厥,其人外表是人身牛脚,当地十分寒冷,河名瓠卢瓜河,夏秋时结冰厚达二尺,春冬时连河底都是冰,常常把器物加热将冰融化后才能喝到水。东北,到革蔑劫子,其人将头发垂在前额,披块布当衣服,骑马不用鞍,大弓长箭,十分善射,遇到人就杀死吃生人肉,契丹等国都害怕它。契丹五骑人马遇到一个革蔑劫子,就都溃散逃走。其国三面都是室韦,其一叫室韦,其二叫黄头室韦,其三叫兽室韦,那里盛产铜、铁、金、银,民众手工精巧,铜铁诸器都十分精美,善于织毛锦。当地十分寒冷,马尿到地就成了冰堆。再向北,是狗国,民众外表是人身狗头,毛长不穿衣服,徒手与猛兽搏斗,说话像狗叫一样,其妻都是人,能讲汉语,生的男孩是狗,女孩是人,族内婚嫁,穴居吃生食,但妻女吃熟食。据说有个中国人到这里,这里的妇女同情他就帮助他逃回,给了他十余双箸,教他每走十余里就扔一个箸,狗夫追赶他,看见自己家中的东西,就必然要衔回去,那样就追不成了。”他这样说。又说:“契丹曾选二十匹百里马,派十个人带着干粮向北走,他们见到了这一切。这些人从黑车子,经牛蹄国向北,走了一年,经过四十三座城,居民们多以树皮造屋,他们的语言无人能翻译,不知道其国地、山川、部族、名号。气温,遇到平地就温和,山林就寒冷。到三十三城时,遇见一个人,能讲铁甸话,大致能听懂,说地名叫颉利乌于邪堰。说:‘从这里向北,龙蛇猛兽、鬼怪成群,不要去啊。’这些人就回来了。这是北边的最顶端。”

  契丹人对峤说:“夷狄之人怎能战胜中原?可晋之所以战败,是因为皇帝昏庸且臣下不忠心。”因此就把各国的事全部说出来,说:“你回去后把这全部告诉汉人,让汉人努力为皇帝尽忠,不要被夷狄侵略,我国不是人住的地方。”

  峤回来,将亲身经历记录下来写成了《陷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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