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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朗传


  刘延朗,宋州虞城人也。初,废帝起于凤翔,与共事者五人:节度判官韩昭胤,掌书记李专美,牙将宋审虔,客将房暠,而延朗为孔目官。初,愍帝即位,徙废帝为北京留守,不降制书,遣供奉官赵处愿促帝上道。帝疑惑,召昭胤等计议,昭胤等皆劝帝反,由是事无大小,皆此五人谋之。而暠又喜鬼神巫祝之说,有瞽者张濛,自言事太白山神,神,魏崔浩也,其言吉凶无不中,暠素信之。尝引濛见帝,闻其语声,惊曰:“此非人臣也!”暠使濛问于神,神传语曰:“三珠并一珠,驴马没人驱。岁月甲庚午,中兴戊己土。”暠不晓其义,使问濛,濛曰:“神言如此,我能传之,不能解也。”帝即以濛为馆驿巡官。

  帝将反,而兵少,又乏食,由此甚惧,使暠问濛,濛传神语曰:“王当有天下,可无忧!”于是决反,使专美作檄书,言:“朱弘昭、冯赟幸明宗病,杀秦王而立愍帝。帝年少,小人用事,离间骨肉,将问罪于朝!”遣使者驰告诸镇,皆不应,独陇州防御使相里金遣其判官薛文遇计事。帝得文遇,大喜。而延朗调率城中民财以给军。王思同率诸镇兵围凤翔,废帝惧,又遣暠问神,神曰:“王兵少,东兵来,所以迎王也。”已而东兵果叛降于帝。帝入京师,即位之日,受册明宗柩前。册曰:“维应顺元年,岁次甲午,四月庚午朔。”帝回顾赟曰:“张濛神言,岂不验哉!”由是赟益见亲信,而专以巫祝用事。

  帝既立,以昭胤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专美为比部郎中、枢密院直学士,审虔为皇城使,暠为宣徽北院使,延朗为庄宅使。久之,昭胤、暠为枢密使,延朗为副使,审虔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而薛文遇亦为职方郎中、枢密院直学士。由是审虔将兵,专美、文遇主谋议,而昭胤、暠及延朗掌机密。

  初,帝与晋高祖俱事明宗,而心不相悦。帝既入立,高祖不得已来朝,而心颇自疑,欲求归镇,且难言之,乃阳为羸疾,灸灼满身,冀帝怜而遣之。延朗等多言敬瑭可留京师,昭胤、专美曰:“敬瑭与赵延寿皆尚唐公主,不可独留。”乃复授高祖河东而遣之。是时,契丹数寇北边,以高祖为大同、振武、威塞、彰国等军蕃汉马步军都总管,屯于忻州。而屯兵忽变,拥高祖呼“万岁”,高祖惧,斩三十余人而后止。于是帝益疑之。

  是时,高祖悉握精兵在北,馈运刍粮,远近劳弊。帝与延朗等日夕谋议,而专美、文遇迭宿中兴殿卢,召见访问,常至夜分而罢。是时,高祖弟重胤为皇城副使,而石氏公主母曹太后居中,因得伺帝动静言语以报高祖,高祖益自危惧。每帝遣使者劳军,即阳为羸疾不自堪,因数求解总管以探帝心。是时,帝母魏氏追封宣宪皇太后,而墓在太原,有司议立寝宫。高祖建言陵与民家墓相杂,不可立宫。帝疑高祖欲毁民墓,为国取怨,帝由此发怒,罢高祖总管,徙郓州。延朗等多言不可,而司天赵延义亦言天象失度,宜安静以弭灾,其事遂止。

  后月余,文遇独直,帝夜召之,语罢敬瑭事,文遇曰:“臣闻‘作舍道边,三年不成’。国家之事,断在陛下。且敬瑭徙亦反,不徙亦反,迟速尔,不如先事图之。”帝大喜曰:“术者言朕今年当得一贤佐以定天下,卿其是邪!”乃令文遇手书除目,夜半下学士院草制。明日宣制,文武两班皆失色。居五六日,敬瑭以反闻。敬瑭上书,言帝非明宗子,而许王从益次当立。帝得书大怒,手坏而投之,召学士马胤孙为答诏,曰:“宜以恶语诋之。”

  延朗等请帝亲征,帝心忧惧,常恶言敬瑭事,每戒人曰:“尔无说石郎,令我心胆堕地!”由此不欲行。而延朗等屡迫之,乃行。至怀州,帝夜召李崧问以计策。文遇不知而继至,帝见之色变,崧蹑其足,文遇乃出。帝曰:“我见文遇肉颤,欲抽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致误大事,刺之益丑。”乃已。是时,契丹已立敬瑭为天子,以兵而南,帝惶惑不知所之。遣审虔将千骑至白马坡踏战地,审虔曰:“何地不堪战?虽有其地,何人肯立于此?不如还也。”帝遂还,自焚。高祖入京师,延朗等六人皆除名为民。

  初,延朗与暠并掌机密,延朗专任事,诸将当得州者,不以功次为先后,纳赂多者得善州,少及无赂者得恶州,或久而不得,由是人人皆怨。暠心患之,而不能争也,但日饱食高枕而已。每延朗议事,则垂头阳睡不省。及晋兵入,延朗以一骑走南山,过其家,指而叹曰:“吾积钱三十万于此,不知何人取之!”遂为追兵所杀。晋高祖闻暠常不与延朗事,哀之,后复以为将。岁余卒。专美事晋为大理卿,开运中卒。当晋之将起,废帝以昭胤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为河阳节度使,与审虔、文遇皆不知其所终。

  ***

  呜呼,祸福成败之理,可不戒哉!张濛神言验矣,然焉知其不为祸也!予之所记,大抵如此,览者可以深思焉。废帝之起,所与图议者,此五六人而已。考其逆顺之理,虽有智者为之谋,未必能不败,况如此五六人者哉!故并述以附延朗,见其始终之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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