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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二十七年(2)


  秋,七月,关中兵胜负犹未决,库库特穆尔谓孙翥、赵恒曰:“今当何如?”并对曰:“关中四军,独李思齐最强,思齐破,则三军不攻自服矣。今关中兵将相持不决,所畏者惟摩该耳。宜抽摩该一军疾趋河中,自河中渡河捣凤翔,覆思齐巢穴,出其不意,则渭北之军一战可降,此唐庄宗破汴梁之策也。关中既定,然后出兵以讨江淮,破之必矣!”库库即行其策,檄摩该率兵攻凤翔。

  甲申,命伊苏提调武备寺。

  吴右相国李善长等劝王即皇帝位,王未许。善长等复力请,王曰:“吾尝笑陈友谅初得一隅,妄自称尊,卒臻覆灭,岂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时,无庸汲汲也。”

  吴给府州县官之任费,锡绮帛及其父、母、妻、长子有差。著为令。

  己丑,雷震吴宫门兽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质,王命藏之,出则使人负于驾前,临朝听政则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狱囚。

  方国珍之初降吴也,约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据地自若,且使通于闽,图为掎角。吴王闻之怒,遣使责国珍贡粮二十三万石,仍以书谕之曰:“尔早改过效顺,犹可保其富贵。不然,为偷生之计,窜入海岛,吾恐子女玉帛反为尔累,舟中自生敌国,徒为豪杰所笑也。”

  书至,国珍大惧,集弟、侄及将佐决去就,其郎中张本仁曰:“苏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刘庸曰:“江左兵多步骑,其如吾海舟何!”国珍弟、侄多以为然,唯邱楠争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决事,唯信可以守国,唯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馀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听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素戆暗,不能决,唯日夜运珍宝,集臣舰,为泛海计。

  辛丑,吴置太常、司农、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齐遣部将许国佐、薛穆飞,会张良弼、图鲁卜兵屯华阴。

  时命图鲁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思齐不悦,命部将郑应祥守陕西,而自还凤翔。

  龙见于临朐龙山,大石起立。

  摩该部将多博啰特穆尔之党,及摩该奉檄调往陕西,行至卫辉,诸将夜聚谋曰:“我辈官军,杀南兵可也。今闻欲趋凤翔,凤翔亦官军也,以官军杀官军,其谓之何?”其众俱以为然,遂相约扶摩该为总兵,摩该善论兵,先为察罕特穆尔所信任;关保自察罕特穆尔起兵以来,勇冠诸军,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库库特穆尔。摩该使其首领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将北夺彰德,西夺怀庆。

  萨蓝托里、特里锡、巴延特穆尔、李国凤进谋于皇太子曰:“向日诏书,令诸将各将本部分道进兵,而不立大将以总之,宜其不相从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抚军院以镇之。凡指挥各将,皆宜出自抚军院然后行,使权归于一,自内制外,庶几天下可为。又,摩该一部背库库而向朝廷,亦宜别作名号以旌异之。”太子如其言以请。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总天下兵马。

  迢曰:“元良重任,职在抚军,稽古征今,卓有成宪。阿裕实哩达喇计安宗社,累请出师,朕以国本至重,讵宜轻出,遂授库库特穆尔总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齐、张良弼等各怀异见,构兵不已,以致盗贼愈炽,深遗朕忧。询之众谋,佥谓皇太子聪明仁孝,文武兼资,聿遒旧典,爰命以中书令、枢密使,悉总天下兵马,诸马,驸马,各道总兵,将吏,一应军机政务,生杀予夺,事无轻重,如出朕裁。其库库特穆尔,总领本部军马,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总领本部军马,自凤翔以西,与侯巴延达世进取川蜀;以少保图鲁为陕西行中书省左丞相,总领本部军马及张良弼、孔兴、图鲁卜各支军马,进取襄、樊;王信本部军马,固守汛地,别听调遣。诏书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涤虑,同济时艰”。

  摩该所遣部将至彰德,诈为使者以入,遂据之。至怀庆,库库守将黄瑞觉之,城闭,不得入。庚戌,摩该杀卫辉守将余仁辅、彰德守将范国英,引军至清化,闻怀庆有备,复还彰德,上疏言库库特穆尔罪状。诏以库库特穆尔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权,就令摩该付之。又,摩该首倡大义,赐以所部将士皆号忠义功臣。

  辛亥,特穆尔布哈进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尔、翰林承旨达尔玛、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尔并知大抚军院事。

  癸丑,吴圜丘、方丘及社稷坛成,并仿汉制,为坛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尔言:“大抚军院专掌军机,今后迤北军务,仍旧制枢密院管,其馀内处诸王、驸马、各处总兵、行省、行院、宣谕司一应军情,不许隔越,径移大抚军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国凤同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参知政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副使,左司员外郎耀珠、枢密院参议王弘远为经历。

  庚申,鄂勒哲特穆尔言:“诸军将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请所赏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义功臣号。”从之。

  时诏书虽下,诸将皆不用命。李思齐闻摩该为变,关保、浩尔齐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尔尽劫掠山东民畜而西趋卫辉,库库特穆尔尽率河、洛民兵北渡怀庆,摩该惧库库兄弟有夹攻卫辉之势,亦劫掠卫辉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无如之何。

  关保列库库罪状于朝,举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尔仍前少师、知枢密院事,伊苏仍前太保、中书右丞相,特哩特穆尔以太尉为添设中书左丞相。

  丙寅,立行枢密院于阿南达察罕诺尔,命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仍前少保兼知行枢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尔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右丞陈敬伯为中书平章政事。

  吴王以书谕沂州王宣父子曰:“尔父子数年前与吾书云:‘虽在苍颜皓首之际,犹望阁下鼓舞群雄,殪子婴于咸阳,戮商辛于牧野,以清区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尔若能奋然来归,相与戮力戡乱,岂不伟哉!”

  己巳,吴太庙成,四世祖各为庙,高祖居中,曾祖居东第一庙,祖居西第一庙,考居东第二庙。

  吴王命参政朱亮祖讨方国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

  九月,甲戌朔,义士戴晋生上皇太子书,言治乱之由。

  命中书右丞相伊苏以兵往山东,参知政事法图呼喇分户部官,一同供给。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给繁重,其真定、河南、陕西、山东、冀宁等处,除军人自耕自食外,与免民间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吴大将军徐达克苏州,执张士诚。

  时围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炮,拆祠庙、民居为炮具,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其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士诚驻军门内,令周仁立栅以补外城。杰及周仁、潘元绍皆降,士诚军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士诚更使其副枢密刘毅收馀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毅降。士诚仓皇归,从者仅数骑。初,士诚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若曹何为?”刘曰:“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城破,自焚死。士诚独坐室中,达遣李伯升谕意,时日已暮,士诚拒户自经。伯升决户,令降将赵世雄挽解之,气未绝,复苏。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覆数四,士诚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之出葑门,中途,易以户扉,舁至舟中。莸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等,并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诛熊天瑞。

  初,达与遇春约,城破之日,中分抚之。先集将士,申明王意,令将士各悬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拆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及城破,达军其左,遇春军其右,号令严肃,军士不敢妄动,居民宴然。

  癸未,吴王闻苏州已破,命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瑞取无锡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继之。又命虎贲左卫副使张兴,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师期;又令濠州练习平乡山寨军,会取胶州、登、莱;义命江淮卫以兵千人守御邳州。

  吴徐达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将率所部降。

  无锡莫天祐以城降于吴。

  初,天祐附张士诚,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亦羁縻而已。徐达数遣使谕降,天祐俱杀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张翼知事急,率父老见天祐曰:“张氏就缚,纵固守,将谁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愿熟虑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许降。翼缒城下,纳款于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还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诏伊苏以中书右丞相分省山东,萨蓝托里以中书左丞相分省大同。

  吴朱亮祖驻军新昌。遣指挥严德攻关岭山寨,平之。

  徐达遣人送张士诚至建康。士诚在舟中,闭目不食,至龙江,坚卧不肯起。舁至中书省,李善长问之,不语,已而士诚言不逊,善长怒。王欲全士诚,而士诚竟自缢死,赐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储积殷富。士诚兄弟骄侈淫佚,又暗于断制,欲以得士要誉,士有至者,无问贤不肖,辄重其赠遗,舆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趋之。及士信用事,疏简旧将,夺其兵权,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将,当行者或卧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赐之。及丧师失地而归,士诚亦不问,或复用为将。其威权不立类此。

  士信愚妄,不识大体,士诚委以政,卒以亡其国。而士信之败,又为黄、蔡、叶三参军所误,至是骈诛,并杀潘元绍,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阳铁冶子也,以聚敛至上卿。城破被获,言于主者曰:“钱谷盐铁,籍皆在我,汝国欲富,当勿杀我。”主者曰:“亡国贼,尚不知死罪耶?”遂杀之。民大悦曰:“今日天开眼!”

  辛卯,吴置宣徽院,改太医监为太医院。

  甲午,吴朱亮祖兵至天台,县尹汤盘降。

  丙申,太师旺嘉努追封兖王,谥忠靖。

  丁酉,吴朱亮祖进攻台州,方国珍出师拒战,亮祖击败之,指挥严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吴王遣使以书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于帝,又以书与库库特穆尔曰:“阁下如存大义,宜整师旅,听命于朝。不然,名为臣子,而朝廷之权专属军门,纵此心自以为忠,安能免于人议!若有它图,速宜坚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权苗芳谢过于吴,吴王遣镇抚侯正纪往报之。

  辛丑,吴王命于泗州灵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吴封李善长为宣国公,徐达信国公,常遇春鄂国公,赏赉有差。

  王谕诸将曰:“江南既平,当北定中原,毋狃于暂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远图。”翌日,达等入谢,王问:“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恩,皆置酒相庆。”王曰:“吾岂不欲置酒与诸将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乐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酣歌逸乐,今竟何如?”

  吴朱亮祖克台州。

  初,方国瑛闻吴师至,即欲遁。会都事马克让自庆元还,言国珍方治兵城守,劝国瑛勿去,国瑛始约束将士拒守;然士卒怀惧,往往有逃溃者。亮祖攻之急,国瑛以巨舰载妻子,夜走黄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诸县。国瑛之遁也,挟总管赵琬至黄岩,琬潜登白龙奥,舍于民家,绝粒死。琬,琏之弟也。

  癸卯,吴新内城,制皆朴素,不为雕饰。王命博士熊鼎类编古人行事可以鉴戒者,书于壁间,又命待臣书《大学衍义》于两庑壁间。王曰:“前代宫室,多施绘画,予用书此以备朝夕观览,岂不愈于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尔导予以侈丽,岂予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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