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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东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绘画,三日方解。

  丁丑,帝谓托克托曰:“朕尝作多尔济克勒好事,迎白伞盖游皇城,实为天下生灵之故。今命喇嘛选僧一百八人,仍作多尔济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给之,毋扰于民。”

  二月,立镇江水军万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领之。

  诏河南、淮南两省并立义兵万户府。

  遣吏部侍郎贡师泰和籴于浙西。时江浙兵起,京师食不足,故命师泰和籴,得粮百万石。

  建清河大寿元忠国寺,以江浙废寺田归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薛朝晤、牛继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买驼马。

  丙子,颍州陷。

  是月,中书定拟义兵立功者权任军职,事平援以民职,从之。

  诏和买马于北边以供军用,凡有马之家,十匹内和买二匹,每匹给钞一十锭。

  是春,大雨凡八十馀日,群龙穴地而出者无数。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县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过街塔于卢沟桥。

  五月,甲子,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是月,诏修砌北巡所经色泽岭、黑石头、河西沿山道路,创建龙门等处石桥。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葫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葫芦,故以名之。募宁夏善射者及各处回回珠图殷富者,赴京师从军。

  郭子兴以镇抚朱元璋为总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张士诚寇扬州。丙申,达实特穆尔以兵讨士诚,败绩,诸军皆溃。诏江浙行省参政佛嘉律会达实特穆尔复进兵讨之。

  己酉,彭早住、赵君用陷盱眙县;庚戌,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阿噜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县大风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义县地震。

  八月,冀宁路榆次县桃李华。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齐王,谥忠献。

  时左丞和尼齐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镇其地,适岁大旱,公私匮乏,道通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数十万石,盐数十万引,凡军民约三日人籴官米一斗,入缗钞二贯,又三日,买官盐十斤,入缗钞二贯,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贼亦不敢犯其境。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广行省左丞吕思诚复为中书左丞。

  思诚初左迁湖广,贻书参议龚伯璲曰:“去年许可用为河南左丞,今年吕思诚为湖广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无动心乎?”抵武昌城下,语诸将曰:“贼据城与诸君相持经久,必不知吾为此来,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诸将不获已随其后,竟不烦转斗而入。思诚于是申号令,戒职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谋自守,徐议出征。苗军暴横,侵辱省宪,思诚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杀吕左丞乎?”自是无敢复至。俄召还中书,去三日,城复陷。

  辛酉,命太师、右丞相托克托总制诸王、诸省、各翼军马讨张士诚,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从行,禀受节制。西域、西蕃皆发兵来助,旌旗亘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

  甲子,封高丽国王托克托布哈为沈王。

  丁卯,立宁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阁成,赐工匠皮衣各一领。盖海青鹰房阁,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县。

  方国珍执元帅页特密实、黄岩州达噜噶齐宋巴延布哈、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以宣政院使哈玛尔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诏达实巴都鲁及台哈布哈等会军讨安丰。

  甲辰,诏加号海神为“辅国护圣庇民广济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师次济宁,遣官指阙里祀孔子,过邹县,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启皇太子。”

  丁卯,托克托领大兵至高邮;辛未,与张士诚战于高邮城外,大败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军资、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属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庆图规措有方,陆运川输,千里相属,朝廷赖之。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朱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独存,唇齿也,可以小憾而弃大事乎?”子兴悟,问诸将:“谁可往者?”时官军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住,且以祷神不吉为辞,元璋曰:“事之可否,当断于心,何祷也!”遂帅师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官军攻之急,每日暮,垒垂陷,官军去之,诘朝复完垒与战。寻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官军错愕不敢逼,遂列队而出,徐引还滁州。既而官军复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诱之渡涧,伏发,城中鼓噪而出,官军败走。元璋恐益兵来攻,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者,备他盗耳。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兴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元璋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可居也。”子兴嘿然,元璋遂不复言。

  是月,达实巴图鲁复苗军所据郑、均、许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释京师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绛州北方,有红气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额森特穆尔。中柏累言:“哈玛尔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额森特穆尔不从。哈玛尔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玛尔与托克托议授册宝礼,托克托每言中宫有子,将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至是哈玛尔遂诉于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玛尔复与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实哩、额森特穆尔之客明里明古谮诸太子。

  会额森特穆尔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音布哈等承望哈玛尔风指,劾奏:“托克托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随。其弟额森特穆尔,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额森特穆尔出都门听旨,而以旺嘉努为御史大夫。丁酉,诏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额森特穆尔安置宁夏路,以台哈布哈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阔察尔加太尉,舒苏知枢密院事,一同总兵,总领诸处征进军马。

  当是时,丞相督军,将士郊命,高邮城旦夕且破,而忽闻有诏解军,军中皆大哭。辛亥,诏至,参议龚伯璲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此,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既听诏,托克托顿首谢曰:“臣至愚,荷天子宠灵,委以军国重事,早夜战兢,惧弗能胜,一旦释此重负,上恩所及者深矣。”

  先是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玛尔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以故宣诏毕,即时解散,其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马三千,分赐诸将,俾各帅所部以听伊阔察尔、舒苏节制。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前!”拔剑刎颈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复有旨移置伊集纳路,即汉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变告龚伯璲劝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簿对无验。伯璲伏诛,良桢仍还为左丞。

  初,威顺王库春布哈,以贼据湖广,夺王印,是月,讨贼累立功,诏还其印,仍镇湖广。

  是月,绍兴路地震。

  达实巴都鲁复河阴、巩县。

  猺贼自耒阳寇衡州,万户许托因死之。

  是岁,诏谕:“民间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减二分,永为定例。”

  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于内苑造龙船,命内官供奉少监塔斯布哈董其事。帝自制船样,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

  又自制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柜,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柜上设西方三圣殿,柜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柜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未有。

  时帝怠于政事,荒淫游宴,以宫女三圣努、妙乐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销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执加巴喇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头管、小鼓、筝、篪、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领,遇宫中讃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密戒者得入,馀不得预。

  武昌自十二年为沔寇所残毁,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剧盗阻绝,米直翔涌,民心皇皇。总管成遵,言于省臣,假军储钞万锭,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战且行,籴粟于太平、中兴,民赖以全活者众。会省臣出师,遵摄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远斥候,塞城门,籍民为兵,得五千馀人,设万夫长四,配守四门,所以为防御之备甚至,号令严肃,赏罚明当,贼船往来江中,终不敢近岸,城赖以安。

  大臣有荐礼部郎中吴当世居江西,习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诏特授江西廉访使,偕江西行省参政和尼齐、兵部尚书黄昭招捕江西诸贼,便宜行事。当以朝廷兵力不给,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闽,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孙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进攻南丰,渠凶郑天瑞遁,郑原自刎死。当,澄之孙也。

  枢密院判官董抟霄,从丞相托克托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敢复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

  先是枢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将略称,从院官守淮安,诣丞相托克托面陈取高邮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幸与普步兵三万,保为取之。”托克托遂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户以行,汝中柏阴阻之,减其军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水陆进兵,乘胜拔十馀寨。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趣城东,备水战;一为奇乐,虞后;一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甲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勒馀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死国,有不进前者斩!”奋戟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枪坠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以斫贼。贼众攒枪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而死。

  朱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乱,与季父相夫,至是闻驻兵滁阳,遂来归。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随其父走乱军中,几不能存,至是亦来归。文忠年十二,牵舅衣而戏。元璋曰:“外甥见舅如见母也。”命与沐英同姓朱。英,定远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见而怜之,收以为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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