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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祐元年(1)


  ○帝㬎

  帝显,度宗第二子,母曰全皇后,咸淳七年九月巳丑,生于临安府之大内。九年,封嘉国公。十年七月癸未,即皇帝位。德祐二年三月丁丑,入元,降封瀛国公。

  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

  春,正月,癸酉朔,元兵入黄州。

  壬午,葬端文明武景孝皇帝于永绍陵,庙号度宗。

  乙亥,元东川副都元帅张德润拔礼义城,杀安抚使张资;继遣元帅张桂孙略地,擒总管郭武及都辖唐惠等六人。

  癸未,元兵攻蕲州,知州管景模以城降。

  乙酉,以陈宜中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初,吕师夔提举江州兴国宫,请募兵以御元,诏与知州钱真孙同募。至是贾似道承制召为都督府参赞,任中流调遣。师夔不受命,与真孙遣人诣蕲,以江州降元。巴延以师夔知江州。

  丙戌,元兵侵江州,知安东军陈严夜遁。时知寿昌军胡梦麟寓治江州,自杀;知南康军叶阊,知德安府来兴国,知六安军曹明,俱迎降于江州。

  师夔设宴庾公楼,选宗室女二人,盛饰以献巴延。巴延怒曰:“吾奉天子命,兴仁义师,问罪于宋,岂以女色移吾志乎!”斥遣之。

  丁亥,元枢密院言宋边郡如嘉定、重庆、江陵、郢、涟、海皆阻兵自守,宜降玺书招谕,从之。

  初,元人南侵,用吕文焕与刘整为向导,寻别命整出淮南。整锐欲渡江,曰:“大军自襄、攀东下,宋悉力西拒,东方虚弱,径造临安,可一鼓而捷也。”巴延不可,曰:“吾受诏特缀东兵使无西尔,济江非所闻。”至是整帅骑兵攻无为军,久不克,闻吕文焕入鄂捷至,整失声曰:“首帅束我,使我成功后于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遂发愤成疾,死于无为城下。

  壬辰,元以宣抚使贾居贞签书行中书省事,戍鄂州。居贞谓阿尔哈雅曰:“江陵乃宋制阃,重兵所屯。闻其诸将不睦,迁徒之民盈城,复皆疾疫,刍薪乏阙,杜门不敢樵采,当乘隙先取之。”阿尔哈雅深以为然。

  知安庆军范文虎,遣人以酒馔诣江州迎元军,且谓巴延曰:“行枢密院临城招谕,众心不从,愿俟丞相。”巴延初以安庆城在山顶,且兵粮皆足,势不可攻,又虑文虎为勍敌,甚忧之,及闻欲降,大喜,乃使阿珠先造之,文虎遂以城降,通判夏椅仰药死。巴延至湖口,系浮桥以渡,风迅水驶,桥不能成,乃祷于大孤山神,有顷风息,桥成,大军毕渡。巴延承制授文虎两浙大都督。

  乙未,以孙虎臣为宁武军节度使。

  元使兵部尚书廉希贤、工部侍郎严忠范奉国书来使。

  初,贾似道畏刘整,不敢出师,及闻其死,喜曰:“吾得天助矣!”乃上表出师,抽诸路精兵十三万以行,金帛辎重,舳舻相衔百馀里。命宰执小事专决,大事则关白督府,不得擅行,又以所亲信韩震为殿帅,总禁兵。至安吉州,似道所乘舟胶于堰中,刘师勇以千人入水拽之,不能动,乃易它舟而去。遂由新安池口以进,次于芜湖,遣人通吕师夔以议和。

  二月,夏贵引兵会贾似道于江上,袖中出一书示似道曰:“宋历三百二十年。”似道俯首而已。

  癸卯,以汪立信为江淮招讨使,俾就建康府库募兵以援江上诸郡。立信受诏,即日上道,以妻子托其爱将金明,执其手曰:“我不负国家,尔亦必不负我。”遂行,与贾似道遇于芜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立信曰:“平章平章,瞎贼今日更说一句不得!”似道因问立信何向,立信曰:“今江南无寸土干净,吾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耳。”既至建康,守兵悉溃,四面皆北军。立信知事不可成,叹曰:“吾终为国一死,但徒死无益,以此负国耳!”率所部数千人至高邮,欲控引淮南以为后图。

  似道自芜湖遣还元俘曾安抚,且以荔子、黄柑遗巴延,复使宋京如元军,请称臣、奉岁币。阿珠谓巴延曰:“宋人无信,唯当进兵。若避似道不击,恐已降州郡,今夏难守。”巴延乃令囊嘉特来言:“未渡江时,议和入贡则可。今沿江州郡皆已内附,欲和则当来面议。”因索答书,似道不答。囊嘉特归报,京亦还。

  甲辰,以黄万石为江西制置使。

  元立后土祠于临汾,立伏羲、女娲、舜、汤、河渎等庙于河中、解州、洪洞、赵城。

  元主将用兵日本,问王磐以便宜,磬言:“今方伐宋,当用吾全力,庶可一举取之。若复分力东夷,恐旷日持久,功卒难成。俟宋灭,徐图之,未晚也。”庚戌,遣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赍书使日本。

  元兵攻池州,知州王起宗遁去。通判昌化赵卯发摄州事,缮壁聚粮,为固守计。元游骑至李阳河,都统张林屡讽之降,卯发忿气填膺,瞠目视林,林不敢复言。已而林率兵巡江,阴遣人纳款,而阳助卯发为守,守兵皆归于林。卯发知事不济,乃置酒会亲友与诀,谓妻雍氏曰:“城将破,吾守臣,不当去,汝先出走。”雍曰:“君为忠臣,我独不能为忠臣妇乎!”卯发笑曰:“此非妇人女子所能也。”雍曰:“吾请先君死。”卯发笑止之。明日,乃散其家资与弟侄,仆婢悉遣之。元兵薄城,卯发晨起,书几上曰:“国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妇同死,节义成双。”遂与雍氏同缢死于从容堂。林开门降。巴延入城,问太守何在,左右以死对,深叹息之,命具棺衾合葬于池上,祭其墓而去。事闻,赠华文阁待制,谥文节,雍氏顺义夫人。

  元太宗长孙曰哈都,居北方,自定宗以来,日寻干戈。至是诏封诺摩罕为北平王,率诸王兵镇守,而安图总省院之政。

  元平章军国重事史天泽,至真定病笃,附奏曰:“臣死不足惜,但愿天兵渡江,慎勿杀掠。”语不及它,遂卒。元主闻讣震悼,谥忠武,追封镇阳王。

  天泽平居未尝自矜其能,及临大事,毅然以天下自任。年四十,始折节读书,立论多出人意表。拜相之日,门庭悄然。或劝以权自张,天泽举唐韦澳告周墀之语曰:“愿相公无权。爵禄刑赏,天子之柄,何以权为?”言者惭服。出入将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人以比郭子仪、曹彬。

  贾似道以精税七万馀人尽属孙虎臣,军于池州之下流丁家洲,夏贵以战舰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道自将后军军鲁港。贵失利于鄂,恐督府成功,无所逃罪,又恐虎臣新进出己上,殊无斗志。会巴延令军中作大栰数十,采薪刍置其上,阳言欲焚舟,诸军但昼夜严备而已。巴延分步骑夹岸而进,麾战舰合势冲虎臣军。

  时阿珠与虎臣对阵,巴延命举巨炮击虎臣军。阿珠以划船数千艘乘内直进,呼声动天地。虎臣先锋将姜才方接战,虎臣遽过其妾所乘舟,众见之,讙曰:“步帅遁矣!”军遂乱。夏贵不战而走,以扁舟掠似道船,呼曰:“彼众我寡,势不支矣!”似道闻之,错愕失措,遽鸣钲收军,舳舻簸荡,乍分乍合。阿珠与镇抚何玮、李庭等,以小旗麾将校,左右掎之,杀溺死者不可胜计,军资器械尽为元所获。

  似道夜驻珠金沙,召贵计事。顷之,虎臣至,抚膺哭曰:“吾兵无一人用命者。”贵微笑曰:“吾尝血战当之矣。”似道曰:“计将安出?”贵曰:“诸军俱胆落,吾何以战!师相惟有入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吾当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与虎臣单舸奔还扬州。明日,溃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皆莫应,至有为恶语嫚骂者。

  壬戌,元军攻饶州,知州唐震发州民城守。时元遣使来取降款,通判万道同阴使于所部敛白金、牛、酒,备阵礼,微讽震降,震叱之曰:“我忍偷生负国耶!”城中少年感震言,杀元使者。已而元军登陴,众皆散。震入坐府中,元军执牍使署降,震掷笔于地,不屈,遂死之。郴州守赵崇榞寓居城中,亦死之。道同以城降。震始以忤贾似道罢官,家居,久之,起知饶州,至是死节。赠华文阁待制,谥忠介。

  初,特进、奉祠江万里,闻襄、攀城破,凿池芝山后圃,扁其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闻警,执门人陈伟器手曰:“大势不可支,余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至是元军执其弟知南剑州万顷,索金银不得,支解之,万里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镐相继投池中,积尸如叠。翼日,万里尸独浮出,从者敛葬之。寻赠太傅、益国公,谥文忠。

  甲子,元兵攻临江军,知军鲍廉死之。

  中书舍人王应麟言:“图大患者必略细故,求实效者必去虚文。请集诸路勤王之师,有能率先而至者,厚赏以作勇敢之气,并力进战,惟能战斯可守。”因条上求将材、练军实、备粮饷等事,不报。

  乙丑,贾似道至扬州,檄列郡如海上迎驾,上书请迁都。太皇太后不许,诏下公卿杂议。王爚请坚跸,未决,以己不能与大计,乞罢政,不待报径去。已而宗学生上言:“陛下移跸,不于庆元则于平江;事势危急,则航海幸闽;不思我能往彼亦能往,徒惊扰无益。”乃止。

  时方危急,征诸将勤王,多不至,惟郢州守将张世杰率兵入卫,复饶州。陈宜中疑世杰归自元,易其所部军。

  元阿尔哈雅言:“江陵,宋巨镇,地居大江上流,屯精兵不啻数十万,若非乘此破竹之势取之,江水泛溢,鄂、汉之城亦恐难守。”元主从其请,仍玺书遣使招降。

  丙寅,以文天祥为江西安抚副使,知赣州。勤王诏至赣,天祥捧之涕泣,发郡中豪杰,并结溪峒山蛮,有众万人,遂入卫。其友止之曰:“今元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馀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馀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闻风而起。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至是痛自抑损,尽以家资为军费。每与宾客、僚佐语及时事,辄抚几曰:“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闻者为之感动。

  戍辰,湖南提刑李芾遣将率仕士三千人入援。寻以芾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

  时湖北州郡皆破,其友劝芾勿行,曰:“无已,即以身行可也。”芾曰:“吾岂拙于谋身哉?第以世受国恩,虽废弃中,犹思所以报者。今幸用我,我以家许国矣!”

  己巳,以陈宜中知枢密院事,曾渊子同知枢密院事,礼部侍郎文及翁签书枢密院事,倪普同签书枢密院事。召王爚为浙西、江东宣抚使,使居京师以备咨访。

  时元行人郝经尚留仪真,元主复使礼部尚书中都哈雅及经弟行枢密院都事郝庸等来问执行人之罪。贾似道大恐,乃遣总管段佑以礼送经归。经道病,元主敕枢密院及尚医近侍迎劳,所过,父老瞻望流涕。

  元兵攻嘉定,都统侯兴力御,死之。

  庚午,平章军国重事、都督诸路军马贾似道贾。

  初,陈宜中附似道,骤得登政府。至是堂吏翁应龙,自军中以都督府印还,宜中问似道所在,应龙以不知对。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请诛似道以正误国之罪。太皇太后曰:“似道勤劳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礼!”诏授醴泉观使,罢平章、都督。凡似道诸不恤民之政,次第除之,放还诸窜谪人。赵与可除名,令临安府捕案之。

  辛未,右丞相章鉴闻元兵日迫。托故径遁去。

  江淮招讨使汪立信闻贾似道师溃,江、汉守臣望风降遁,叹曰:“吾今日犹得死于宋土也!”乃置酒,召宾僚与诀,手自为表,起居三宫,与从子书,属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抚案者三。以是失声三日,扼吭而卒。

  是月,沿江制置大使、建康行宫留守赵溍弃城南走,都统徐王荣、翁福等以城降元,知宁国府赵与可、知降兴府吴益亦弃城遁,知太平州孟之溍、知和州王善、知无为军刘权、知涟州孙嗣武相继迎降。

  元主如上都。

  鄂、汉降臣张晏然等上书于元主曰:“宋之权臣,不践旧约,拘留使者,实非宋主之罪,敢仰祈圣慈,止罪擅命之臣,不令赵氏乏祀”元主召赴阙,谕之曰:“卿言良是。卿既不忘旧主,必能辅弼我家。已遣巴延按兵不进,仍遣廉希贤等持书往使。果能悔过来附,既往之愆,朕复何尤!至于权臣贾似道,尚无罪之之心,况肯令赵氏乏祀乎?若其执迷罔悛,未然之事,朕将何言!天其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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