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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四年(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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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庚午朔,张浚斩同州观察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哲于邠州,遂责本司都统制、明州观察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锡为海州团练副使,合州安置。 初,诸军既败还,浚召锡等计事。浚立堂上,诸将帅立堂下。浚问:“误国大事,谁当任其咎者?”众皆言环庆兵先生,浚命拥哲斩之。哲不伏,且自言有复辟功,浚亲校以楇击其口,斩于堠下,军士为之丧气,浚遂以黄榜放诸军罪。哲已死,诸将帅听命,浚命各归路歇泊。令方脱口,诸路之兵已行,俄顷皆尽。浚率帐下退保秦州,陕西大震。 辛未,宣抚处置使司参谋官王以宁言:“乞下诏幸蜀,俾敌人罔测乘舆所在。”帝曰:“诏令所以取信于民。自非必行之事,不可降诏,使民何所适从!”张守曰:“昨已降旨,令沿江储峙。” 秦桧自楚州孙村归于涟水军丁禩水寨。 初,金人以桧请存赵氏,执还燕山,既而从二帝之上京。上皇之遗金书请和也,桧与闻之。逮二帝东徙韩州,金主以桧赐左监军昌为任用。任用者,犹执事也。昌之提兵南下也,桧以任用随军,以计得与其妻王氏俱行。昌至淮阴,以桧为参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及楚城破之三日,桧与王氏及臧获砚童兴儿、御史台街司翁顺及亲信高益恭等,以小舟至涟水军界,为禩逻者所得,将缚而杀之。桧曰:“我御史中丞秦桧也。”寨兵皆乡民,不晓其说,以为奸细,稍凌辱之。桧曰:“此中有士人,当知我姓名。”时王安道者为酒监,众呼示之。安道佯为识桧,长揖之曰:“中丞良苦!”众信之,乃不杀。翼旦,谒禩于军中,其下诸将招与饮,有副将刘靖者,欲杀桧而取其资,桧知而责之,靖不得发。桧遂泛海赴行在。 乙亥,金主至自东京。 癸未,帝谓辅臣曰:“闻城中百物贵涌,将士经此,寒苦可念。太母日馈朕盘飧,问内侍,云一免至直五六千,鹌鹑亦数百,朕知之,饬尚食勿进鹌、兔久矣。”范宗尹曰:“陛下恭俭如此,天下幸甚!” 甲申,言者论防海利害,有可虑者三,不足畏者三,大略谓:“海道风帆,瞬息千里,舟师猝至,势难支吾;又,出没示疑,牵制我师,扬旗伐鼓,中夜而至;我若惊溃,彼计得行;此可虑者三也。冒涉洪涛,敌众方病,乘其未定,易以进击;又,或为风阻,咫尺不前;港道回曲,加以泥泞,其隙易乘;此不足畏者三也。由是言之,无备则可虑,有备则弗畏。今莫若委沿海巡尉及民社,分地防扼。大抵海舟不能齐一,及其未集而击之,必可成功。”从之。 是日,金主命辽、宋诸官之降者,各上其本国诰命,等第换授。 乙酉,言者论:“三年天下之通丧,后世有从权夺服之举者,所以移孝为忠,徇国家之急也。而比来所起之士,多非金革之故,几习宣、政之风,如权邦彦为发运使、姜仲谦为湖北转运使,以至幕职之官,亦行起复。又有夤缘请托三省、枢密院而图起复者,此何理邪?欲望一切罢去,于以明人伦而厚风俗。”诏邦彦孝委催发诸路钱粮,应付行在大军支遣,其馀皆罢之。 庚寅,右正言吴表臣言:“臣向尝论奏,乞谕张浚,令提关陕锐旅疾速入援。伏计朝廷必屡已督促,然至今寂然,未有来耗,中外人情,不胜失望。臣伏念朝廷待浚之意亦至矣,浚之奏请,无有不行,浚之官属,推赏甚厚,盖望其竭力为报,缓急有助也。今冬候已深,敌情叵测,在浚臣子之心,亦岂遑安居!若不恤君父之急,于义如何?欲望更遣使臣,由间道相继督促张浚、曲端等,令统帅精骑,星夜前来应援,无使后时。若强敌深入,亦有后顾之虞。此事迫切,不宜缓者。”时朝廷犹未知浚败于富平,乃诏枢密院遣使臣二人趣浚入援。 初,浚既斩赵哲,以陕西转运判官孙恂权环庆经略使。或谓环庆诸将曰:“汝等战勇而帅独被诛,天下宁有是事?”参议军事刘子羽闻之,令恂阴图诸将,恂遂以败军斩统领官张忠、乔泽。统制官慕容洧与诸将列告于庭,恂叱之曰:“尔等头亦未牢!”洧,环州属户,其族甚大,闻此,惧诛,遂首以兵叛,进攻环州。浚命统制官张中彦、干办公事承务郎赵郴守渭州,二人皆曲端旧部曲,素轻刘锜;又,浚已还秦,恐金人至,不能守,乃相与谋逐锜而据泾原。锜至环州,与洧相拒。金以轻兵破泾州,次潘原县,锜留彦琪捍洧,亲率精锐赴渭州。锜至瓦亭而金兵已迫,锜进不敢追洧,退不敢入渭,遂走德顺军。彦琪以孤军无援,亦惧,遁归古原州。中彦、郴闻之,遂遣人诣金军通款。 甲午,伪齐刘豫遣尚书右丞相张孝纯册其母令人为皇太后,立其妾钱氏为皇后。钱氏,本宣、政间宫人,出为民婢,入豫家,有宠,托言吴越王后而立之。 丁酉,诏为赵立辍二日朝,赠立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烈,官子孙十人,且令访其遗骸,官给葬事;后为立祠,名显忠。 己亥,河南镇抚司兵马钤辖翟宗率裨将李兴渡河,败金人于阳城县,遂进至绛州之垣曲。横山义士史准等以其众来附。兴归,以所部屯商州。 杜充自南京至云中,金右副元帅宗翰薄其节,不之礼,久而命知相州。 十一月,癸卯,诏曰:“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皆盛德元老,同居庙堂,国势尊安,四裔顺服;而遭罹贬斥,久历岁时,尚拘微文,未获昭雪。朕经此时巡之久,益知致治之难,念兹老臣,是宜褒称。三省可检举速行褒赠,并其馀党籍臣僚,下有司责以近限,具名取旨施行。” 初,帝既下诏褒录元祐忠贤,而朝廷多故,有司未暇检举。及是帝谕大臣曰:“此事议论已久,终是行遣未尽。内中收得《元祐党碑》,即降出,令录所司,一一契勘褒赠。”遂追封公著鲁国公,谥正献;大防宣国公,谥正愍;纯仁许国公,谥忠宣;皆赠太师。 是日,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吕颐浩复南康军。 颐浩既驻军鄱阳,会建武军节度使杨惟忠有兵七千屯州境,颐浩请与俱。是月朔,官军至都昌县,后三日,遂渡江,入居南康军,分守要害。遣统制官巨师古以所部三千七百人救江州。是夜,贼众三万人至南康,与官军鏖战。颐浩及杨惟忠皆失利,引兵渡江避之,陈于北溪洲。翼日,师古引兵未至江州五十里而营,诘朝出战,遇伏,为所败,其众溃去,师古奔洪州。颐浩乃传檄王侄、韩世清会兵,未敢进。 甲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赵鼎罢。 初,帝欲除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为节度使,鼎以企宗非有军功,持不下,帝不乐,诏鼎累乞宫祠,可本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免谢罪。鼎既免,帝欲申前命,参知政事谢克家曰:“企宗非有大功,今骤命之,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独负谤于天下后世也。”帝乃止。 乙巳,权尚书工部侍郎韩肖胄请复天地、日月、星辰、社稷之祀,事下太常。其后礼寺言:“自车驾巡幸以来,宗庙之祭,文虽省而义存,则岁所常行者,亦当姑存其意,而天地、社稷之祀不可辍。今裁定,每岁孟春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季秋及冬日至四祀天,夏日至一祀地,孟冬上辛祀感生帝,立冬后祭神州地祇,春秋二社及腊前一日祭太社、太稷,并于越州天庆观设位,免玉与牲,权用酒脯。乃依方色奠币,以辅臣为初献,礼官亚终献,宗室奏告,并常服行事。”从之。 丙午,秦桧入见。 初,桧发涟水军寨,权军事丁禩令参议王安道、冯由义辅行,前二日至行在。桧自言杀监己者,夺舟来归。朝士多疑之者,谓其与何、孙傅等同被拘执,而桧独还;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淮,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南行!就令达兰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俱归!唯范宗尹、李回素与桧善,力荐其忠,乃命先见宰执于政事堂。翼日,引对,桧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遂建议讲和,且乞帝致书左监军昌求好。 是日,通、泰镇抚使岳飞自柴墟镇渡江。 金左监军昌既得楚州,有经营南渡之意,乃攻张荣鼍潭湖水寨。金人屡攻荣,阻湖淖,不得进。及是天寒水深,遂并力攻其茭城,荣不能当,焚其积聚而去。金人进攻泰州,飞以泰州不可守,弃城去,率众渡江,屯江阴军沙上。 丁未,朝请郎、试御史中丞致仕秦桧试礼部尚书,赐银帛二百匹两。范宗尹等进呈桧所草国书,帝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桧请以本身合得恩泽授王安道、冯由义官,寻并改京秩,而舟人孙静亦补承信郎。始,帝虽数遣使,然但且守且和,而专与金人解仇议和,则自桧始。 壬子,日南至,帝率百官遥拜二帝。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 丙辰,金左监军昌破泰州。时昌有渡江之意,欲耕地而守,遂亲率万人下泰州而屯之。 己未,金人破通州。 辛酉,伪齐刘豫改元阜昌。豫初僣立,止用天会之号。至是奉金命,乃改之。 甲子,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吕颐浩,乞益兵讨李成,帝曰:“颐浩奋不顾身,为国讨贼,群臣所不能及。但与贼相距,不度彼己,容易轻进,此其失也。今兵既少衄,须令且持重,急遣王侄引兵助之。”范宗尹曰:“颐浩意欲更得韩世忠兵马为助。”帝曰:“若遣韩世忠提全军,破贼有馀力;但敌骑尚在江北,未可遽行。”李回曰:“成敢拥众跨江跳梁,正倚金人南侵,朝廷不能遣发大兵。若陛下亲御六师,移跸饶、信间,则成败胆矣。”帝曰:“朕日夜念此不少置,决意须亲征。俟敌骑稍北,遣世忠先行,朕继总兵临之。先以赏招携其众,许归自新,则成必易擒,亦不欲多杀士众也。” 丙寅,诏神武前军统制王侄以本部万人速往吕颐浩军策应。 是月,宣抚处置使张浚,自秦州退军兴州。 初,浚兵既溃于富平,金人以所得陕西金币悉归河东帅府。会张中孚、赵彬送款于金人,知慕容洧叛,乃遂引兵而西,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吴玠自凤翔走保大散关之东和尚原,权环庆经略使孙恂由陇关入秦,与浚会。金人至渭州,得其情实,乃入德顺军。浚闻敌人德顺,遂移司兴州,簿书辎重,悉皆焚弃。 浚之出师也,干办公事、朝请郎杨晟惇力言其不可,浚不从,晟惇乃求行边,不随幕下。及是来见浚,浚稍以诸事委之。晟惇言:“金人必欲举川、秦,然后归国。不若引兵金、洋一带,俟敌骑既去,然后收复川、陕,事乃永定。”浚虽不用其说,然已置陕西于度外矣。起复朝议大夫、知兴元府王庶亦来,见浚计事,力陈保奏之策。众议不同,庶请归持馀服。 浚之自邠南归也,将士皆散,惟亲兵千馀人自随,其属官皆惧。有建议当保夔州者,参议官刘子羽曰:“议者可斩也。宣抚司岂可过兴州一步!系关陕之望,安全蜀之心。”干办公事谢升亦言不当远去,请筑青阳潭左右四关、六屯,浚以为然,乃劾异议者,遣子羽单骑至秦州,访诸将所在。时敌骑四出,道阻不通,将士无所归,忽闻子羽在近,宣抚使留蜀口,乃各引所部来会,凡十数万人,军势复振。浚哀死问伤,录善咎己,人心粗安。 或谓吴玠:“宜移屯汉中以保巴蜀。”玠曰:“敌不破我,讵敢轻进!吾坚壁重兵,下瞰雍甸,敌惧吾乘虚袭其后,此保蜀良策也。”诸将乃服,时玠在原,军食不继,凤翔之民感其遗惠,相与夜负刍粟输之;玠亦怜其远意,悉厚赏以银帛,民人益喜。敌怒,遣兵伏渭南,邀而杀之,又令保伍相坐,犯者皆死,而民益冒禁输之,数年然后止。 十二月,庚午,交趾郡王李乾德请入贡,诏却之。 辛未,金左副元帅宗翰,命诸路州县同以是日大索南人及拘之于路;至癸酉,罢籍客户,拘之入官;至次年春,尽以铁索锁之云中,于耳上刺官字以志之,散养民间。既而立价卖之,馀者驱之夏国以易马,亦有卖于蒙古、室韦、高丽之域者。时金既立刘豫,复以旧河为界,宗翰恐两河陷没士庶非本土之人,逃归豫地,故有是举。 丁丑,金陕西都统洛索卒,后赠金源郡王,谥庄义。 己卯,诏户部进钱万缗,奉隆祐皇太后生辰。 时帝以太后诞日,置酒宫中,从容语及前朝事。后曰:“吾老矣,幸相聚于此,它时身后,吾复何患,然有一事当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求之古今,母后之贤,未见其比。因奸臣快其私愤,肆加诬谤,有玷盛德。建炎初虽尝下诏辨明,而史录所载,未经删定,岂足传信后世?吾意在天之灵,不无望于官家也。”帝闻之惕然。其后更修神宗、哲宗两朝《实录》,盖张本于此。 癸未,诏:“监司、守倅,并以三年为任。” 乙未,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为江南路招讨使,进解江州之围,且平群盗,事急速者许便宜。 时李成乘金人侵略之馀,据江、淮六七州,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使其徒多为文书,符谶,幻惑中外,朝廷患之。至是闻金不渡江,帝乃止饶、信之行。范宗尹因请大将讨成,故有是命。仍令前军统制王侄、后军统制陈思恭、镇抚使后飞皆属俊。 诏:“招讨使位宣抚使下,制置使上,著为令。” 翰林学士汪藻言:“古者两敌相持,所贵机会,此胜负存亡之分也。金师既退,国家非暂都金陵不可;而都金陵,非尽得淮南不可。淮南之地,金人决不能守;若为刘豫经营,不过留签军数万人而已,盖可驱而去也。淮南近经兵祸,民去本业,十室而九,其不耕之田,千里相望,流移之人,非朝夕可还。国家欲保淮南,势须屯田,则此田皆可耕垦。臣愚以为正二月间,可便遣刘光世或吕颐浩率所部招安人马过江,营建寨栅,使之分地而耕,既固行在藩篱,且清东西群盗,此万世一时也。”疏奏,未克行。中兴后言屯田者,盖自此始。 是岁,行在大军月费见钱五千馀万缗,银帛、刍粟在外,而诸养兵之费不与焉。 红巾贼屡犯均州,知武当县、奉议郎王焕率邑人保山寨。贼军大至,或劝之使遁,焕曰:“使吾有此心,则不能与邑人来此矣。”遂与一家俱死。后录其家一人。 伪齐刘豫立陈东、欧阳澈庙于归德府,封东为安义侯,澈为全节侯,取张巡、许远庙制,立为双庙以祀之。 初,徽猷阁待制洪皓,与右武大夫龚璹持命至太原,金令其阳曲县主簿张维馆伴。留几岁,金遇使人礼益削。是岁,始遣皓、璹至云中。时通问使、朝奉郎王伦、閤门宣赞舍人朱弁已被拘,伦、皓因以金遣商人陈忠,密令通问两宫。已而左副元帅宗翰召皓等遣官伪齐,皓力辞不可,宗翰怒,命壮士拥以下,执剑夹承之,皓不为动。傍贵人唶曰:“此忠臣也!”止剑士以目,为跽请,宗翰怒少霁,遂流递于冷山,与假吏沈珍、隶卒邱德、党超、张福、柯辛俱。流递,犹编窜也。云中至冷山行两月程,监军希尹使诲其八子。 是岁,金渤海万户大托不嘉北归,过淮,与知军张涣饮于舟中,因语及册立刘豫事,托卜嘉叹曰:“某,辽之大臣,渤海之大姓,曩者大金见招,许以开国辽东,累载从军,披坚执锐,今求一郡之安,亦不可得。豫不过山东郡守,势孤而降,乃当是任,岂不负我哉!”涣,孝纯从子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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