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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三年(1)


  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辽遣使谕夏国与宋和。

  壬申,辽以北面林牙萧革为北院枢密副使。革善谀悦,与近习相比昵,由是名达于上。尝侍宴,辽主谓革曰:“朕知卿才,故自拔擢,卿宜勉力。”革曰:“臣不才,误蒙圣恩,惟竭愚衷,安敢怠!”

  泾原安抚使王尧臣言备御之策,凡五事:“其一,镇戎军接贼界天都山止百馀里,西北则有三川、定川、刘璠等寨,皆汉萧关故地,最是贼冲,其寨主、监押,当令本路主帅举辟材勇班行。若谓昨来怀敏之败,定川诸寨不足捍御,遂为弃地,则两路更无保障,贼马可以直抵城下矣。其东南师子、拦马、平泉三堡,俟春当益营筑,为泾、渭之屏蔽,不尔,其势不攻而自下。一路隔绝,更无斥候,镇戎遂为孤垒矣。其二,渭州笼竿、羊牧隆城、静边、得胜四寨,在六盘山外,内则为渭州藩篱,外则为秦、陇襟带,土地饶沃,生齿繁多,请建置为军,择路分都监一员知军,专提举四寨。及令修浚城堑,添屯军马,及时聚蓄粮草,以为备御。其三,原州西至环州定边寨,与敏珠尔、密藏等族一带蕃部相接,其首领至多,素无保聚,不相维统,向背离合,所守不常。须择武臣知环、原二州,相为表里,使招辑蕃部,但不为贼用,庶少减泾、原之患。其四,仪州地控山险,州城低薄,壕堑浅狭,三分军民,二分在外,贼至虽能城守,居民必大遭剽掠,亦宜预虑之。其五,泾州虽为次边,然缘河大川,道路平易,实近里控扼之会,其张村直入州路,宜营作关栅,或断为长堑,以遏奔冲。望下韩琦、范仲淹相度施行。”从之。

  辛巳,诏辅臣议蠲减天下赋役。

  戊子,诏录将校死王事而无子孙者亲属。

  辛卯,诏陕西沿边招讨使韩琦、范仲淹、庞籍,凡军期申覆不及者,皆便宜从事。又建渭州笼竿城为德顺军。皆用王尧臣议也。

  初,曹玮开山外地,置笼竿等四寨,募弓箭手,给田,使耕战自守。其后将帅失抚御,稍侵夺之,众怨怒,遂劫德胜寨主姚贵闭城叛。尧臣适过境上,作书射城中,谕以祸福,且发近兵讨之。吏白尧臣曰:“公奉使且还,归报天子耳;贵叛,非公事也。”尧臣曰:“贵土豪,颇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后必为朝廷患。”贵果出降。尧臣为申明约束,如玮之旧,乃归。

  壬辰,录唐狄仁杰后。

  癸巳,延州言元昊遣伪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来纳款。先是庞籍因李文贵还,再答旺荣等书,约以元昊自奉表削僣号,始敢闻于朝。于是文贵与从勖持元昊书至保安军,其书自称“男邦尼鼎定国乌珠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从勖又致辽使人谕令早议通和之意。又言:“本国自有国号,无奉表体式,其称乌珠,盖如古单于、可汗之类。若南朝使人至本国,坐蕃宰相上。乌珠见使人时,离云床问圣躬万福。”从勖因请诣阙,籍使谓之曰:“天子至尊,荆王叔父也,犹称臣。今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勖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使从勖至京而天子不许,请归更议之。”籍乃具以闻,且言:“元昊辞稍顺,必有改事中国之心;愿听从勖诣阙,更选使者往其国申谕之,彼必称臣,凡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时元昊与辽有衅,故请款塞,而当时议边事者虚揣臆度,讫不得其要领。

  丙申,王尧臣又言:“韩琦、范仲淹、庞籍既为陕西四路都部署沿边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四路当禀节制,而诸路尚带经略使名者九人,各置司行事,名号不异,所禀非一。今请逐路都部署、副部署并罢经略,只充沿边安抚使、副。”从之。

  吕夷简数求罢,帝优诏未许。陕西转运使孙沔上言:“祖宗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纲纪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恸哭,而无一人为陛下言者,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自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荐王随、陈尧佐代己,盖引不若已者为自固之计,欲使陛下复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还自大名,入秉朝政,于兹三年,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西州累为败闻,契凡乘此求赂,兵歼货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咨。今夷简以病末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乃谓恨不移疾于朕躬,四方传闻,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今契丹复盟,元昊款塞,天下日望和平,因此振纪纲,修废坠,选贤任能,节用养士,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于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欲因病而去,苟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使之在廊庙,布台阁,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也。”书闻,帝不之罪,议者喜其謇切。夷简谓人曰:“元规药石之言,闻此恨迟十年。”人亦服其量云。

  二月,壬寅,辽禁关南汉民弓矢。

  丙午,赐陕西招讨韩琦、范仲淹、庞籍钱各百万。

  庚戌,右正言梁适使延州,与庞籍议所以招怀元昊之礼,于是许贺从勖赴阙。

  乙卯,韩琦、范仲淹等言:“今元昊遣人赴阙,将议纳和。如不改僣号,则不可许。如卑词厚礼,从乌珠之称,亦宜防其后患。”集贤校理余靖亦言必不可许。

  辛酉,国子监请立四门学,以士庶人子弟为生员,以广招延之路;从之。

  三月,壬申,夷简再辞位,帝御延和殿召见,敕乘马至殿门,命内侍取杌子舆以前,夷简引避久之,诏给扶,毋拜。戊子,罢相,守司徒,军国大事与中书、枢密院同议。

  以晏殊为平章事兼枢密使,判蔡州夏竦为户部尚书、充枢密使,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为参知政事,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枢密副使。弼以奉使,昌朝以馆伴使劳,故俱擢用。弼辞不拜。

  时吕夷简罢相,辅臣皆进官。侍御史弋阳沈邈言:“爵禄所以劝臣下,今边圉屡警,未闻庙堂之谋有以折外侮,而无名进秩,臣下何劝焉!”

  辛卯,辽主如南京。

  癸巳,以侍御史鱼周询为起居舍人,职方员外郎王素为兵部员外郎,集贤校理欧阳修为太常丞,并知谏院。周询固辞。又以集贤校理余靖为右正言,谏院供职。时陕右师老兵顿,京东、西盗起,吕夷简既罢相,帝遂欲更天下弊事,故增置谏官,首命素等为之。

  甲午,改枢密副使富弼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所未尝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讳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御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臣今受赏,彼若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于守备决不敢懈驰。’非臣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帝察其意坚,特改命焉。

  夏,四月,戊戌朔,幸琼林苑,阅骑士。

  庚子,夏遣使进马驼于辽。

  癸卯,以金署保安军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使夏州。先是良佐与贺从勖诣阙,馆于都亭西驿。承受使臣取元昊书至中书、枢密院,谕从勖以“所赍来文字,名体未正,名上一字又犯圣祖讳,不敢进,却令赍回。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上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许自置官属。其宴使人,坐朵殿之上;或遣使往彼,一如接见契丹使人礼。如欲差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听之。置榷场于保安军,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生日与十月一日赐赍之,许进奉乾元节及贺正,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仍命良佐与从勖等同往,议定以闻。

  甲辰,以韩琦、范仲淹并为枢密副使,知永兴军郑戩为陕西四路马步军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等使,驻军泾州。琦、仲淹凡五让,不许,乃就道。富弼曰:“琦、仲淹并授枢密副使,然议者云,西寇未殄,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愿陛下采公论,一召来处内,一授职在边,或二人一岁一更,均其劳逸,内外协济,无善于此。”

  乙巳,以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先是以枢密使召竦于蔡州,台谏交章论“竦在陕西,畏懦不肯尽力,尝出巡边,置侍婢中军帐下,几致军变。又,元昊常榜塞下,得竦首者予钱三千。为贼所轻如此。”且言:“竦挟诈任数,奸邪倾险,与吕夷简不协,夷简畏其为人,不肯引为同列,既退而后荐之,以释宿憾。”御史沈邈,又言竦阴交内侍刘从愿,其言尤切。会竦已至国门,言者请毋令入见。谏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对帝极言,帝未省,遽起,拱辰引帝裾毕其说。前后言者合十八疏,帝乃罢竦而用衍代之。

  己酉,以馆阁校勘蔡襄为秘书丞、知谏院。初,王素、余靖、欧阳修除谏官,襄作诗贺之,辞多激劝。三人者以其诗荐于帝,寻有是命。

  丙辰,以春夏不雨,遣使祠祷岳渎。

  己未,以翰林学士五尧臣为户部郎中,权三司使事。尧臣始受命,言于帝曰:“今国与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请自择僚属,帝纳其言。尧臣取陕西、河东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后岁出入财用之数会计以闻。

  庚申,以盐铁判官吕绍宁为淮南转运使。绍宁至淮南,亟上羡钱十万。谏官欧阳修请却所上钱,并治绍宁欺罔之罪,以戒奸吏刻剥。

  吕夷简虽罢相,犹以司徒预议军国大事,于是谏官蔡襄疏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受事于夷简之门,夷简为相,首尾二十馀年,功业无闻,今以病归,尚贪权势,不能力辞,伏乞特罢商量军国大事,使两府大臣专当责任,无所推避。”甲子,夷简请罢预议军国大事,从之。

  是月,国子监直讲石介作《庆历圣德诗》。介笃学尚志,乐善疾恶,喜声名,会吕夷简罢,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夏竦既拜,复夺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颂吾职,其可已乎!”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闻之,曰:“介祸始于此矣。”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庚午,录系囚。

  江、淮岁漕不给,京师乏军储,大臣以为忧。枢密副使范仲淹,言国子博士宣城许元可独倚办,辛未,擢元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判官。元曰:“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不能足京师者,吾不信也。”至则命濒江州县留三月粮,馀悉发之,远近以次相补,引千馀艘转漕而西。未几,京师足食。

  癸酉,命王拱辰、田况与三司同议减放州县科配。

  乙亥,忻州地大震。诏本路转运、经略司安恤百姓,毋驰边备。

  盐铁副使林濰出知滑州。

  初,入内都知张永和建议,请收民房钱十之三以助军费,事下三司,王尧臣持不可。永和密使人致意曰:“能行此,则大用矣。”明日,入见,具为帝言,因曰:“此衰世事,唐德宗所以致乱者,非平时可行也。”濰畏永和势,助之甚力。尧臣奏罢濰,以河北转运使张日之为盐铁副使,议乃定。

  戊寅,以虞部员外郎杜杞权发遣度支判官事,太常博士燕度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皆王尧臣所荐也。权发遣三司判官始此。杞,镐之子;度,肃之子也。

  庚辰,幸相国寺、会灵观祈雨。

  癸未,置御史官六员,罢推直官,从御史台请也。

  乙酉,以侍御史席平知润州。中丞王拱辰言其议论无取,故出之。

  丁亥,置武学于武成王庙,以太常丞阮逸为武学教授。

  戊子,雨,辅臣称贺。帝曰:“天久不雨,朕每焚香上祷于天。昨夕寝殿中忽闻微雷,遽起冠带,露立殿下,须臾雨至,衣皆沾湿。移刻雨霁,再拜以谢,方敢升阶。自此尚冀槁苗可救也。”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诚,曷以致天应若此!”帝曰:“比欲下诏罪己,彻乐减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耳。”

  辛卯,筑钦天坛于禁中。

  乙未,谏官欧阳修言:“韩琦、范仲淹到阙以来,只是逐日与两府随例上殿,呈奏寻常公事,陛下亦未曾特赐召对,从容访问。今西事未和,边陲必有警急,乞陛下因无事之时,出御便殿,特召琦等从容访问,使尽陈西边事宜合如何处置。至如两府大臣,每有边防急事,或令非时召见聚议,或各令自述所见,只召一两人商量,此乃祖宗之朝并许如此,不必拘守常例也。”

  辽诏复定礼制。

  辽主如山西。

  是月,忻州地震。

  虎翼卒王伦叛于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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