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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兴元年(1)


  乾兴元年辽太平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诏改元。

  辽主如纳水。

  二月,庚子朔,大赦天下。诏自今中外所上表章,省去尊号。群臣再表请复称,不允。乃别上尊号曰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癸卯,诏从之,然亦不果受册。

  辛丑,辽主驻鱼儿泺。

  甲辰,封丁谓为晋国公,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为韩国公。

  甲寅,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帝不豫浸剧,戊午,崩于延庆殿。遗诏:“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是日,百官见太子于延庆殿之东楹。遣内殿承制、閤门使薛贻廓告哀于辽。京城内外,并增兵卫,罢工役。

  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皇帝冲年,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书有法,表则之地,先欲乱之乎?”谓不敢言。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它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邪?”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

  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山陵诸费,无以赋民。

  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

  先是群臣议太后临朝仪,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辞,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甲子,始听政于崇政殿西庑。

  乙丑,以生日为乾元节。

  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谓不听。

  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傅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也,曾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词,谓嫌其不切,即用己意改定。诏所称“尝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沉剧”,皆谓语也。

  谓恶准、迪,必欲置之死地,遣中使赉敕就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群官宴,驿吏言状,州吏皆悚惧出迎,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著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炎瘴,日行百里,左右为泣下。

  中使至浑州,迪闻其异于它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馀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邪!邓馀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

  初,迪贬衡州,丁谓戒使者,持诏促迪上道。通判郓州范讽辄留数日,为治装祖行。讽,正辞子也,先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民数争不能决。讽为手书分别疆理,民皆持去,以为定券,无复争者。及通判淄州,岁旱蝗,它谷皆不粒,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贷民,即出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在郓州日,诏塞决河,州募民入刍楗,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非诏书使度民力之意,有司误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二。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亿尝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从弱卒十馀人,不以弓韦长矢箙自随,谓卒不能加害。

  三月,壬申,以给事中李及知杭州。及治尚简严而乐道人善,以钱塘风俗轻靡,屏绝宴游。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尝市吴中物,此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

  以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权判流内铨。宗道在选调久,患铨格烦密,及知吏所以为奸状,于是多所厘正,又悉书科条揭于庑下,人皆便之。

  丙子,赐群臣御飞白书各一轴。帝始未尝飞白书,一日,至真宗灵御前见所陈飞白笔,遂取而试书,体势遒劲,有如夙习,因以分赐。

  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入侍讲读。”

  乙酉,作受命宝,其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命参知政事王曾书。

  庚寅,初御崇德殿听朝,皇太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

  是月,辽地震,云、应二州屋摧地陷,嵬白山裂数百步,泉涌成流。

  光禄寺臣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刘美女婿也。夏,四月,壬寅,召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者分为作之。

  戊午,加赠皇太后三代,父通为彭城郡王,母庞氏为遂国太夫人,兄美为侍中。

  遣薛田使于辽,告即位也。

  辽主如缅山清暑。

  五月,己巳朔,辽参知政事石用中卒。

  丁丑,诏先朝《日历》、《起居注》未上者,亟修纂之,以大中祥符元年后史官失于撰集故也。

  六月,己亥朔,上大行皇帝谥曰文明章圣元孝,庙号真宗。

  辽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因谓其宰相吕德懋曰:“闻嗣皇尚少,恐未知通好始末,苟为臣下所谓,奈何?”及薛贻廓至,具道朝廷之意,辽主喜,谓后曰:“汝可致书宋太后,使汝名传中国。”乃设真宗灵御于范阳悯忠寺,建道场百日,为真宗饭三京僧。复命沿边州郡不得作乐,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悉易之。

  遣殿前都点检耶律藏引等祭奠、吊慰。时太常博士程琳为接伴,辽使者谓琳曰:“昔先帝尝通使承天太后,今太后独无使,何也?”琳曰:“南北为兄弟,则先皇帝视承天犹叔母,故无嫌。今皇太后乃嫂也,礼不通问。”使者语屈。

  庚申,西京作坊使入内押班雷允恭伏诛。

  允恭与丁谓交接,倚势骄恣。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独留不遣,自请于太后,太后不许。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后,而独不得效力陵上,敢请罪!”太后曰:“吾虑汝妄有举动,适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乃以为山陵都监。

  三月,乙亥,允恭驰至陵下,司天监刑中和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允恭曰:“如何不用?”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无它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中和曰:“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不及七月之期。”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允恭素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乃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轻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意不然之,曰:“出与山陵使议可否。”允恭见谓,具道所以。谓亦知其不可,而重逆允恭意,唯唯而已。允恭即入奏曰:“山陵使亦无异议矣。”

  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众议藉藉。修奉山陵部署惧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请待命。谓庇允恭,依违不决。癸巳,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还自陵下,具奏其事。太后连遣人诘谓,谓始请遣使按视。

  丙申,遣入内供奉官罗崇勋等就巩县讯鞫允恭罪状以闻。癸卯,又遣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同内臣覆视皇堂;咸请复用旧穴,乃诏辅臣会谓第议。明日,再命王曾覆视。谓请俟曾还,与众议不异,始复役。诏复役如初,唯皇堂须议定乃修筑。曾卒从众议。

  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金珠、银帛、犀玉带等,杖死于巩县,籍其家;弟允中决配郴州编管,刑中和决配沙门岛。

  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尝以帝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颇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悦。

  允恭既下狱,王曾欲因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一日,语谓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它意也。曾因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惶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

  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句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令拯等议降黜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邪!”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欲亟行,止令拯等召舍人草词,仍榜朝堂,布谕天下。

  丙寅,参知政事任中正罢为太子宾客、知郓州,坐营救丁谓故也。中正弟中行、中师并坐降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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