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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灭梁(2)


  三年春三月,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兼潞州行营四面招讨使。

  秋八月,岐王约晋王使攻晋、绛。晋王引兵南下,先遣周德威等将兵出阴地关攻晋州,刺史边继威悉力固守。晋兵穿地道,陷城二十馀步,城中血战拒之,一夕城覆成。诏杨师厚将兵救晋州,周德威以骑扼蒙坑之险,师厚击破之,进抵晋州,晋兵解围遁去。

  四年。镇、定自帝践阼以来,虽不输常赋,而贡献甚勤。会赵王镕母何氏卒,秋八月庚申,遣使吊之,且授起复官。时邻道吊客皆在馆,使者见晋使,归言于帝曰:“镕潜与晋通,镇、定势强,终恐难制。”帝深然之。

  冬十月,遣镇国节度使杨师厚、相州刺史李思安将兵屯泽州,以图上党。十一月己丑,以宁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王景仁充北面行营都指挥招讨使,潞州副招讨使韩勍副之,以李思安为先锋将,趣上党。寻遣景仁等屯魏州,杨师厚还陕。

  上疑赵王镕贰于晋,且欲因邺王绍威卒除移镇、定。会燕王守光发兵屯涞水,欲侵定州,上遣供奉官杜廷隐、丁延徽监魏博兵三千分屯深、冀,声言恐燕兵南寇,助赵守御,又云分兵就食。赵将石公立戍深州,白赵王镕,请拒之。镕遽命开门,移公立于外以避之。公立出门,指城而泣曰:“朱氏灭唐社稷,三尺童子知其为人。而我王犹恃姻好,以长者期之,此所谓开门揖盗者也。惜乎,此城之人今为虏矣。”

  梁人有亡奔真定,以其谋告镕者,镕大惧,又不敢先自绝,但遣使诣洛阳,诉称“燕兵已还,与定州讲和如故。深、冀民见魏博兵入,奔走惊骇,乞召兵还”。上遣使诣真定慰谕之。未几,廷隐等闭门尽杀赵戍兵,乘城拒守。镕始命石公立攻之,不克,乃遣使求援于燕、晋。

  镕使者至晋阳,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使者亦至,欲共推晋王为盟主,合兵攻梁。晋王会将佐谋之,皆曰:“镕久臣朱温,岁输重赂,结以婚姻,其交深矣。此必诈也,宜徐观之。”王曰:“彼亦择利害而为之耳。王氏在唐世犹或臣或叛,况肯终为朱氏之臣乎。彼朱温之女,何如寿安公主。今救死不赡,何顾婚姻。我若疑而不救,正堕朱氏计中。宜趣发兵赴之,晋、赵叶力,破梁必矣。”乃发兵,遣周德威将之,出井陉,屯赵州。

  镕使者至幽州,燕王守光方猎,幕僚孙鹤驰诣野谓守光曰:“赵人来乞师,此天欲成王之功业也。”守光曰:“何故。”对曰:“比常患其与朱温胶固。温之志非尽吞河朔不已,今彼自为仇敌,王若与之并力破梁,则镇、定皆敛衽而朝燕矣。王不早出师,但恐晋人先我矣。”守光曰:“王镕数负约,今使之与梁自相弊,吾可以坐承其利,又何救焉。”赵使者交错于路,守光竟不为出兵。自是镇、定复称唐天祐年号,复以武顺为成德军。

  司天言:“来月太阴亏,不利宿兵于外。”上召王景仁等还洛阳。十二月己未,上闻赵与晋合,晋兵已屯赵州,乃命王景仁等将兵击之。庚申,景仁等自河阳渡河,会罗周翰兵,合四万,军于邢、洺。

  丁丑,王景仁等进军柏乡。赵王镕复告急于晋,晋王以蕃汉副总管李存审守晋阳,自将兵自赞皇东下,王处直遣将将兵五千以从。辛巳,晋王至赵州,与周德威合,获梁刍荛者二百人,问之曰:“初发洛阳,梁主有何号令。”对曰:“梁主戒上将云:镇州反复,终为子孙之患。今悉以精兵付汝,镇州虽以铁为城,必为我取之。。”晋王命送于赵。

  壬午,晋王进军,距柏乡三十里,遣周德威等以胡骑迫梁营挑战,梁兵不出。癸未,复进,距柏乡五里,营于野河之北,又遣胡骑迫梁营驰射,且诟之。梁将韩勍等将步骑三万,分三道追之,铠胄皆被缯绮,镂金银,光彩炫曜,晋人望之夺气。周德威谓李存璋曰:“梁人志不在战,徒欲耀兵耳。不挫其锐,则吾军不振。”乃徇于军曰:“彼皆汴州天武军,屠酤佣贩之徒耳,衣铠虽鲜,十不能当汝一。擒获一夫,足以自富,此乃奇货,不可失也。”德威自帅精骑千馀击其两端,左驰右突,出入数四,俘获百馀人,且战且却,距野河而止,梁兵亦退。

  德威言于晋王曰:“贼势甚盛,宜按兵以待其衰。”王曰:“吾孤军远来,救人之急,三镇乌合,利于速战,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德威曰:“镇、定之兵,长于守城,短于野战。且吾所恃者骑兵,利于平原广野,可以驰突。今压贼垒门,骑无所展其足。且众寡不敌,使彼知吾虚实,则事危矣。”王不悦,退卧帐中,诸将莫敢言。德威往见张承业曰:“大王骤胜而轻敌,不量力而务速战。今去贼咫尺,所限者一水耳,彼若造桥以薄我,我众立尽矣。不若退军高邑,诱贼离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别以轻骑掠其馈饷,不过逾月,破之必矣。”承业入,褰帐抚王曰:“此岂王安寝时邪。周德威老将知兵,其言不可忽也。”王蹶然而兴,曰:“予方思之。”时梁兵闭垒不出,有降者,诘之,曰:“景仁方多造浮桥。”王谓德威曰:“果如公言。”是日拔营,退保高邑。

  乾化元年。柏乡比不储刍,梁兵刈刍自给,晋人以游军抄之,梁兵不出。周德威使胡骑环营驰射而诟之,梁兵疑有伏,愈不敢出,锉屋茅坐席以饲马,马多死。春正月丁亥,周德威与别将史建瑭、李嗣源将精骑三千压梁垒门而诟之,王景仁、韩勍怒,悉众而出。德威等转战而北,至高邑南。李存璋以步兵陈于野河之上,梁兵横亘数里,竞前夺桥,镇、定步兵御之,势不能支。晋王谓匡卫都指挥使李建及曰:“贼过桥则不可复制矣。”建及选卒二百,援枪大噪,力战却之。建及,许州人,姓王,李罕之之假子也。晋王登高丘以望曰:“梁兵争进而嚣,我兵整而静,我必胜。”战自己至午,胜负未决。晋王谓周德威曰:“两军已合,势不可离,我之兴亡,在此一举。我为公先登,公可继之。”德威叩马而谏曰:“观梁兵之势,可以劳逸制之,未易以力胜也。彼去营三十馀里,虽挟糗粮,亦不暇食,日昳之后,饥渴内迫,矢刃外交,士卒劳倦,必有退志。当是时,我以精骑乘之,必大捷。于今未可也。”王乃止。

  时魏、滑之兵陈于东,宋、汴之兵陈于西。至晡,梁军未食,士无斗志,景仁等引兵稍却,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晋兵大噪争进,魏、滑兵先退,李嗣源帅众噪于西陈之前曰:“东陈已走,尔何久留。”梁兵互相惊怖,遂大溃。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兄子弟饷军者勿杀。”于是战士悉解甲投兵而弃之,嚣声动天地。赵人以深、冀之憾,不顾剽掠,但奋白刃追之,梁之龙骧、神捷精兵殆尽,自野河至柏乡,僵尸蔽地。王景仁、韩勍、李思安以数十骑走。晋兵夜至柏乡,梁军已去,弃粮食、资财、器械不可胜计。凡斩首二万级。李嗣源等追奔至邢州,河朔大震。保义节度使王檀严备,然后开城纳败卒,给以资粮,散遣归本道。晋王收兵屯赵州。

  杜廷隐等闻梁兵败,弃深、冀而去,悉驱二州丁壮为奴婢,老弱者坑之,城中存者坏垣而已。

  癸巳,复以杨师厚为北面都招讨使,将兵屯河阳,收集散兵,旬馀得万人。己亥,晋王遣周德威、史建瑭将三千骑趣澶、魏,张承业、李存璋以步兵攻邢州,自以大军继之,移檄河北州县,谕以利害。帝遣别将徐仁溥将兵千人自西山夜入邢州,助王檀城守。己酉,罢王景仁招讨使,落平章事。

  二月己未,晋王至魏州,攻之不克。上以罗周翰年少,且忌其旧将佐,庚申,以户部尚书李振为天雄节度副使,命杜廷隐将兵千人卫之,自杨刘济河,间道夜入魏州,助周翰城守。癸亥,晋王观河于黎阳,梁兵万馀将渡河,闻晋王至,皆弃舟而去。

  乙丑,周德威自临清攻贝州,拔夏津、高唐。攻博州,拔东武、朝城。攻澶州,刺史张可臻弃城走,帝斩之。德威进攻黎阳,拔临河、淇门。逼卫州,掠新乡、共城。庚午,帝帅亲军屯白司马阪以备之。

  杨师厚自磁、相引兵救邢、魏,壬申,晋解围去。师厚追之,逾漳水而还,邢州围亦解。师厚留屯魏州。赵王镕自来谒晋王于赵州,大犒将士,自是遣其养子德明将三十七都常从晋王征讨。德明本姓张,名文礼,燕人也。壬午,晋王发赵州,归晋阳,留周德威等将三千人戍赵州。

  夏六月,帝命杨师厚将兵三万屯邢州。秋七月,赵王镕以杨师厚在邢州,甚惧,会晋王于承天军。晋王谓镕父友也,事之甚恭。镕以梁寇为忧,晋王曰:“朱温之恶极矣,天将诛之,虽有师厚辈,不能救也。脱有侵轶,仆自帅众当之,叔父勿以为忧。”镕捧厄为寿,谓晋王为四十六舅。镕幼子昭诲从行,晋王断衿为盟,许妻以女。由是晋、赵之交遂固。

  九月,帝闻晋、赵谋入寇,自将拒之。戊戌,以张宗奭为西都留守。庚子,帝发洛阳。甲辰,至卫州,方食,军前奏晋军已出井陉,帝遽命辇北趣邢、洺,昼夜倍道兼行。丙午,至相州,闻晋兵不出,乃止。冬十月甲寅夜,帝发相州,乙卯,至洹水。是夜,边吏言晋、赵兵南下,帝实时进军,丙辰,至魏县。或告云:“沙陀至矣”,士卒忷惧,多逃亡,严刑不能禁。既而复告云:“无寇”,上下始定。戊午,贝州奏晋兵寇东武,寻引去。帝以夹寨、柏乡屡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耻。意郁郁,多躁忿,功臣、宿将往往以小过被诛,众心益惧。既而晋、赵兵竟不出。十一月壬午,帝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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