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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镇相攻(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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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宗龙纪元年春正月,汴将庞师古拔宿迁,军于吕梁,时溥逆战,大败,还保彭城。 壬子,蔡将郭璠杀申丛,送秦宗权于汴,告朱全忠,云丛谋复立宗权。全忠以璠为淮西留后。 二月,朱全忠送秦宗权至京师,斩于独柳。京兆尹孙揆监刑,宗权于槛车中引首谓揆曰:“尚书察宗权岂反者邪。但输忠不效耳。”观者皆笑。揆,逖之族孙也。 三月,加朱全忠兼中书令,进爵东平郡王。全忠既克蔡州,军势益盛。加奉国节度使赵德諲中书令。加蔡州节度使赵犨同平章事,充忠武节度使,以陈州为治所。 夏五月,李克用大发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六月,拔磁、洺二州。方立遣大将马溉、袁奉韬将兵数万拒之,战于琉璃陂,方立兵大败,二将皆为所擒,克用乘胜进攻邢州。方立性猜忌,诸将多怨,至是皆不为方立用。方立惭惧,饮药死。弟摄洺州刺史迁素得士心,众奉之为留后,求援于朱全忠。全忠假道于魏博,罗弘信不许。全忠乃遣大将王虔裕将精甲数百,间道入邢州共守。 朱珍拔萧县,据之,与时溥相拒,朱全忠欲自往临之。珍命诸军皆葺马厩,李唐宾部将严郊独惰慢,军吏责之,唐宾怒,见珍诉之。珍亦怒,以唐宾为无礼,拔剑斩之,遣骑白全忠,云唐宾谋叛。淮南左司马敬翔恐全忠乘怒,仓猝处置违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后从容白之,全忠果大惊。翔因为画策,诈收唐宾妻子系狱,遣骑往慰抚,全忠从之,军中始安。秋七月,全忠如萧县,未至,珍出迎,命武士执之,责以专杀而诛之。诸将霍存等数十人叩头为之请,全忠怒,以床掷之,乃退。丁未,至萧县,以庞师古代珍为都指挥使。八月丙子,全忠进攻时溥壁,会大雨,引兵还。 大顺元年春正月,李克用急攻邢州,孟迁食竭力尽,执王虔裕及汴兵以降。克用以安金俊为邢洺团练使。 二月,李克用将兵攻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克其东城。铎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匡威将兵三万赴之。丙子,邢洺团练使安金俊中流矢死,河东万胜军申信叛降于铎。会幽州军至,克用引还。 时溥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其将石君和将五百骑赴之。 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昭义节度使李克修,诟而笞之。克修惭愤成疾,三月,薨。克用表其弟决胜军使克恭为昭义留后。 夏四月,宿州将张筠逐刺史张绍光,附于时溥,朱全忠帅诸军讨之。溥出兵掠砀山,全忠遣牙内都指挥使朱友裕击之,杀三千馀人,擒石君和。友裕,全忠之子也。 赫连铎、李匡威请讨李克用。朱全忠亦上言:“克用终为国患,今因其败,臣请帅汴、滑、孟三军与河北三镇共除之。乞朝廷命大臣为统帅。” 初,张浚因杨复恭以进,复恭中废,更附田令孜而薄复恭。及复恭再用事,深恨之。上知浚与复恭有隙,特亲倚之。浚亦以功名为己任,每自比谢安、裴度。克用之讨黄巢屯河中也,浚为都统判官。克用薄其为人,闻其作相,私谓诏使曰:“张公好虚谈而无实用,倾覆之士也。主上采其名而用之,他日交乱天下,必是人也。”浚闻而衔之。上从容与浚论古今治乱,浚曰:“陛下英睿如此,而中外制于强臣,此臣日夜所痛心疾首也。”上问以当今所急,对曰:“莫若强兵以服天下。”上于是广募兵于京师,至十万人。 及全忠等请讨克用,上命三省、御史台四品以上议之,以为不可者什七六,杜让能、刘崇望亦以为不可。浚欲倚外势以挤杨复恭,乃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为也。臣常虑其与河朔相表里,致朝廷不能制。今两河藩镇共请讨之,此千载一时。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失今不取,后悔无及。”孔纬曰:“浚言是也。”复恭曰:“先朝播迁,虽藩镇跋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今宗庙甫安,不宜更造兵端。”上曰:“克用有兴复大功,今乘其危攻之,天下其谓我何。”纬曰:“陛下所言,一时之体也。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也。昨计用兵馈运、犒赏之费,一二年间未至匮乏,在陛下断志行之耳。”上以二相言叶,僶俛从之,曰:“兹事今付卿二人,无贻朕羞。” 五月,诏削夺克用官爵、属籍,以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孙揆副之。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以朱全忠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副之。 浚奏给事中牛徽为行营判官。徽曰:“国家以丧乱之馀,欲为英武之举,横挑强寇,离诸侯心,吾见其颠沛也。”遂以衰疾固辞。徽,僧孺之孙也。 李克恭骄恣,不晓军事。潞人素乐李克修之简俭,且死非其罪,潞人怜之,由是将士离心。初,潞人叛孟氏,牙将安居受等召河东兵以取潞州。及孟迁以邢、洺、磁州归李克用,克用宠任之,以迁为军城都虞候,群从皆补右职,居受等咸怨且惧。 昭义有精兵号“后院将”。克用既得三州,将图河朔,令李克恭选后院将尤骁勇者五百人送晋阳,潞人惜之。克恭遣牙将李元审及小挍冯霸部送晋阳,至铜鞮,霸劫其众以叛,循山而南,至于沁水,众已三千人。李元审击之,为霸所伤,归于潞。庚子,克恭就元审所馆视之,安居受帅其党作乱,攻而焚之,克恭、元审皆死。众推居受为留后,附于朱全忠。居受使召冯霸,不至。居受惧,出走,为野人所杀。霸引兵入潞,自为留后。时朝廷方讨克用,闻克恭死,朝臣皆贺。全忠遣河阳留后朱崇节将兵入潞州,权知留后。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将兵围之。 壬子,张浚帅诸军五十二部及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人发京师,上御安喜楼饯之。浚屏左右言于上曰:“俟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杨复恭窃听,闻之。两军中尉饯浚于长乐阪,复恭属浚酒,浚辞以醉,复恭戏之曰:“相公杖钺专征,作态邪。”浚曰:“俟平贼还,方见作态耳。”复恭益忌之。 癸丑,削夺李罕之官爵。六月,以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充招讨副使。张浚会宣武、镇国、静难、凤翔、保大、定难诸军于晋州。 秋七月,官军至阴地关,朱全忠遣骁将葛从周将千骑潜自壶关夜抵潞州,犯围入城。又遣别将李谠、李重胤、邓季筠将兵攻李罕之于泽州,又遣张全义、朱友裕军于泽州之北,为从周应援。季筠,下邑人也。全忠奏:“臣己遣兵守潞州,请孙揆赴镇”。张浚亦恐昭义遂为汴人所据,分兵二千,使揆将之趣潞州。 八月乙丑,揆发晋州,李存孝闻之,以三百骑伏于长子西谷中。揆建牙杖节,褒衣大盖,拥众而行。存孝突出,擒揆及赐旌节中使韩归范、牙兵五百馀人,追击馀众于刁黄岭,尽杀之。存孝械揆及归范,系以素练,徇于潞州城下曰:“朝廷以孙尚书为潞帅,命韩天使赐旌节,葛仆射可速归大梁,令尚书视事。”遂缚以献于克用。克用囚之,既而使人诱之,欲以为河东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败而死,分也,岂能复事镇使邪。”克用怒,命以锯锯之,锯不能入。揆骂曰:“死狗奴,锯人当用板夹,汝岂知邪。”乃以板夹之,至死,骂不绝声。 李罕之告急于李克用,克用遣存孝将五千骑救之。 九月壬寅,朱全忠军于河阳。汴军之初围泽州也,呼李罕之曰:“相公每恃河东,轻绝当道。今张相公围太原,葛仆射入潞府,旬日之间,沙陀无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李存孝至,选精骑五百,绕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尔肉以饱士卒,可令肥者出斗。”汴将邓季筠,亦骁将也,引兵出战,存孝生擒之。是夕,李谠、李重胤收众遁去,存孝、罕之随而击之,至马牢山,大破之,斩获万计,追至怀州而还。存孝复引兵攻潞州,葛从周、朱崇节弃潞州而归。戊申,全忠庭责诸将挠败之罪,斩李谠、李重胤而还。 李克用以康君立为昭义留后,李存孝为汾州刺史。存孝自谓擒孙揆功大,当镇昭义,而君立得之,愤恚不食者数日,纵意刑杀,始有叛克用之志。 李匡威攻蔚州,虏其刺史邢善益。赫连铎引吐蕃黠戛斯众数万攻遮虏平,杀其军使刘胡子。克用遣其将李存信击之,不胜。更命李嗣源为存信之副,遂破之。克用以大军继其后,匡威、铎皆败走,获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铎之婿,俘斩万计。李嗣源性谨重廉俭,诸将相会,各自诧勇略,嗣源独默然,徐曰:“诸君喜以口击贼,嗣源但以手击贼耳。”众惭而止。 冬十月乙酉,朱全忠自河阳如滑州视事,遣使者请粮马及假道于魏以伐河东,罗弘信不许。又请于镇,镇人亦不许。全忠乃自黎阳济河击魏。 官军出阴地关,游兵至于汾州。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将骑三千营于洪洞,李存孝将兵五千营于赵城。镇国节度使韩建以壮士三百夜袭存孝营,存孝知之,设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静难、凤翔之兵不战而走,禁军自溃。河东兵乘胜逐北,抵晋州西门,张浚出战,又败,官军死者近三千人。静难、凤翔、保大、定难之军先渡河西归,浚独有禁军及宣武军合万人,与韩建闭城拒守,自是不敢复出。存孝引兵攻綘州,十一月,刺史张行恭弃城走。存孝进攻晋州,三日,与其众谋曰:“张浚宰相,俘之无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军。浚、建自含口遁去。存孝取晋、綘二州,大掠慈、隰之境。 先是,克用遣韩归范归朝,附表讼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庞勋,翦黄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云州为臣罪,则拓跋思恭之取鄜、延,朱全忠之侵徐、郓,何独不讨。赏彼诛此,臣岂无辞。且朝廷当阽危之时,则誉臣为韩、彭、伊、吕。及既安之后,则骂臣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臣,独不惧陛下他日之骂乎。况臣果有大罪,六师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邪。今张浚既出师,则固难束手,已集藩、汉兵五十万,欲直抵蒲、潼,与浚格斗。若其不胜,甘从削夺。不然,方且轻骑叫阍,顿首丹陛,诉奸回于陛下之扆座,纳制敕于先帝之庙庭,然后自拘司败,恭俟鈇质。”表至,浚已败,朝廷震恐。浚与韩建逾王屋至河阳,撤民屋为筏以济河,师徒失亡殆尽。 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河朔三镇,及浚至晋州,全忠方连兵徐、郓,虽遣将攻泽州而身不至。行营乃求兵粮于镇、魏,镇、魏倚河东为捍蔽,皆不出兵。惟华、邠、凤翔、鄄、夏之兵会之,兵未交而孙揆被擒,幽、云俱败,杨复恭复从中沮之,故浚军望风自溃。 十二月辛丑,汴将丁会、葛从周击魏,渡河,取黎阳、临河,庞师古、霍存下淇门、卫县,朱全忠自以大军继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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