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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弑逆(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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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元年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请以神策仗卫殿门,谏议大夫冯定言其不可,乃止。定,宿之弟也。 二月,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表请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国荣宠,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构逆。训等实欲讨除内臣两中尉,自为救死之谋,遂致相杀。诬以反逆,诚恐非辜。设若宰相实有异图,当委之有司,正其刑典。岂有内臣擅领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横被杀伤。流血千门,僵尸万计,搜罗枝蔓,中外恫疑。臣欲身诣阙廷,面陈臧否,恐并陷孥戮,事亦无成。谨当修饰封疆,训练士卒,内为陛下心腹,外为陛下藩垣。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丙申,加从谏检校司徒。 三月,左仆射令孤楚从容奏:“王涯等既伏辜,其家夷灭,遗骸弃捐。请官为收瘗,以顺阳和之气。”上惨然久之,命京兆收葬涯等十一人于城西,各赐衣一袭。仇士良潜使人发之,弃骨于渭水。 丁未,皇城留守郭皎奏:“诸司仪仗有锋刃者,请皆输军器使,遇立杖别给仪刀。”从之。 刘从谏复遣牙将焦楚长上表让官,称“臣之所陈,系国大体。可听则涯等宜蒙湔洗,不可听则赏典不宜妄加,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因暴扬仇士良等罪恶。辛酉,上召见楚长,慰谕遣之。时士良等恣横,朝臣日忧破家。及从谏表至,士良等惮之。由是郑覃、李石粗能秉政,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强。 夏四月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事拜谢,外间因讹言:“天子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由是中外复有猜阻,人情忷忷,士民不敢解衣寝者数日。乙丑,李石奏请召仇士良等面释其疑。上为召士良等出,上及石等共谕释之,使毋疑惧,然后事解。 秋九月丁丑,李石为上言:“宋申锡忠直,为谗人所诬,窜死遐荒,未蒙昭雪”。上俛首久之,既而流涕泫然曰:“兹事朕久知其误,奸人逼我,以社稷大计,兄弟几不能保,况申锡,仅全腰领耳。非独内臣,外庭亦有助之者。皆由朕之不明,向使遇汉昭帝,必无此冤矣。”郑覃、李固言亦共言其冤,上深痛恨,有惭色。庚辰,诏悉复申锡官爵,以其子慎微为成固尉。 上自甘露之变,意忽忽不乐,两军球鞠之会什减六七,虽宴享音伎杂沓盈庭,未尝解颜。闲居,或徘徊眺望,或独语叹息。壬午,上于延英谓宰相曰:“朕每与卿等论天下事,则不免愁。”对曰:“为理者不可以速成。”上曰:“朕每读书,耻为凡主。”李石曰:“方今内外之臣,其间小人尚多疑阻,愿陛下更以宽御之,彼有公清奉法如刘弘逸、薛季棱者,陛下亦宜褒赏以劝为善。”甲申,上覆谓宰相曰:“我与卿等论天下事,有势未得行者,退饮醇酒求醉耳。”对曰:“此皆臣等之罪也。” 三年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途有盗射之,微伤,左右奔散,石马惊,驰归第。又有盗邀击于坊门,断其马尾,仅而得免。上闻之大惊,命神策六军遣兵防卫,敕中外捕盗甚急,竟无所获。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数日方安。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乱,人情危惧,宦官恣横,忘身徇国,故纪纲粗立。仇士良深恶之,潜遣盗杀之,不果。石惧,累表称疾辞位。上深知其故而无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 太子永之母王德妃无宠,为杨贤妃所谮而死。太子颇好游宴,昵近小人,贤妃日夜毁之。九月壬戌,上开延英,召宰相及两省、御史、郎官,疏太子过恶,议废之,曰:“是宜为天子乎。”群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过。国本至重,岂可轻动。”御史中丞狄兼谟论之尤切,至于涕泣。给事中韦温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岂独太子之过乎。”癸亥,翰林学士六人、神策六军军使十六人覆上表论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归少阳院。如京使王少华等及宦官宫人坐流死者数十人。 冬十月,太子永犹不悛,庚子,暴薨,谥曰庄恪。 四年冬十月,杨妃请立皇弟安王溶为嗣,上谋于宰相,李珏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陈王成美为皇太子。丁卯,上幸会宁殿作乐,有童子缘橦,一夫来往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贵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刘楚材等四人,宫人张十十等责之曰:“构害太子,皆尔曹也,今更立太子,复欲尔邪。”执以付吏,己巳,皆杀之。上因是感伤,旧疾遂增。 十一月乙亥,上疾少间,坐思政殿,召当直学士周墀,赐之酒,因问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上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墀惊曰:“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上曰:“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五年春正月己卯,诏立颍王瀍为皇太弟,应军国事权令句当。且言太子成美年尚冲幼,未渐师资,可复封陈王。时上疾甚,命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引杨嗣复、李珏至禁中,欲奉太子监国。中尉仇士良、鱼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议所立”。李珏曰:“太子位已定,岂得中变。”士良、弘志遂矫诏立瀍为太弟。是日,士良、弘志将兵诣十六宅,迎颍王至少阳院,百官谒见于思贤殿。瀍沈毅有断,喜愠不形于色,与安王溶皆素为上所厚,异于诸王。 辛巳,上崩于太和殿。以杨嗣复摄冢宰。 癸未,仇士良说太弟赐杨贤妃、安王溶、陈王成美死。敕大行以十四日殡,成服。谏议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远,不听。时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乐工及内侍得幸于文宗者,诛贬相继。夷直覆上言:“陛下自藩维继统,是宜俨然在疚,以哀慕为,速行丧礼,早议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数日,屡诛戮先帝近臣,惊率土之视听,伤先帝之神灵,人情何瞻。国体至重,若使此辈无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己在天网之内,无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听。辛卯,文宗始大敛,武宗即位。 冬十一月,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兼内谒者监仇士良请以开府荫其子为千牛,给事中李中敏判云:“开府阶诚宜荫子,谒者监何由有儿。”士良惭恚。 武宗会昌元年。初,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有宠于文宗,仇士良恶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杨嗣复出为湖南观察使,李珏出为桂管观察使。士良屡谮弘逸等于上,劝上除之。乙未,赐弘逸、季棱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诛嗣复及珏。户部尚书杜悰奔马见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兹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与崔珙、崔郸、陈夷行三上奏,又邀枢密使至中书,使入奏。以为“德宗疑刘晏动摇东宫而杀之,中外咸以为冤,两河不臣者由兹恐惧,得以为辞。德宗后悔,录其子孙。文宗疑宋申锡交通藩邸,窜谪至死,既而追悔,为之出涕。嗣复、珏等若有罪恶,乞更加重贬。必不可容,亦当先行讯鞫,俟罪状着白,诛之未晚。今不谋于臣等,遽遣使诛之,人情莫不震骇。愿开延英赐对。”至晡时,开延英,召德裕等入。德裕等泣涕极言:“陛下宜重慎此举,毋致后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愿陛下免二人于死,勿使既死而众以为冤。今未奉圣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为卿等释之。”德裕等跃下阶舞蹈。上召升坐,叹曰:“朕嗣位之际,宰相何尝比数。李珏、季棱志在陈王,嗣复、弘逸志在安王。陈王犹是文宗遗意,安王则专附杨妃。嗣复仍与妃书,云:姑何不效则天临朝。向使安王得志,朕那复有今日。”德裕等曰:“兹事暧昧,虚实难知。”上曰:“杨妃尝有疾,文宗听其弟玄思入侍月馀,以此得通意指。朕细询内人,情状皎然,非虚也。”遂追还二使,更贬嗣复为潮州刺史,李珏为昭州刺史,裴夷直为驩州司户。 秋八月,加仇士良观军容使。 二年夏四月,上信任李德裕,观军容使仇士良恶之。会上将受尊号,御丹凤楼宣赦。或告士良,宰相与度支议草制减禁军衣粮及马刍粟。士良扬言于众曰:“如此,至日,军士必于楼前喧哗。”德裕闻之,乙酉,乞开延英自诉。上怒,遽遣中使宣谕两军“赦书初无此事。且赦书皆出朕意,非由宰相,尔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称谢。 三年夏四月,上虽外尊宠仇士良,内实忌恶之。士良颇觉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诏以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知省事。 六月癸酉,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以固权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其党拜谢而去。 四年.宦官发仇士良宿恶,于其家得兵仗数千。诏削其官爵,籍没家赀。 宣宗大中八年。上自即位以来,治弑宪宗之党,诛窜甚众。虑人情不安,诏“长庆之初,乱臣、贼子顷流窜已尽,其馀族从疏远者一切不问。” 十月,上以甘露之变,惟李训、郑注当死,其馀王涯、贾餗等无罪,诏皆雪其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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