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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再叛(4)


  七年春二月癸亥,加卢龙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杨志诚检校吏部尚书。进奏官徐迪诣宰相言:“军中不识朝廷之制,唯知尚书改仆射为迁,不知工部改吏部为美,敕使往,恐不得出。”辞气甚慢,宰相不以为意。

  三月,杨志诚怒不得仆射,留官告使魏宝义并春衣使焦奉鸾、送奚、契丹使尹士恭。甲午,遣牙将王文颖来谢恩,并让官。丙申,复以告身并批答赐之,文颖不受而去。

  夏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

  秋八月壬寅,加幽州节度使杨志诚检校右仆射,仍别遣使慰谕之。

  杜牧愤河朔三镇之桀骜,而朝廷议者专事姑息,乃作书,名曰《罪言》,大略以为“国家自天宝盗起,河北百馀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鹘、吐蕃,无敢窥者。齐、梁、蔡被其风流,因亦为寇。未尝五年间不战,焦焦然七十馀年矣。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守是也。

  又伤府兵废坏,作《原十六卫》,以为“国家始踵隋制,开十六卫,自今观之,设官言无谓者,其十六卫乎。本原事迹,其实天下之大命也。贞观中,内以十六卫蓄养武臣,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有事则戎臣提兵居外,无事则放兵居内。其居内也,富贵恩泽以奉养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诸府。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时耕稼,一时治武,籍藏将府,伍散田亩,力解势破,人人自爱,虽有蚩尤为帅,亦不可使为乱耳。及其居外也,缘部之兵被檄乃来,斧巨在前,爵赏在后,飘暴交捽,岂暇异略,虽有蚩尤为帅,亦无能为叛也。自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间,戎臣兵伍,未始逆篡,此大圣人所以能柄统轻重,制鄣表里,圣算神术也。至于开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胜矣,请罢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强矣,请搏四夷。于是府兵内铲,边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矣。尾大中干,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然,七圣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观之,戎臣兵伍,岂可一日使出落钤键哉。然为国者不能无兵,居外则叛,居内则篡。使外不叛,内不篡,古今以还,法术最长,其置府立卫乎。近代已来,于其将也,弊复为甚,率皆市儿辈多赍金玉,负倚幽阴,折券交货所能致也。绝不识父兄礼义之教,复无慷慨感概之气。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强杰愎勃者则挠削法制,不使缚已,斩族忠良,不使违己,力一势便,罔不为寇。其阴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敛,委于邪幸,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为别馆。或一夫不幸而寿,则戛割生人,略匝天下。是以天下兵乱不息,齐人干耗,靡不由是矣。呜呼,文皇帝十六卫之旨,其谁原而复之乎。”

  又作《战论》,以为“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河北气俗浑厚,果于战耕,加以土息健马,便于驰敌,是以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亦犹大农之家,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也。国家无河北,则精甲、锐卒、利刃、良弓、健马无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东、盟津、滑台、大梁、彭城、东平,尽宿厚兵以塞虏冲,不可他使,是二支,兵去矣。六镇之师,厥数三亿,低首仰给,横拱不为,则沿淮以北,循河之南,东尽海,西叩落,赤地尽取,才能应费,是三支,财去矣。咸阳西北,戎夷大屯,尽铲吴越荆楚之饶,以啖兵戍,是四支,财去矣。天下四支尽解,头腹兀然,其能以是久为安乎。今者诚能治其五败,则一战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无事之时,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战士离落,兵甲钝敝,是不搜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仰食县官,则挟千夫之名,大将小裨,操其馀赢,以虏壮为幸,以师老为娱,是执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此不责实料食之过,其败二也。战小胜则张皇其功,奔走献状,以邀上赏,或一日再赐,一月累封,凯旋未歌,书品已崇,爵命极矣,田宫广矣,金缯溢矣,子孙官矣,焉肯搜奇出死,勤于我矣,此厚赏之过,其败三也。多丧兵士,颠翻大都,则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回视刀锯,气色甚安,一岁未更,旋已立于坛墀之上矣,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兵柄不得专,恩臣、敕使迭来挥之,堂然将陈,殷然将鼓,一则曰必为偃月,一则曰必为鱼丽,三军万夫,环旋翔羊愰骇之间,虏骑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专任责成之过,其败五也。今者诚欲调持干戈,洒扫垢污,以为万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为也。”

  又作《守论》,以为“今之议者咸曰,夫崛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衔策,高位美爵充饱其肠,安而不挠,外而不拘,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心,则忿气不萌。此大历、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以为快也。愚曰:大历、贞元之间,适以此为祸也。当是之时,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别待之,贷以法度。于是乎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尊奢。天子养威而不问,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录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嫔之。装缘采饰,无不备之。是以地益广,兵益强,僭拟益甚,侈心益昌。于是土田名器,分划殆尽,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号,或帝或王,盟诅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饱其志者也。是以赵、魏、燕、齐卓起大唱,梁、蔡、吴、蜀蹑而和之,其馀混倾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运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后杰,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锄,小者惠来。不然,周、秦之郊,几为犯猎哉。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刑罚于国,征战于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历、贞元之间,尽反此道,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几不能相运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经,愚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呜呼,大历、贞元守邦之术,永戒之哉。。”

  又注《孙子》,为之序,以为“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为夫子之徒,实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为二道,曰文、武,离而俱行,因使搢绅之士不敢言兵,或耻言之。苟有言者,世以为粗暴异人,人不比数。呜呼,亡失根本,斯最为甚。礼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历观自古,树立其国,灭亡其国,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必圣贤、材能、多闻博识之士,乃能有功,议于廊庙之上,兵形已成,然后付之于将。汉相言指纵者人也,获兔者犬也,此其是也。彼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君子曰勿居其位可也。。”

  八年冬十月辛巳,幽州军乱,逐节度使杨志诚及监军李怀仵,推兵马使史元忠主留务。

  杨志诚过太原,李载义自殴击,欲杀之,幕僚谏救得免,杀其妻子及从行将卒。朝廷以载义有功,不问。载义母、兄葬幽州,志诚发取其财。载义奏乞取志诚心以祭母,不许。

  十一月,史元忠献杨志诚所造衮衣及诸僭物。丁卯,流志诚于岭南,道杀之。十二月癸未,以史元忠为卢龙留后。

  九年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为成德节度使。三月丙辰,以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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