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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聚敛


  (宇文融 杨慎矜 韦坚 王鉷 杨钊)

  唐玄宗开元九年春正月,监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户口逃移,巧伪甚众,请加检括。融,弼之玄孙也,源乾曜素爱其才,赞成之。二月乙酉,敕有司议招集流移按诘巧伪之法以闻。

  丁亥,制“州县逃亡户口听百日自首,或于所在附籍,或牒归故乡,各从所欲。过期不首,即加检括,谪徙边州。公私敢容庇者抵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田,所获巧伪甚众,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融奏置劝农判官十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户,免六年赋调。使者兢为刻急,州县承风劳扰,百姓苦之。阳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状。上方任融,贬憬盈川尉。州县希旨,务于获多,虚张其数,或以实户为客,凡得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

  十一年秋八月,敕“前令检括逃人,虑成烦扰,令所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

  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与吏民议定赋役。

  秋八月己亥,以宇文融为御史中丞,乘驿周流天下。事无大小,诸州先牒上劝农使,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后处决。时上将大攘四夷,急于用度,州县畏融,多张虚数,凡得客户八十馀万,田亦称是。岁终,增缗钱数百万,悉进入宫,由是有宠。议者多言烦扰,不利百姓,上令集百寮于尚书省议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势,皆不敢立异。惟户部侍郎杨玚独抗议,以为“括客免税,不利居人。征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未几,玚出为华州刺史。

  十三年。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常平仓本钱。

  十四年。中书令张说恶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为人,且患其权重,融所建白,多抑之。夏四月壬子,融及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弹说“引术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纳贿赂”。庚申,罢说中书令。

  十五年春正月,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张说复用,数奏毁之,各为朋党。上恶之,二月乙巳,制说致仕,隐甫免官侍母,融出为魏州刺史。

  乙卯,制“诸州逃户,先经劝农使括定按比后复有逃来者,随到准白丁例输当年租庸,有征役者免差。”

  十六年春正月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为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抚使。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融请用《禹贡》九河故道开稻田,并回易陆运钱,官收其利。兴役不息,事多不就。

  十七年。宇文融性精敏,应对辩给,以治财赋得幸于上,始广置诸使,竞为聚敛,由是百官浸失其职,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为人疏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谓人曰:“使吾居此数月,则海内无事矣。”信安王祎以军功有宠于上,融疾之。祎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弹之,泄于所亲。祎闻之,先以白上。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贬汝州刺史,凡为相百日而罢。是后言财利以取贵仕者,皆祖于融。

  冬十月,宇文融既得罪,国用不足,上覆思之,谓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黜之矣,今国用不足,将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惧,不能对。会有飞状告融赃贿事,又贬平乐尉。至岭外岁馀,司农少卿蒋岑奏融在汴州隐没官钱巨万计,制穷治其事,融坐流岩州,道卒。

  二十一年。太府卿杨崇礼,政道之子也,在太府二十馀年,前后为太府者莫能及。时承平日久,财货山积,尝经杨卿者无不精美。每岁钩驳省便,出钱数百万缗。是岁,以户部尚书致仕,年九十馀矣。上问宰相“崇礼诸子谁能继其父者。”对曰:“崇礼三子,慎馀、慎矜、慎名,皆廉勤有才,而慎矜为优。”上乃擢慎矜自汝阳令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慎名摄监察御史,知含嘉仓出给,亦皆称职。上甚悦之。慎矜奏诸州所输布帛有渍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征折倍钱,转市轻货,征调始繁矣。

  天宝元年春三月,以长安令韦坚为陕郡太守,领江、淮租庸、转运使。初,宇文融既败,言利者稍息。及杨慎矜得幸,于是韦坚、王鉷之徒竞以利进。百司有事权者,稍稍别置使以领之,旧官充位而已。坚,太子之妃兄也,为吏以干敏称。上使之督江、淮租运,岁增巨万、、上以为能,故擢任之。王鉷,方翼之孙也,亦以善治租赋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

  二年春三月,江、淮南租庸等使韦坚,引浐水抵苑东望春楼下为潭,以聚江、淮运船,役夫匠通漕渠,发人丘垄,自江、淮至京城,民间萧然愁怨。二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楼观新潭。坚以新船数百艘,遍榜郡名,各陈郡中珍货于船背。陕尉崔成甫着锦半臂,缺胯绿衫而裼之,红袙首,居前船唱《得宝歌》,使美妇百人盛饰而和之,连樯数里。坚跪进诸郡轻货,仍上百牙盘食。上置宴,竟日而罢。观者山积。夏四月,加坚左散骑常侍,其僚属吏卒褒赏有差,名其潭曰广运。

  四载秋九月癸未,以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韦坚为刑部尚书,罢其诸使,以御史中丞杨慎矜代之。

  冬十月,上以户部郎中王鉷为户口色役使,敕赐百姓复除。鉷奏征其辇运之费,广张钱数,又使市本郡轻货,百姓所输乃甚于不复除。旧制,戍边者免其租庸,六岁而更。时边将耻败,士卒死者皆不申牒,贯籍不除。王鉷志在聚敛,以有籍无人者皆为避课,桉籍戍边六岁之外,悉征其租庸,有并征三十年者,民无所诉。上在位久,用度日侈,后宫赏赐无节,不欲数于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指,岁贡额外钱帛百亿万,贮于内库,以供宫中宴赐,曰:“此皆不出于租庸调,无预经费。”上以鉷为能富国,益厚遇之。鉷务为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丙子,以鉷为御史中丞、京畿采访使。

  杨钊侍宴禁中,专掌樗蒲文簿,钩校精密。上赏其强明,曰:“好度支郎”。诸杨数征此言于上,又以属王鉷,鉷因奏充判官。杨钊入禁中事见《杨氏之宠》。

  七载。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杨钊善窥上意所爱恶而迎之,以聚敛骤迁,岁中领十五馀使。夏六月甲辰,迁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恩幸日隆。

  苏冕论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事归本而难失,经远之理,舍此奚据。洎奸臣广言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宠,刻下民以厚敛,张虚数以献状。上心荡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祸。使天子有司守其位而无其事,受厚禄而虚其用。宇文融首倡其端,杨慎矜、王鉷继遵其轨,杨国忠终成其乱。仲尼云:“宁有盗臣而无聚敛之臣。”诚哉是言。前车既覆,后辙未改,求达化本,不亦难乎。

  八载春二月戊申,引百官观左藏,赐帛有差。是时州县殷富,仓库积粟、帛动以万计。杨钊奏请所在粜变为轻货,及征丁租地税皆变布帛输京师。屡奏帑藏充牣,古今罕俦,故上帅群臣观之,赐钊紫衣、金鱼以赏之。上以国用丰衍,故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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