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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韦之祸(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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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册万岁元年正月辛巳朔,太后加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赦天下,改元证圣。 周允元与司刑少卿皇甫文备奏内史豆卢钦望、同平章事韦巨源、杜景俭、苏味道、陆元方附会李昭德,不能匡正。钦望贬赵州,巨源贬麟州,景俭贬溱州,味道贬集州,元方贬绥州刺史。 初,明堂既成,太后命僧怀义作夹纻大像,其小指中犹容数十人,于明堂北构天堂以贮之。堂始构,为风所摧,更构之,日役万人,采木江、岭,数年之间,所费以万亿计,府藏为之耗竭。怀义用财如粪土,太后一听之,无所问。每作无遮会,用钱万缗,士女云集,又散钱十车,使之争拾,相蹈践有死者。所在公私田宅,多为僧有。怀义颇厌入宫,多居白马寺,所度力士为僧者数千人。侍御史周矩疑有奸谋,固请按之。太后曰:“卿姑退,朕即令往。”矩至台,怀义亦至,乘马就阶而下,坦腹于床。矩召吏将按之,遽跃马而去。矩具奏其状,太后曰:“此道人病风,不足诘,所度僧,惟卿所处。”悉流远州,迁矩天官员外郎。 乙未,作无遮会于朝堂,凿地为坑,深五丈,结彩为宫殿,佛像皆于坑中引出之,云自地涌出。又杀牛取血,画大像首,高二百尺,云怀义刺膝血为之。丙申,张像于天津桥南,设斋。时御医沈南璆亦得幸于太后,怀义心愠,是夕,密烧天堂,延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昼,比明皆尽,暴风裂血像为数百段。太后耻而讳之,但云内作工徒误烧麻主,遂涉明堂。时方酺宴,左拾遗刘承庆请辍朝停酺,以答天谴。太后将从之,姚璹曰:“昔成周宣榭,卜代愈隆,汉武建章,盛德弥永。今明堂布政之所,非宗庙也,不应自贬。”损太后乃御端门,观酺如平日。命更造明堂、天堂,仍以怀义充使。又铸铜为九州鼎及十二神,皆高一丈,各置其方。 先是,河内老尼昼食一麻一米,夜则烹宰宴乐,畜弟子百馀人,淫秽靡所不为。武什方自言能合长年药,太后遣乘驿于岭南采药。及明堂火,尼入唁太后,太后怒叱之曰:“汝常言能前知,何以不言明堂火?”因斥还河内,弟子及老胡等皆逃散。又有发其奸者,太后乃复召尼还麟趾寺,弟子毕集,敕给使掩捕,尽获之,皆没为官婢。什方还,至偃师,闻事露,自绞死。 庚子,以明堂火告庙,下制求直言。刘承庆上疏,以为“火发既从麻主,后及总章所营佛舍,徒劳无益,请罢之。又,明堂所以统和天人,一旦焚毁,臣下何心犹为酺宴。忧喜相争,伤于情性。又,陛下垂制博访,许陈至理,而左史张鼎以为今既火流王屋,弥显大周之祥。通事舍人逢敏奏称弥勒显道时有天魔烧宫,七宝台须臾散坏。斯实谄妄之邪言,非君臣之正论。伏愿陛下乾乾翼翼,无戾天人之心而兴不急之役,则兆人蒙赖,福禄无穷。” 获嘉主簿彭城刘知几表陈四事,其一,以为“皇业权舆,天地开辟,嗣君即位,黎元更始,则时藉非常之庆,以申再造之恩。今六合清晏而赦令不息,近则一年再降,远则每岁无遗,至于违法悖礼之徒,无赖不仁之辈,编户则寇攘为业,当官则赃贿是求。而元日之朝,指期天泽,重阳之节,伫降皇恩,如其忖度,咸果释免。或有名垂结正,罪将断决,窃行货贿,方便规求,故致稽延,毕沾宽宥。用使俗多顽悖,时罕廉隅,为善者不预恩光,作恶者独承徼幸。古语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斯之谓也。望陛下而今而后,颇节于赦,使黎氓知禁,奸宄肃清。”其二,以为“海内具僚九品以上,每岁逢赦,必赐阶勋。至于朝野宴集,公私聚会,绯服众于青衣,象板多于木笏。皆荣非德举,位罕才升,不知何者为妍蚩,何者为美恶。臣望自今以后,消息私恩,使有善者逾效忠勤,无才者咸知勉励。”其三,以为“陛下临朝践极,取士太广,六品以下职事清官,遂乃方之土芥,比之沙砾,若遂不加沙汰,臣恐有秽皇风。”其四,以为“今之牧伯,迁代太速,倏来忽往,蓬转萍流,既怀苟且之谋,何暇循良之政。望自今刺史非三岁以上不可迁官,仍明察功过,尤甄赏罚。”疏奏,太后颇嘉之。是时官爵易得而法网严峻,故人竞为趋进而多陷刑戮,知几乃著《思慎赋》以刺时见志焉。 春二月,僧怀义益骄恣,太后恶之。既焚明堂,心不自安,言多不顺。太后密选宫人多力者百馀人以防之。壬子,执之于瑶光殿前树下,使建昌王武攸宁帅壮士驱杀之,送尸白马寺,焚之以造塔。 甲子,太后去“慈氏越古。”之号。 夏四月,天枢成,高一百五尺,径十二尺,八面,各径五尺。下为铁山,周百七十尺,以铜为蟠龙、麒麟萦绕之。上为腾云承铜盘,径三丈,四龙人立捧火珠,高一丈。工人毛婆罗造模,武三思为文,刻百官及四夷酋长名,太后自书其榜曰:“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秋九月甲寅,太后合祭天地于南郊,加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赦天下,改元。 万岁通天元年春一月,改长安崇尊庙为太庙。三月丁巳,新明堂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模率小于旧。上施金涂铁凤,高二丈,后为大风所损,更为铜火珠,群龙捧之。号曰通天宫。赦天下,改元万岁通天。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台殿中侍御史,远近闻者无不相贺。鹿城主簿宗城潘好礼着论,称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诚节,不以贵贱死生易其操履。设客问曰:“徐公于今谁与为比。”主人曰:“四海至广,人物至多,或匿迹韬光,仆不敢诬,若所闻见,则一人而已,当于古人中求之。”客曰:“何如张释之。”主人曰:“释之所行者甚易,徐公所行者甚难,难易之间,优劣见矣。张公逢汉文之时,天下无事,至如盗高庙玉环及渭桥惊马,守法而已,岂不易哉。徐公逢革命之秋,属惟新之运,唐朝遗老或包藏祸心,使人主有疑。如周兴、来俊臣,乃尧年之四凶也,崇饰恶言以诬盛德。而徐公守死善道,深相明白,几陷囹圄,数挂网罗。此吾子所开,岂不难哉。”客曰:“使为司刑卿,乃得展其才矣。”主人曰:“吾子徒见徐公用法平允,谓可置司刑。仆睹其人,方寸之地,何所不容,若其用之,何事不可,岂直司刑而已哉。” 神功元年。箕州刺史刘思礼学相人于术士张憬藏,憬藏谓思礼当历箕州,位至太师。思礼念太师人臣极贵,非佐命无以致之,乃与洛州录事参军綦连耀谋反,阴结朝士,托相术许人富贵,俟其意悦,因说以“綦连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贵”。凤阁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礼为箕州刺史。明堂尉河南吉顼闻其谋,以告合宫尉来俊臣,使上变告之。太后使河内王武懿宗推之。懿宗令思礼广引朝士,许免其死,凡小忤意者皆引之。于是思礼引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孙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刘奇、给事中周譒及王勮兄泾州刺史勔、弟监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内名士,穷楚毒以成其狱。壬戌,皆族诛之,亲旧连坐流窜者千馀人。初,懿宗宽思礼于外,使诬引诸人。诸人既诛,然后收思礼,思礼始悔之。懿宗自大授以来,太后数使之鞫狱,喜诬陷人,时人以为周、来之亚。 来俊臣欲擅其功,复罗告吉顼,顼上变,得召见,仅免。俊臣由是复用,而顼亦以此得进。俊臣党人罗告司刑府史樊惎谋反,诛之。惎子讼冤于朝堂,无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秋官侍郎上邽刘如璇见之,窃叹而泣。俊臣奏如璇党恶逆,下狱,处以绞刑,制流瀼州。 尚乘奉御张易之,行成之族孙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太平公主荐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复荐易之,兄弟皆得幸于太后,常傅朱粉,衣锦绣。昌宗累迁散骑常侍,易之为司卫少卿。拜其母韦氏、臧氏为大夫人,赏赐不可胜纪,仍敕凤阁侍郎李迥秀为臧氏私夫。迥秀,大亮之族孙也。武承嗣、三思、懿宗、综楚客、晋卿皆候易之门庭,争执鞭辔,谓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 右司郎中冯翊乔知之有美妾曰碧玉,知之为之不昏。武承嗣藉以教诸姬,遂留不还。知之作《绿珠怨》诗以寄之,碧玉赴井死。承嗣得诗于裙带,大怒,讽酷吏罗告,族诛之。 司仆少卿来俊臣,倚势贪淫,士民妻妾有美者,百方取之。或使人罗告其罪,矫称敕以取其妻,前后罗织诛人,不可胜计。自宰相以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才比石勒。监察御史李昭德素恶俊臣,又尝庭辱秋官侍郎皇甫文备,二人共诬昭德谋反,下狱。 俊臣欲罗告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又欲诬皇嗣及庐陵王与南北牙同反,冀因此盗国权。河东人卫遂忠告之,诸武及太平公主恐惧,共发其罪,系狱,有司处以极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日不出。王及善曰:“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不去之,必动摇朝廷。”太后游苑中,吉顼执辔,太后问以外事,对曰:“外人唯怪来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于国,朕方思之。”顼曰:“于安远告虺贞反,既而果反,今止为成州司马。俊臣聚结不逞,诬构良善,赃贿如山,冤魂塞路,国之贼也,何足惜哉。”太后乃下其奏。 丁卯,昭德、俊臣同弃市,时人无不痛昭德而快俊臣。仇家争啖俊臣之肉,斯须而尽,抉眼剥面,披腹出心,腾蹋成泥。太后知天下恶之,乃下制数其罪恶,且曰:“宜加赤族之诛,以雪苍生之愤,可准法籍没其家。”士民皆相贺于路曰:“自今眠者背始帖席矣。” 俊臣以告綦连耀功,赏奴婢十人。俊臣阅司农婢,无可者,以西突厥可汗斛瑟罗家有细婢,善歌舞,欲得以为赏口,乃使人诬告斛瑟罗反。诸酋长诣阙割耳剺面讼冤者数千人,会俊臣诛,乃得免。 俊臣方用事,选司受其属请不次除官者,每铨数百人。俊臣败,侍郎皆自首。太后责之,对曰:“臣负陛下,死罪。臣乱国家法,罪止一身,违俊臣语,立见灭族。”太后乃赦之。 上林令侯敏素谄事俊臣,其妻董氏谏之曰:“俊臣国贼,指日将败,君宜远之。”敏从之。俊臣怒,出为武龙令。敏欲不往,妻曰:“速去勿留。”俊臣败,其党皆流岭南,敏独得免。 太后征于安远为尚食奉御,擢吉顼为右肃政中丞。夏六月,以检校夏官侍郎宗楚客同平章事。戊子,特进武承嗣、春官尚书武三思并同凤阁鸾台三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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