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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朝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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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明元年夏四月,突厥沙钵略可汗遣其子入贡于隋,因请猎于恒、代之间。隋主许之,仍遣人赐以酒食,沙钵略帅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寻卒,隋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 初,沙钵略以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雍虞闾曰:“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枝叶也,岂可使根本反从枝叶,叔父屈于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废也。愿叔勿疑。”遣使相让者五六,处罗侯竟立,是为莫何可汗。以雍虞闾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隋使车骑将军长孙晟持节拜之,赐以鼓吹、幡旗。 莫何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击阿波。阿波之众以为得隋兵助之,多望风降附。遂生擒阿波,上书请其死生之命。隋主下其议,乐安公元谐请就彼枭首,武阳公李充请生取入朝,显戮以示百姓。隋主谓长孙晟“于卿何如?”晟对曰:“若突厥背诞,须齐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灭,阿波之恶,非负国家。因其困穷,取而为戮,恐非招远之道,不如两存之。”左仆射高颎曰:“骨肉相残,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隋主从之。 二年冬十二月,突厥莫何可汗西击邻国,中流矢而卒。国人立雍虞闾,号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上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上闻而恶之,礼赐渐薄。彭公刘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昶欲与其妻作乱攻隋,遣钦来密告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可汗信之,乃不修职贡,颇为边患。上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使于突厥,微观察之。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计议,扇惑都蓝。晟至京师,具以状闻。上遣晟往索钦,都蓝不与,曰:“检校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赂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都蓝,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以为耻。都蓝执安遂迦等,并以付晟。上大喜,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废公主。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复谮之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长孙晟曰:“臣观雍虞闾反复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代,前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 十七年秋七月戊戌,突厥突利可汗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徙,居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都蓝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亟来抄掠边鄙。突利伺知动静,辄遣奏闻,由是边鄙每先有备。 十九年春二月,突厥突利可汗因长孙晟奏言:“都蓝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诏以汉王谅为元帅,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汉王节度。然汉王竟不临戎。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战长城下,突利大败。都蓝尽杀其兄弟子侄,遂度河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比旦,行百馀里,收得数百骑。突利与其下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彼见贼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 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长安。帝大喜,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上令突利与都蓝使者因头特勒相辨诘,突利辞直,上乃厚待之。都蓝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遗之珍宝,以慰其心。 高颎使上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突厥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馀口,杂畜万计。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陈,四面拒战,凡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馀里而还。杨素军与达头遇。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陈。达头闻之大喜,曰:“天赐我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馀万直前。上仪同三司周罗睺曰:“贼陈未整,请击之。”先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其众号哭而去。 冬十月甲午,以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华言意智健也。突厥归启民者男女万馀口,上命长孙晟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之。时安义公主已卒,复使晟持节,送宗女义成公主以妻之。 晟奏“染干部落归者益众,虽在长城之内,犹被雍虞闾抄掠,不得宁居。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之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使得任情畜牧。”上从之。又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二万为启民防达头,代州总管韩洪等将步骑一万镇恒安。达头骑十万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首虏千馀级。 帝遣越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武威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十二月乙未,都蓝为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长孙晟言于上曰:“今官军临境,战数有功,虏内自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抚,可以尽降。请遣染干部下分道招慰。”上从之。降者甚众。 二十年夏四月壬戌,突厥达头可汗犯塞,诏命晋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节度。晟以突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斩首千馀级。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达头遣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突厥复问:“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达头惧而引去。万岁驰追百馀里,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达头复遣其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千世万世,常为大隋典羊马也。”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筑金河、定襄二城。 仁寿元年春正月,突厥步迦可汗犯塞,败代州总管韩洪于恒安。夏五月,突厥男女九万口来降。冬十一月,诏以杨素为云州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挟启民可汗北击步迦。 二年春三月,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馀万而去。杨素帅诸军追击,转战六十馀里,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复进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骑稍后,亲引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虏不之觉。候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悉得人畜以归启民。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寇掠。 三年,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乱,铁勒、仆骨等十馀部皆叛步迦降于启民。步迦众溃,西奔吐谷浑。长孙晟送启民置碛口,启民于是尽有步迦之众。 炀帝大业三年春正月朔旦,大陈文物。时突厥启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明日,又帅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衣冠大备,致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夏四月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赤岸泽。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戊午,发河北十馀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入塞奉迎舆驾,上不许。六月戊子,车驾顿榆林郡。帝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霫、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晟见牙帐中草秽,欲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此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帝闻晟策,益嘉之。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己亥,吐谷浑、高昌并遣使入贡。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大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日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俱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内。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内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钩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抽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覆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欲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身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帅部落变改衣服,一如华夏。”帝以为不可。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帝欲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帝赐启民帛二十万段,其下各有差。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又诏发丁男百馀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射苏威谏,帝不听,筑之二旬而毕。 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馀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干,衣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瓮各一并衣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帝还,启民从入塞,己丑,遣归国。 四年夏四月乙卯,诏以“突厥启民可汗,遵奉朝化,思改戎俗,宜于万寿戍置城造屋,其帷帐床褥以上,务从优厚。” 五年春正月,突厥启民可汗来朝,礼赐益厚。冬十一月,突厥启民可汗卒,上为之废朝三日,立其子咄吉,是为始毕可汗。表请尚公主,诏从其俗。 八年春二月,北平襄侯段文振为兵部尚书,上表,以为帝“宠待突厥太厚,处之塞内,资以兵食。戎狄之性,无亲而贪,异日必为国患,宜以时谕遣,令出塞外,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务令严重,此万岁之长策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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