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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之乱(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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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郢州刺史萧方诸,年十五,以行事鲍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骑背为马。恃徐文盛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蒱酒为乐。侯景闻江夏空虚,乙巳,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见贼者告泉曰:“虏骑至矣。”泉曰:“徐文盛大军在下,贼何因得至。当是王珣军人还耳。”既而走告者稍众,始命闭门,子仙等已入城。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辫其髯。见子仙至,方诸迎拜,泉匿于床下。子仙俯窥,见泉素髯间彩,惊愕,遂擒之,及司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等军,丁未,入江夏。文盛众惧而溃,与长沙王韶等逃归江陵。王珣、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湘东王绎以王僧辩为大都督,帅巴州刺史丹杨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宣州刺史王綝、郴州刺史裴之横东击景,徐文盛以下并受节度。戊申,僧辩等军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绎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丘,以逸待劳,无虑不克。”又谓将佐曰:“景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阳,武州刺史杜崱自武陵引兵会僧辩。 景使丁和将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分遣任约直指江陵,景率大兵水步继进。于是缘江戍逻望风请服,景拓逻至于隐矶。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安若无人。壬戌,景众济江,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为谁。”答曰:“王领军。”骑曰:“何不早降。”僧辩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骑去,顷之,执王珣等至城下,使说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翻欲赐诱。”取弓射之,珣惭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众,乃退。僧辩遣轻兵出战,凡十馀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战,僧辩着绶、乘舆、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胆勇。 五月,侯景昼夜攻巴陵,不克,军中食尽,疾疫,死伤太半。湘东王绎遣晋州刺史萧惠正将兵援巴陵,惠正辞不堪,举胡僧祐自代。僧祐时坐谋议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武猛将军,令赴援。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若欲步战,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须交锋也。”僧祐至湘浦,景遣任约帅锐卒五千据白塉以待之。僧祐由他路西上,约谓其畏已,急追之,及于芊口,呼僧祐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会信州刺史陆法和至,与之合军。法和有异术,先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侯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约向江陵,法和自请击之,绎许之。 壬寅,约至赤亭。六月甲辰,僧祐、法和纵兵击之,约兵大溃,杀溺死者甚众,擒约送江陵。景闻之,乙巳,焚营宵遁。以丁和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众号二万,戍郢城。别将支化仁镇鲁山,范希荣行江州事,仪同三司任延和、晋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晋州。景与麾下兵数千顺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杀鲍泉及虞预,沈于黄鹤矶。任约至江陵,绎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狱,死。巴州刺史馀孝顷遣兄子僧重将兵救鄱阳,于庆退走。 绎以王僧辩为征东将军、尚书令,胡僧祐等皆进位号,使引兵东下。陆法和请还,既至,谓绎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贼将至,请守险以待之。”乃引兵屯峡口。庚申,王僧辩至汉口,先攻鲁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罗城,斩首千级。宋子仙退据金城,僧辩四面起土山攻之。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须邀景,破其后军,景奔归,船前后相失。太子船入枞阳浦,船中腹心皆劝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贼也。”因涕泗呜咽,即命前进。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输郢城,身还就景。王僧辩伪许之,命给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谓为信然,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帅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水军主宋遥帅楼船,暗江云合。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破之,周铁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杀之。 秋七月乙亥,湘东王绎以长沙王韶监郢州事。丁亥,侯景还至建康。于庆自鄱阳还豫章,侯瑱闭门拒之,庆走江州,据郭默城。绎以瑱为兖州刺史,景悉杀瑱子弟。 辛丑,王僧辩乘胜下湓城,陈霸先帅所部三万人将会之,屯于巴丘。西军乏食,霸先有粮五十万石,分三十万以资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辩前军袭于庆,庆弃郭默城走。范希荣亦弃寻阳城走,晋熙王僧振等起兵围郡城,僧辩遣沙州刺史丁道贵助之。任延和等弃城走。湘东王绎命僧辩且顿寻阳,以待诸军之集。 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景尚帝女溧阳公主,嬖之,妨于政事。王伟屡谏,景以告主,主有恶言,伟恐为所谗,因说景除帝。及景自巴陵败归,猛将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伟曰:“自古移鼎,必须废立,既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景从之,使前寿光殿学士谢昊为诏书,以为“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绪,召乱致灾。宜禅位于豫章王栋”。使吕季略赍入,逼帝书之。栋,欢之子也。 戊午,景遣卫尉卿彭隽等帅兵入殿,废帝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诏迎豫章王栋。栋时幽拘,廪饩甚薄,仰蔬茹为食。方与妃张氏锄葵,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 景杀哀太子大器、寻阳王大心、西阳王大钧、建平王大球、义安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馀人。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尝屈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于事义未须见杀,吾虽陵慢呵叱,终不敢言。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无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怡然,不贬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富贵,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及难,太子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命取系帐绳绞之而绝。 壬戌,栋即帝位,大赦,改元天正。太尉郭元建闻之,自秦郡驰还,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失,何得废之。”景曰:“王伟劝吾,云早除民望,吾故从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复位,以栋为太孙,王伟曰:“废立大事,岂可数改邪。”乃止。 乙丑,景又使使杀南海王大临于吴郡,南郡王大连于姑孰,安陆王大春于会稽,高唐王大壮于京口。以太子妃赐郭元建,元建曰:“岂有皇太子妃乃为人妾乎。”竟不与相见,听使入道。丙寅,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为安皇帝。以刘神茂为司空。 王伟说侯景弑太宗以绝众心,景从之。冬十月壬寅夜,伟与左卫将军彭隽、王修纂进酒于太宗。太宗极饮,既醉而寝。伟乃出,隽进土囊,修纂坐其上而殂。伟撤户扉为棺,迁殡于城北酒库中,谥曰明皇帝,庙号高宗。 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闻侯景自巴丘败还,阴谋叛景,吴中士大夫咸劝之,乃与仪同三司尹思合、刘归义、王晔、云麾将军元頵等据东阳以应江陵,遣頵及别将李占下据建德江口。张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灵洗起兵,据郡以应神茂。于是浙江以东皆附江陵。湘东王绎以灵洗为谯州刺史,领新安太守。 十一月,侯景以赵伯超为东道行台,据钱塘。以田迁为军司,据富春。以李庆绪为中军都督,谢答仁为右厢都督,李遵为左厢都督,以讨刘神茂。 己卯,加侯景九锡,汉国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栋禅位于景,景即皇帝位于南郊。还,登太极殿,其党数万,皆吹唇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栋为淮阴王,并其二弟桥、樛同锁于密室。 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并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记,唯记我父名标。且彼在朔州,那得来啖此。”众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伟制其名位,追尊父标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为府,文武无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旧不得见,由是诸将多怨望。景好独乘小马,弹射飞鸟,王伟每禁止之,不许轻出。景郁郁不乐,更成失志,曰:“吾无事为帝,与受摈不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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