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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之乱(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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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马,祀蚩尤于太极殿前。 临贺王正德即帝位于仪贤堂,下诏称“普通以来,奸邪乱政,上久不豫,社稷将危。河南王景释位来朝,猥用朕躬,绍兹宝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见理为皇太子,以景为丞相,妻以女,并出家之宝货悉助军资。 于是景营于阙前,分其兵二千人攻东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往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合许伯众潜引景众登城,辛酉,克之。杀南浦侯推及城中战士三千人,载其尸聚于杜姥宅,遥语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当如此。” 景声言上已晏驾,虽城中亦以为然。壬戌,太子请上巡城,上幸大司马门,城上闻跸声,皆鼓噪流涕,众心粗安。 江子一之败还也,上责之。子一拜谢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弃臣去,臣以一夫安能击贼。若贼遂能至此,臣誓当碎身以赎前罪,不死阙前,当死阙后。”癸亥,子一启太子,与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主帅子五帅所领百馀人开承明门出战。子一直抵贼营,贼伏兵不动。子一呼曰:“贼辈何不速出。”久之,贼骑出,夹攻之。子一径前,引槊刺贼,从者莫敢继,贼解其肩而死。子四、子五相谓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皆免胄赴贼,子四中稍洞胸而死。子五伤脰,还至堑,一恸而绝。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拔,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及屡攻不克,人心离沮。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溃去,又食石头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食,乃纵士卒掠夺民米及金帛、子女。是后米一升直七八万钱,人相食,饿死者什五六。 乙丑,景于城东西起土山,驱迫士民,不限贵贱,乱加驱捶,疲羸者因杀以填山,号哭动地。民不敢窜匿,并出从之,旬日间众至数万。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太子、宣城王以下皆亲负土,执畚锸。于山上起芙蓉层楼,高四丈,饰以锦罽,募敢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铠,谓之“僧腾客”,分配二山,昼夜交战不息。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进。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为良,得朱异奴,以为仪同三司,异家资产悉与之。奴乘良马,衣锦袍,于城下仰诉异曰:“汝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于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配军,人人感恩,为之致死。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察、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发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恪,伟之子也。 朱异遗景书,为陈祸福。景报书,并告城中士民,以为“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妾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仆所以趋赴阙庭,指诛权佞,非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观王侯、诸将,志在全身,谁能竭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长江天险,二曹所叹,吾一苇航之,日明气净。自非天人允协,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景又奉启于东魏主,称“臣进取寿春,暂欲停憩。而萧衍识此运终,自辞宝位。臣军未入其国,已投同泰舍身。去月二十九日,届此建康。江海未苏,干戈暂止,永言故乡,人马同恋。寻当整辔,以奉圣颜。臣之母、弟,久谓屠灭,近奉明敕,始承犹在。斯乃陛下宽仁,大将军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报。今辄赍启迎臣母、弟、妻、儿,伏愿圣慈,特赐裁放。” 己巳,湘东王绎遣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将兵发江陵。 陈昕为景所擒,景与之极饮,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昕不可,景使其仪同三司范桃棒囚之。昕因说桃棒,使帅所部袭杀王伟、宋子仙诣城降。桃棒从之,潜遣昕夜缒入城。上大喜,敕镌银券赐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众,并给金帛女乐。”太子恐其诈,犹豫不决,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会议,朱异、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谬。桃棒既降,贼景必惊,乘此击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坚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贼岂足平,此万全策也。今开门纳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万一为变,悔无所及。社稷事重,须更详之。”异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纳桃棒。如其犹豫,非异所知。”太子终不能决。桃棒又使昕启曰:“今止将所领五百人,若至城门,皆自脱甲,乞朝廷开门赐容。事济之后,保擒侯景。”太子见其恳切,愈疑之。朱异拊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为部下所告,景拉杀之。陈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书城中曰:“桃棒且轻将数十人先入。”景欲衷甲随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杀之。 景使萧见理与仪同三司卢晖略戍东府,见理凶险,夜与群盗剽劫于大桁,中流矢而死。 邵陵王纶行至钟离,闻侯景已渡采石,纶昼夜兼道,旋军入援。济江,中流风起,人马溺者十一二。遂帅宁远将军西丰公大春、新涂公大成、永安侯确、安南侯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步骑三万,自京口西上。大成,大春之弟。确,纶之子。骏,懿之孙也。 景遣军至江乘拒纶军。赵伯超曰:“若从黄城大路,必与贼遇。不如径指钟山,突据广莫门,出贼不意,城围必解矣。”纶从之。夜行失道,迂二十馀里,庚辰旦,营于蒋山。景见之大骇,悉送所掠妇女、珍货于石头,具舟欲走。分兵三道攻纶,纶与战,破之。时山巅寒雪,乃引军下爱敬寺。景陈兵于覆舟山北,乙酉,纶进军玄武湖侧,与景对陈,不战。至暮,景更约明日会战,纶许之。安南侯骏见景军退,以为走,即与壮士逐之。景旋军击之,骏败,走趣纶军。赵伯超望见,亦引兵走。景乘胜追击之。诸军皆溃。纶收馀兵近千人,入天保寺,景追之,纵火烧寺。纶奔朱方,士卒践冰雪,往往堕足。景悉收纶辎重,生擒西丰公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主帅霍俊等而还。丙戌,景陈所获纶军首虏铠仗及大春等于城下,使言曰:“邵陵王已为乱兵所杀。”霍俊独曰:“王小失利,已全军还京口。城中但坚守,援军寻至。”贼以刀驱其背,俊辞色弥厉,景义而释之,临贺王正德杀之。 是日晚,鄱阳王范遣其世子嗣与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建安太守赵凤举各将兵入援,军于蔡洲,以待上流诸军。范以之高督江右援军事。景悉驱南岸居民于水北,焚其庐舍,大街以西,扫地俱尽。 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镇钟离,上召之入援,正表托以船粮未集,不进。景以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乃于欧阳立栅以断援军,帅众一万,声言入援,实欲袭广陵。密书诱广陵令刘询,使烧城为应。询以告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十二月,会理使询帅步骑千人夜袭正表,大破之,正表走还钟离。询收其兵粮,归就会理,与之入援。 癸巳,侍中、都官尚书羊侃卒,城中益惧。侯景大造攻具,陈于阙前,大车高数丈,一车二十轮。丁酉,复进攻城,以虾蟆车运土填堑。 湘东王绎遣世子方等将步骑一万入援建康,庚子,发公安。绎又遣竟陵太守王僧辩将舟师万人出自汉川,载粮东下。方等有俊才,善骑射,每战亲犯矢石,以死节自任。 壬寅,侯景以火车焚台城东南楼。材官吴景有巧思,于城内构地为楼,火才灭,新楼即立,贼以为神。景因火起,潜遣人于其下穿城,城将崩,乃觉之。吴景于城内更筑迂城,状如却月以拟之,兼掷火焚其攻具,贼乃退走。 太子遣洗马元孟恭将千人自大司马门出荡,孟恭与左右奔降于景。 己酉,景土山稍逼城楼,柳津命作地道以取其土,外山崩,压贼且尽。又于城内作飞桥,悬罩二土山上。景众见飞桥迥出,崩腾而走。城内掷雉尾炬,焚其东山,楼栅荡尽,贼积死于城下。乃弃土山不复修,自焚其攻具。材官将军宋嶷降于景,教之引玄武湖水以灌台城,阙前皆为洪流。 上征衡州刺史韦粲为散骑常侍,以都督长沙欧阳頠监州事。粲,放之子也。还至庐陵,闻侯景乱,粲简阅部下,得精兵五千,倍道赴援。至豫章,闻景已出横江,粲就内史刘孝仪谋之。孝仪曰:“必如此,当有敕,岂可轻信人言,妄相惊动,或恐不然。”时孝仪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贼已渡江,便逼宫阙,水陆俱断,何暇有报。假令无敕,岂得自安。韦粲今日何情饮酒。”即驰马出部分。将发,会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遣使邀粲,粲乃驰往见大心曰:“上游藩镇,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计诚宜在前。但中流任重,当须应接,不可阙镇。今宜且张声势,移镇湓城,遣偏将赐随,于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柳昕帅兵二千人随粲。粲至南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亦帅步骑万馀人至横江,粲即送粮仗赡给之,并散私金帛以赏其战士。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自张公洲遣船渡仲礼,丙辰夜,粲、仲礼及宣猛将军李孝钦、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南陵太守陈文彻合军屯新林王游苑。粲议推仲礼为大都督,报下流众军,裴之高自以年位耻居其下,议累日不决。粲抗言于众曰:“今者同赴国难,义在除贼。所以推柳司州者,正以久悍边疆,先为侯景所惮,且士马精锐,无出其前。若论位次,柳在粲下,语其年齿,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计,不得复论。今日形势,贵在将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旧德,岂应复挟私情以沮大计,粲请为诸军解之。”乃单舸至之高营,切让之,曰:“今二宫危逼,猾寇滔天,臣子当戮力同心,岂可自相矛楯。豫州必欲立异,锋镝便有所归。”之高垂泣致谢,遂推仲礼为大都督。 宣城内史杨白华遣其子雄将郡兵继至,援军大集,众十馀万,缘淮树栅,景亦于北岸树栅以应之。 裴之高与弟之横以舟师一万屯张公洲。景囚之高弟侄子孙,临水陈兵,连锁列于陈前,以鼎镬刀锯随其后,谓曰:“裴公不降,今即烹之。”之高召善射者使射其子,再发,皆不中。 景帅步骑万人于后渚挑战,仲礼欲出击之。韦粲曰:“日晚我劳,未可战也。”仲礼乃坚壁不出,景亦引退。 湘东王绎将锐卒三万发江陵,留其子绥宁侯方诸居守,咨议参军刘之迡等三上笺请留,答教不许。鄱阳王范遣其将梅伯龙攻王显贵于寿阳,克其罗城。攻中城,不克而退,范益其众,使复攻之。 丙辰晦,柳仲礼夜入韦粲营,部分众军。旦日会战,诸将各有据守。令粲顿青塘,粲以青塘当石头中路,贼必争之,颇惮之。仲礼曰:“青塘要地,非兄不可,若疑兵少,当更遣军相助。”乃使直合将军刘叔助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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