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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之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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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正月己亥,慕容绍宗以铁骑五千夹击侯景。景诳其众曰:“汝辈家属已为高澄所杀。”众信之。绍宗遥呼曰:“汝辈家属并完,若归,官勋如旧。”被发向北斗为誓。景士卒不乐南渡,其将暴显等各帅所部降于绍宗。景众大溃,争赴涡水,水为之不流。景与腹心数骑自硖石济淮,稍收散卒,得步骑八百人,南过小城,人登陴诟之曰:“跛奴,欲何为邪。”景怒,破城杀诟者而去。昼夜兼行,追军不敢逼。使谓绍宗曰:“景若就擒,公复何用。”绍宗乃纵之。 甲辰,豫州刺史羊鸦仁以东魏军渐逼,称运粮不继,弃悬瓠,还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达亦弃项城走,东魏人皆据之。上怒,责让鸦仁。鸦仁惧,启申后期,顿军淮上。 侯景既败,不知所适。时鄱阳王范除南豫州刺史,未至。马头戍主刘神茂素为监州事韦黯所不容,闻景至,故往候之。景问曰:“寿阳去此不远,城池险固,欲往投之,韦黯其纳我乎。”神茂曰:“黯虽据城,是监州耳。王若驰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执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后,徐以启闻,朝廷喜王南归,必不责也。”景执其手曰:“天教也。”神茂请帅步骑百人先为乡导。壬子,景夜至寿阳城下,韦黯以为贼也,授甲登陴。景遣其徒告曰:“河南王战败来投此镇,愿速开门。”黯曰:“既不奉敕,不敢闻命。”景谓神茂曰:“事不谐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说下也。”乃遣寿阳徐思玉入见黯曰:“河南王为朝廷所重,君所知也。今失利来投,何得不受。”黯曰:“吾之受命,唯知守城。河南自败,何预吾事。”思玉曰:“国家付君以阃外之略,今君不肯开城,若魏追兵来至,河南为魏所杀,君岂能独守。纵使或存,何颜以见朝廷。”黯然之。思玉出报,景大悦曰:“活我者卿也。”癸丑,黯开门纳景,景遣其将分守四门,诘责黯,将斩之。既而抚手大笑,置酒极欢。黯,睿之子也。 朝廷闻景败,未得审问。或云景与将士尽没,上下咸以为忧。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诣东宫,太子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传。”敬容对曰:“得景遂死,深为朝廷之福。”太子失色,问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终当乱国。“太子于玄圃自讲《老》、《庄》,敬容谓学士吴孜曰:“昔西晋祖尚玄虚,使中原沦于胡羯。今东宫复尔,江南亦将为戎乎。” 甲寅,景遣仪同三司于子悦驰以败闻,并自求贬削,优诏不许。景复求资给,上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乙卯,即以景为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阳王范为合州刺史,镇合肥。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谏曰:“窃闻侯景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终诛卓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见饥噬之祸。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高欢卵翼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容,故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比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臣窃不取也。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辰,岁暮之效,臣窃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乎。事迹显然,无可致惑。臣朽老疾侵,不应干预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尸谏之节。臣忝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上叹息其忠,然不能用。介,思话之孙也。 二月,东魏杀其南兖州刺史石长宣,讨侯景之党也,其馀为景所胁从者,皆赦之。 东魏既得悬瓠、项城,悉复旧境。大将军澄数遣书移,复求通好,朝廷未之许。澄谓贞阳侯渊明曰:“先王与梁主和好十有馀年。闻彼礼佛文云奉为魏主,并及先王,此乃梁主厚意。不谓一朝失信,致此纷扰,知非梁主本心,当是侯景扇动耳,宜遣使咨论。若梁主不忘旧好,吾亦不敢违先王之意。诸人并即遣归,侯景家属亦当同遣。”渊明乃遣省事夏侯僧辩奉启于上,称“勃海王弘厚长者,若更通好,当听渊明还。”上得启,流涕与朝臣议之。右卫将军朱异、御史中丞张绾等皆曰:“静寇息民,和实为便。”司农卿傅岐独曰:“高澄何事须和,必是设间,故命贞阳遣使,欲令侯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图祸乱。若许通好,正堕其计中。”异等固执宜和,上亦厌用兵,乃从异言,赐渊明书曰:“知高大将军礼汝不薄,省启,甚以慰怀。当别遣行人,重敦邻睦。” 僧辩还,过寿阳,侯景窃访知之,摄问,具服。乃写答渊明之书,陈启于上曰:“高氏心怀鸩毒,怨盈北土,人愿天从,欢身殒越。子澄嗣恶,讨灭待时,所以昧此一胜者,盖天荡澄心,以盈凶毒耳。澄苟行合天心,腹心无疾,又何急急奉璧求和。岂不以秦兵扼其喉,胡骑迫其背,故甘辞厚币,取安大国。臣闻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何惜高澄一竖,以弃亿兆之心。窃以北魏安强,莫过天监之始,钟离之役,匹马不归。当其强也,陛下尚伐而取之。及其弱也,反虑而和之。舍已成之功,纵垂死之虏,使其假命强梁,以遗后世,非直愚臣扼腕,实亦志士痛心。昔伍相奔吴,楚邦卒灭。陈平去项,刘氏用兴。臣虽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诚知高澄忌贾在翟,恶会居秦,求盟请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万殒无辞,唯恐千载,有秽良史。”景又致书于朱异,饷金三百两。异纳金而不通其启。 己卯,上遣使吊澄。景又启曰:“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仰凭威灵,期雪仇耻。今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申后战,宣畅皇威。”上报之曰:“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进退之宜,国有常制。公但清静自居,无劳虑也。”景又启曰:“臣今蓄粮聚众,秣马潜戈,指日计期,克清赵、魏,不容军出无名,故愿以陛下为主耳。今陛下弃臣遐外,南北复通,将恐微臣之身,不免高氏之手。”上又报曰:“朕为万乘之主,岂可失信于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劳复有启也。” 景乃诈为邺中书,求以贞阳侯易景。上将许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且百战之馀,宁肯束手受絷。”谢举、朱异曰:“景奔败之将,一使之力耳。”上从之,复书曰:“贞阳旦至,侯景夕返。”景谓左右曰:“我固知吴老公薄心肠。”王伟说景曰:“今坐听亦死,举大事亦死,唯王图之。”于是始为反计,属城居民悉召募为军士,辄停责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将士。 夏五月,上遣建康令谢挺、散骑常侍徐陵聘于东魏,复修前好。陵,摛之子也。 秋八月,侯景自至寿阳,征求无已,朝廷未尝拒绝。景请娶于王、谢,上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配奴。”又启求锦万匹为军人作袍,中领军朱异议以青布给之。又以台所给仗多不能精,启请东冶锻工,欲更营造,敕并给之。景以安北将军夏侯夔之子譒为长史,徐思玉为司马,譒遂去“夏。”称“侯”,托为族子。 上既不用景言,与东魏和亲,是后景表疏稍稍悖慢。又闻徐陵等使魏,反谋益甚。元贞知景有异志,累启还朝。景谓曰:“河北事虽不果,江南何虑失之,何不小忍。”贞惧,逃归建康,具以事闻。上以贞为始兴内史,亦不问景。 临贺王正德,所至贪暴不法,屡得罪于上,由是愤恨,阴养死士,储米积货,幸国家有变。景知之。正德在北,与徐思玉相知,景遣思玉致笺于正德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以景观之,计日祸败。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黜,四海业业,归心大王,景虽不敏,实思自效。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大喜曰:“侯公之意,暗与吾同,天授我也。”报之曰:“朝廷之事,如公所言。仆之有心,为日久矣。今仆为其内,公为其外,何有不济。机事在速,今其时矣。” 鄱阳王范密启景谋反。时上以边事专委朱异,动静皆关之,异以为必无此理。上报范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婴儿,仰人乳哺,以此事势,安能反乎。”范重陈之曰:“不早翦扑,祸及生民。”上曰:“朝廷自有处分,不须汝深忧也。”范复请自以合肥之众讨之,上不许。朱异谓范使曰:“鄱阳王遂不许朝廷有一客。”自是范启,异不复为通。 景邀羊鸦仁同反,鸦仁执其使以闻。异曰:“景数百叛虏何能为。”敕以使者付建康狱,俄解遣之。景益无所惮,启上曰:“若臣事是实,应罹国宪。如蒙照察,请戮鸦仁。”景又上言:“高澄狡猾,宁可全信。陛下纳其诡语,求与连和,臣亦窃所笑也。臣宁堪粉骨,投命仇门,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许,即帅甲骑临江上,向闽、越,非唯朝廷自耻,亦是三公旰食。”上使朱异宣语,答景使曰:“譬如贫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益加赏赐锦彩钱布,信使相望。 戊戌,景反于寿阳,以诛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驎、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为名。异等皆以奸佞骄贪,蔽主弄权,为时人所疾,故景托以兴兵。驎、验,吴郡人。石珍,丹杨人。驎、验迭为少府丞,以苛刻为务,百贾怨之,异尤与之昵,世人谓之“三蠹”。 司农卿傅岐,梗直士也,尝谓异曰:“卿任参国钧,荣宠如此。比日所闻,鄙秽狼藉,若使圣主发悟,欲免得乎。”异曰:“外间谤讟,知之久矣,心苟无愧,何恤人言。”岐谓人曰:“朱彦和将死矣。恃谄以求容,肆辩以拒谏,闻难而不惧,知恶而不改,天夺其鉴,其能久乎。 景西攻马头,遣其将宋子仙东攻木栅,执戍主曹璆等。上闻之,笑曰:“是何能为,吾折棰笞之。”敕购斩景者封三千户公,除州刺史。甲辰,诏以合州刺史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以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纶持节董督众军以讨景。正表,宏之子。仲礼,庆远之孙。之高,邃之兄子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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