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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之乱(4)


  五月丁亥朔夜,刘顺众溃,顺走淮西就常珍奇。于是刘勔鼓行,进向寿阳。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勔与诸军分营城外。

  山阳王休祐与殷琰书,为陈利害,上又遣御史王道隆赍诏宥琰罪。勔与琰书,并以琰兄瑗子邈书与之。琰与叔宝等皆有降意,而众心不一,复婴城固守。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兵应建康,诏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四山事。壬辰,以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丁未,以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庚戌,以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

  张永、萧道成等与薛索儿战,大破之。索儿退保石梁,食尽而溃,走向乐平,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诣裴季降。傅灵越走至淮西,武卫将军沛郡王广之生获之,送诣勔。勔诘其叛逆,灵越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薛公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此其所以败也。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送诣建康,上欲赦之,灵越辞终不改,乃杀之。

  邓琬以刘胡与沈攸之等相持久不决,乃加袁顗督征讨诸军事。六月甲戌,顗帅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顗本无将略,性又怯桡,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不复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胡以运南米未至,军士匮乏,就顗借襄阳之资,顗不许,曰:“都下两宅未成,方应经理。”又信往来之言,云:“建康米贵,斗至数百”,以为将不攻自溃,拥甲以待之。

  田益之帅蛮众万馀人围义阳,邓琬使司州刺史庞孟虬帅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战溃去。

  安成太守刘袭、始安内史王识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并举郡来降。袭,道怜之孙也。

  萧道成世子赜为南康赣令,邓琬遣使收系之。门客兰陵桓康担赜妻裴氏及其子长懋、子良逃于山中,与赜族人萧欣祖等结客得百馀人,攻郡,破狱出赜。南康相沈肃之帅将吏追赜,赜与战,擒之。赜自号宁朔将军,据郡起兵,与刘袭等相应。琬以中护军殷孚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起兵应建康,袭击湘州行事何慧文于长沙。应之与慧文舍军身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杀之。

  始兴人刘嗣等据郡起兵应建康,广州刺史袁昙远遣其将李万周等讨之。嗣祖诳万周,云寻阳已平,万周远袭番禺,擒昙远,斩之。上以万周行广州事。

  诸军与袁顗相距于浓湖,久未决。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强地胜,我虽持之有馀,而制之不足。若以奇兵数千潜出其上,因险而壁,见利而动,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阻,中流既梗,粮运自艰,此制贼之奇也。钱溪江岸罪狭,去大军不远,下临洄洑,船下必来泊岸,又有横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险,万人不能过。冲要之地,莫出于此。”沈攸之、吴喜并赞其策。会庞孟虬引兵来助殷琰,刘勔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兴世救之。沈攸之曰:“孟虬蚁聚,必无能为,遣别将马步数千,足以相制。兴世之行,是安危大机,必不可辍。”乃遣段佛荣将兵救勔,而选战士七千、轻舸二百配兴世。

  兴世率其众溯流西上,寻复退归,如是者累日。刘胡闻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物人,欲轻据我上。”不为之备。一夕,四更,值便风,兴世举帆直前,渡湖、白,过鹊尾。胡既觉,乃遣其将胡灵秀将兵于东岸,翼之而进。戊戌夕,兴世宿景洪浦,灵秀亦留。兴世潜遣其将黄道标帅七十舸径趣钱溪,立营寨。己亥,兴世引兵进据之,灵秀不能禁。庚子,刘胡自将水步二十六军来攻钱溪。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之曰:“贼来尚远,气盛而矢骤,骤既易尽,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将士治城如故,俄而胡来转近,船入洄洑,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帅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并进,胡败走,斩首数百,胡收兵而下。时兴世城寨未固,建安王休仁虑袁顗并力更攻钱溪,欲分其势。辛丑,命沈攸之、吴喜等以皮舰进攻浓湖,斩获千数。是日,刘胡帅步卒二万、铁马一千,欲更攻兴世。未至钱溪数十里,袁顗以浓湖之急,遽追之,钱溪城由此得立。胡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沈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一人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钱溪捷报寻至。攸之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浓湖,袁顗骇惧。攸之日暮引归。

  龙骧将军刘道符攻山阳,程天祚请降。

  庞孟虬进至弋阳,刘勔遣吕安国等迎击于蓼潭,大破之,孟虬走向义阳。王玄谟之子昙善起兵据义阳以应建康,孟虬走死蛮中。

  刘胡遣辅国将军薛道标袭合肥,杀汝阴太守裴季,刘勔遣辅国将军垣闳击之。闳,阆之弟。道标,安都之子也。

  淮西人郑叔举起兵击常珍奇以应郑黑。辛亥,以叔举为北豫州刺史。八月,皇甫道烈等闻庞孟虬败,并开门出降。

  张兴世既据钱溪,浓湖军乏食。邓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进。刘胡帅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前溪,既而谓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若步战,恒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遣龙骧将军陈庆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军于梅根。

  胡遣别将王起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起,大破之。胡帅其馀舸驰还,谓顗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顗怒胡不战,谓曰:“粮运鲠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乃遣安北府司马沈仲玉将千人步趣南陵迎粮。仲玉至南陵,载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坚榜为城,规欲突过。行至贵口,不敢进,遣闻信报胡,令遣重军援接。张兴世遣寿寂之、任农夫等将三千人至贵口击之,仲玉走还顗营,悉虏其资实。胡众骇惧,胡将张喜来降。

  镇东中兵参军刘亮进兵逼胡营,胡不能制。袁顗惧曰:“贼入人肝脾里,何由得活。”胡阴谋遁去,己卯,诳顗,云:“欲更帅步骑二万上取钱溪,兼下大雷馀运”,令顗悉选马配之。其日,胡委顗去,径趣梅根。先令薛常宝办船,悉发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至夜,顗方知之,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常所乘善马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亦走。

  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顗营,纳降卒十万,遣沈攸之等追顗。顗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并所领数千人偕去,欲向寻阳。夜止山间,杀马以劳将士,顾谓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及旦,伯珍请屏人言事,遂斩顗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

  刘胡帅二万人向寻阳,诈晋安王子勋,云:“袁顗已降,军皆散,唯已帅所领独返。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湓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趣沔口。

  邓琬闻胡去,忧惶无计,呼中书舍人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张悦诈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酒,子洵提刀出,斩琬。中书舍人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今已枭戮。”欣之乃还,取琬子并杀之。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

  寻阳乱。蔡那之子道渊在寻阳被系作部,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沈攸之等诸军至寻阳,斩晋安王子勋,传首建康,时年十一。

  初,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鄱阳峤道入三吴,军于上饶。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晔斩淹以降。淹,畅之子也。

  废帝之世,衣冠惧祸,咸欲远出。至是流离外难,百不一存,众乃服蔡兴宗之先见。九月壬辰,以山阳王休祐为荆州刺史。癸巳,解严,大赦。

  庚子,司徒休仁至寻阳,遣吴喜、张兴世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及宁朔将军南阳张敬儿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农夫向豫章,平定馀寇。

  刘胡逃至石城,捕得,斩之。郢州行事张沈变形为沙门,潜走,追获,杀之。荆州行事刘道宪闻浓湖平,散兵,遣使归罪。荆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杀道宪,执临海王子顼以降。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请降。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众悉逃溃,道存及三子皆自杀。上以何慧文才兼将吏,使吴喜宣旨赦之。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何面见天下之士。”遂自杀。安陆王子绥、临海王子顼、郡陵王子元并赐死。刘顺及馀党在荆州者,皆伏诛。诏追赠诸死节之臣,及封赏有功者各有差。

  上既诛晋安王子勋等,待世祖诸子犹如平日。司徒休仁还自寻阳,言于上曰:“松滋侯兄弟尚在,将来非社稷计,宜早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子趋、子期、东平王子嗣、子悦并赐死,及镇北咨议参军路休之、司徒从事中郎路茂之、兖州刺史刘祇、中书舍人严龙皆坐诛。世祖二十八子,于此尽矣。

  刘勔围寿阳,垣闳攻合肥,俱未下。勔患之,召诸将会议。马队主王广之曰:“得将军所乘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肃怒曰:“广之敢夺节下马,可斩。”勔笑曰:“观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马与之。广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标突围奔淮西归常珍奇。勔擢广之为军主。广之谓肃曰:“节下若从卿言,何以平贼。卿不赏才,乃至于此。”肃有学术,及勔卒,更依广之,广之荐于齐世祖,为东海太守。

  徐州刺史薛安都等遣使乞降。事见《明帝北伐》。

  冬十二月,刘勔围寿阳,自首春至于末冬,内攻外御,战无不捷,以宽厚得将士心。寻阳既平,上使中书为诏谕殷琰。蔡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慰引。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琰得诏,谓刘勔诈为之,不敢降。杜叔宝闭绝寻阳败问,有传者即杀之,守备益固。凡有降者,上辄送寿阳城下,使与城中人语,由是众情离沮。

  琰欲请降于魏,主簿谯郡夏侯详说琰曰:“今日之举,本效忠节,若社稷有奉,便当归身朝廷,何可北面左衽乎。且今魏军近在淮次,官军未测吾之去就,若遣使归款,必厚相慰纳,岂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详出见刘勔。详说勔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犹固守者,畏将军之诛,皆欲自归于魏。愿将军缓而赦之,则莫不相帅而至矣。”勔许诺,使详至城下,呼城中人,谕以勔意。丙寅,琰帅将佐面缚出降,勔悉加慰抚,不戮一人。入城,约勒将士,士民赀财秋毫无所失,寿阳人大悦。魏兵至师水,将救寿阳,闻琰已降,乃掠义阳数千人而去。久之,琰复仕至少府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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