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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灭后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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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帝元兴元年春二月,秦王兴立子泓为太子,大赦。泓孝友宽和,喜文学,善谈咏,而懦弱多病。兴欲以为嗣,而狐疑不决,久乃立之。是岁,秦王兴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封子懿、弼、洸、宣、谌、愔、璞、质、逵、裕、国儿皆为公。 义熙三年夏六月,秦王兴以太子泓录尚书事。 七年。秦广平公弼有宠于秦王兴,为雍州刺史,镇安定。姜纪谄附于弼,劝弼结兴左右以求入朝。兴征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弼遂倾身结纳朝士,收采名势,以倾东宫,国人恶之。会兴以西北多叛乱,欲命重将镇抚之,陇东太守郭播请使弼出镇,兴不从。 十年夏五月,秦左将军姚文宗有宠于太子泓,广平公弼恶之,诬文宗有怨言。秦王兴怒,赐文宗死,于是群臣畏弼侧目。弼言于兴,无不从者,以所亲天水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兴左右掌机要者,皆其党也。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承间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假其威权,倾险无赖之徒,辐凑附之。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兴曰:“岂有此邪?”喜等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庙、社稷”兴不应。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皆密疏劝兴立弼为太子,兴虽不从,亦不责也。 兴疾笃,弼潜聚众数千人,谋作乱。姚裕遣使以弼逆状告诸兄之在藩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阪,镇东将军、豫州牧洸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谌治兵于雍,皆欲赴长安讨弼。会兴疾瘳,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以告兴。梁喜、尹昭请诛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杀弼,亦当夺其权任。”兴不得已,免弼尚书令,使以将军、公还第。懿等各罢兵。 懿、洸、谌与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兴,求见。兴曰:“汝等正欲论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苟有可论,陛下所宜垂听。若懿等言非是,便当寘之刑辟,奈何逆拒之?”于是懿等引见于咨议堂。宣流涕极言,兴曰:“吾自处之,非汝曹所忧。”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曰:“广平公弼衅成逆着,道路皆知之。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今圣朝之乱,起自爱子,虽欲含忍掩蔽,而逆党扇惑不已,弼之乱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凶徒,以绝祸端。”兴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儿为口实,将何以处之?”喜曰:“信如虬言,陛下早宜裁决。”兴默然。 十一年春三月,秦广平公弼谮姚宣于秦王兴,宣司马权丕至长安,兴责以不能辅导,将诛之。丕惧,诬宣罪恶,以求自免。兴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狱,命弼将三万人镇秦州。尹昭曰:“广平公与皇太子不平,今握强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讳,社稷必危。小不忍,乱大谋,陛下之谓也。”兴不从。 秋九月,秦王兴药动。广平公称疾不朝,聚兵于第。兴闻之,怒,收弼党唐盛、孙玄等杀之。太子泓请曰:“臣不肖,不能辑谐兄弟,使至于此,皆臣之罪也。若臣死而国家安,愿赐臣死。若陛下不忍杀臣,乞退就藩。”兴恻然悯之,召姚讃、梁喜、尹昭、敛曼嵬与之谋,囚弼,将杀之,穷治党与。泓流涕固请,乃并其党赦之。泓待弼如初,无忿恨之色。 魏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妖言,然后行其祸罚。”魏主嗣召名儒十馀人,使与太史议荧惑所诣。崔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二日。庚之与午,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长安,荧惑必入秦矣。”众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间安知所诣。”浩笑而不应。后八十馀日,荧惑出东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岁而秦亡。众乃服浩之精妙。 十二年春二月,秦王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入居西宫。兴疾笃,还长安。黄门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而杀之。兴至,泓将出迎,宫臣谏曰:“主上疾笃,奸臣在侧,殿下今出,进不得见主上,退有不测之祸。”泓曰:“臣子闻君父疾笃,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对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尚书姚沙弥谓尹冲曰:“太子不出迎,宜奉乘舆幸广平公第,宿卫将士闻乘舆所在,自当来集,太子谁与守乎。且吾属以广平公之故,已陷名逆节,将何所自容。今奉乘舆以举事,乃仗大顺,不惟救广平之祸,吾属前罪亦尽雪矣。”冲以兴死生未可知,欲随兴入宫作乱,不用沙弥之言。 兴入宫,命太子泓录尚书事,东平公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内外。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收弼第中甲仗,内之武库。兴疾转笃,其妹南安长公主问疾,不应。幼子耕儿出,告其兄南阳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计。”愔即与尹冲帅甲士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闭门拒战。愔等遣壮士登门,缘屋而入,及于马道。泓侍疾在咨议堂,太子右卫率姚和都帅东宫兵入屯马道南。愔等不得进,遂烧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禁兵见兴,喜跃,争进赴贼,贼众惊扰,和都以东宫兵自后击之,愔等大败。愔逃于骊山,其党建康公吕隆奔雍,尹冲及弟泓来奔。兴引东平公绍及姚讃、梁喜、尹昭、敛曼嵬入内寝,受遗诏辅政。明日,兴卒。泓秘不发丧,捕南阳公愔及吕隆、大将军尹元等皆诛之,乃发丧,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 三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严,将伐秦,诏加裕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琅邪王德文请启行戎路,脩敬山陵,诏许之。 秋八月,宁州献琥珀枕于太尉裕。裕以琥珀治金创,得之大喜,命碎捣分赐北征将士。裕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以大尉左司马东海徐羡之为穆之之副,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镇守卫京师,杨州别驾从事使张裕任留州事。怀慎,怀敬之弟也。 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德督前锋诸军开巨野入河。遵考,裕之族弟也。刘穆之谓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 裕既行,青州刺史檀祗自广陵帅众至涂中掩讨亡命。刘穆之恐祗为变,议欲遣军。时檀韶为江州刺史,张邵曰:“今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有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以观其意,必无患也。”穆之乃止。 九月,太尉裕至彭城,加领徐州刺史,以太原王玄谟为从事史。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款附。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济攻拔其城,执遵杀之。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聚众千馀人来降,太尉裕拔为参军。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兖州刺史韦华降。神虎擅还襄邑,林子杀之。 秦东平公绍言于秦主泓曰:“晋兵已过许昌,安定孤远,难以救卫,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左仆射梁喜曰:“齐公恢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郿。今关中兵足以拒晋,无为豫自削也。”泓从之。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恢于广平之难,有忠勋于陛下。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以答其意。今外则致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又不从。 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兖州刺史尉建畏懦,帅众弃城,北渡河。仲德入滑台,宣言曰:“晋本欲以右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弃城遽去。”魏主嗣闻之,遣叔孙建、公孙表自河内向枋头,因引兵济河,斩尉建于城下,投尸于河。呼仲德军人,问以侵寇之状。仲德使司马竺和之对曰:“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于魏也。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于晋、魏之好无废也,何必扬旗鸣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问太尉裕。裕逊辞谢之曰:“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久矣。诸桓宗族,司马休之、国璠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有勇名,筑垒于河上以备侵轶。裕以书与之,题曰:“黑槊公麾下”。栗磾好操黑槊以自标,故裕以此目之。司马休之等奔秦事见《刘裕篡晋》。 冬十月,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洸镇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秦王泓遣越骑校尉阎生帅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宁朔将军赵玄言于洸曰:“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宜摄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司马姚禹阴与檀道济通,主簿阎恢、杨虔,皆禹之党也,共嫉玄,言于洸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今婴城示弱,得无为朝廷所责乎?”洸以为然,乃遣赵玄将兵千馀南守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东戍巩城。玄泣谓洸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既而成皋、虎牢皆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无讳至石关,奔还。龙骧司马荥阳毛德祖与玄战于柏谷,玄兵败,被十馀创,据地大呼。玄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与之皆死。姚禹逾城奔道济。甲子,道济进逼洛阳。丙寅,洸出降。道济获秦人四千馀人,议者欲尽坑之,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之者甚众。阎生、姚益男未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 己丑,诏遣兼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置守卫。太尉裕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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