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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楚之乱(4)


  四年春三月,桓玄既克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诏以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中护军桓修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扬豫八部诸军事,复领江州刺史。玄辄以兄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违。又以从子振为淮南太守。

  五年冬十二月,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八郡军事,镇襄阳。遣其将皇甫敷、冯该戍湓口。移沮、漳蛮二千户于江南,立武宁郡。更招集流民,立绥安郡。诏征广州刺史刁达、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

  玄自谓有晋国三分之二,数使人上已符瑞,欲以惑众。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得进,以雨不致火,食尽故去耳,非力屈也。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于明公也,而谓之不忠。今之贵要腹心,有时流清望者谁乎。岂可云无佳胜,直是不能信之耳。尔来一朝一夕,遂成今日之祸。在朝君子,皆畏祸不言,玄忝任在远,是以披写事实。”元显见之,大惧。

  张法顺谓元显曰:“桓玄承藉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杨,专有荆、楚,第下之所控引,止三吴耳。孙恩为乱,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窃用忧之。”元显曰:“为之奈何?”法顺曰:“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方务绥抚,未暇他图。若乘此际使刘牢之为前锋,而第下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元显以为然。会武昌太守庾楷以玄与朝廷构怨,恐事不成,祸及于已,密使人自结于元显,云:“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己当为内应”。元显大喜,遣张法顺至京口谋于刘牢之,牢之以为难。法顺还谓元显曰:“观牢之言色,必贰于我,不如召入杀之。不尔,败人大事。”元显不从。于是大治水军,征兵装舰,以谋讨玄。

  元兴元年春正月庚午朔,下诏罪状桓玄。以尚书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又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前将军谯王尚之为后部。因大赦,改元,内外戒严。加会稽王道子太傅。

  元显欲尽诛诸桓。中护军桓修,骠骑长史王诞之甥也,诞有宠于元显,固陈修等与玄志趣不同,元显乃止。诞,导之曾孙也。

  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杜奸谋。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复,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心,若不受命,当逆为之所。”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敌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再三不可。又以桓氏世为荆土所附,桓冲特有遗惠,而谦,冲之子也,乃自骠骑司马除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以结西人之心。

  东土遭孙恩之乱,因以饥馑,漕运不继。桓玄禁断江路,商旅俱绝,公私匮乏,以粰、橡给士卒。玄谓朝廷方多忧虞,必未暇讨已,可以蓄力观衅。及大军将发,从兄太傅长史石生密以书报之。玄大惊,欲完聚保江陵。长史卞范之曰:“明公英威振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玄从之,留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罪状元显,举兵东下。檄至,元显大惧。二月丙午,帝饯元显于西池,元显下船而不发。

  桓玄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之计。及过寻阳,不见官军,意甚喜,将士之气亦振。庾楷谋泄,玄囚之。

  丁巳,诏遣齐王柔之以驺虞幡宣告荆、江二州,使罢兵,玄前锋杀之。柔之,宗之子也。丁卯,玄至姑孰,使其将冯该等攻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婴城固守。玄军断洞浦,焚豫州舟舰。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帅步卒九千阵于浦上,遣武都太守杨秋屯于横江。秋降于玄军。尚之众溃,逃于涂中,玄捕获。之司马休之出战而败,弃城走。

  刘牢之素恶骠骑大将军元显,恐桓玄既灭,元显益骄恣,又恐己功名愈盛,不为元显所容。且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之隙而自取之,故不肯讨玄。元显日夜昏酣,以牢之为前锋,牢之骤诣门,不得见,及帝出饯元显,遇之公坐而已。

  牢之军溧州,参军刘裕请击玄,牢之不许。玄使牢之族舅何穆说牢之曰:“自古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邪。越之文种,秦之白起,汉之韩信,皆事明主,为之尽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诛夷,况为凶愚者之用乎。君如今日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欲以此安归乎。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古人射钩斩祛,犹不害为辅佐,况玄与君无宿昔之怨乎?”时谯王尚之已败,人情愈恐,牢之颇纳穆言,与玄交通。东海中尉东海何无忌,牢之之甥也,与刘裕极谏,不听。其子骠骑从事中郎敬宣谏曰:“今国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玄藉父、叔之资,据有全楚,割晋国三分之二,一朝纵之,使陵朝廷,玄威望既成,恐难图也,董卓之变,将在今矣。”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手耳,但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诣玄请降。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名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敬宣不知觉,玄佐吏莫不相视而笑。玄板敬宣为咨议参军。

  元显将发,闻玄已至新亭,弃船退屯国子学。辛未,陈于宣阳门外。军中相惊,言玄已至南桁,元显引兵欲还宫。玄遣人拔刀随后大呼曰:“放仗”军人皆崩溃,元显乘马走入东府,唯张法顺一骑随之。元显问计于道子,道子但对之涕泣。玄遣太傅从事中郎毛泰收元显送新亭,缚于舫前而数之。元显曰:“为王诞、张法顺所误耳。”

  壬申,复隆安年号。帝遣侍中劳玄于安乐渚。玄入京师,称诏解严,以玄总百揆,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杨州牧、领徐荆江三州刺史,假黄钺。玄以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杨尹。

  初,玄之举兵,侍中王谧奉诏诣玄,玄亲礼之。及玄辅政,以谧为中书令。谧,导之孙也。新安太守殷仲文,觊之弟也,玄姊为仲文妻。仲文闻玄克京师,弃郡投玄,玄以为咨议参军。刘迈往见玄,玄曰:“汝不畏死,而敢来邪?”迈曰:“射钩斩祛,并迈为三。”玄悦,以为参军。

  癸酉,有司奏“会稽王道子酣纵不孝,当弃市。”诏徙安成郡。斩元显及东海王彦璋、谯王尚之、庾楷、张法顺、毛泰等于建康市。桓修为王诞固请,得流岭南。

  玄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刘敬宣请归谕牢之使受命,玄遣之。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犹豫不决,移屯班渎,私告刘裕曰:“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吾去乎?”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裕当反服还京口耳。”何无忌谓裕曰:“我将何之。”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图之。”

  于是牢之大集僚佐,议据江北以讨玄。参军刘袭曰:“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将军往年反王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公,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牢之惧,使敬宣之京口迎家,失期不至。牢之以为事已泄,为玄所杀,乃帅部曲北走,至新洲,缢而死。敬宣至,不暇哭,即渡江奔广陵。将吏共殡敛牢之,以其丧归丹徒。玄令斫棺斩首,暴尸于市。

  桓玄让丞相、荆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领豫州刺史,总百揆。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俱奔洛阳,求救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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