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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之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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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元年秋八月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九月丙午,京师及太原、雁门地震。庚戌,诏举贤良方正之士,策问之。皇甫规对曰:“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受赂卖爵,宾客交错,天下扰扰,从乱如归,官民并竭,上下穷虚。陛下体兼乾坤,聪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馀维纲,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寇贼纵横,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无状者,宜亟黜遣,披埽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答天诫。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弛,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冀旨,几陷死者再三,遂沈废于家,积十馀年。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戌,帝崩于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扬、徐盗贼方盛,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太尉李固曰:“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邱之谋,及近日北乡之事,皆秘不发丧,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 征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鸿之子缵皆至京师。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鸿皆乐安夷王宠之子,十乘贞王伉之孙也。清河王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焉。李固谓大将军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冀不从,与太后定策禁中。丙辰,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讃入南宫,丁巳,封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蒜罢归国。 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黄门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馀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诬奏固曰:“太尉李固,由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闲近戚,自隆支党。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盘旋偃仰,从容治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已,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固之过衅,事合诛辟。”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书,太后不听。 冬十一月,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以献大将军冀,益州刺史种皓纠发逮捕,驰传上言。冀由是恨皓。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皓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民多被伤害。冀因此陷之,传逮皓、承。李固上疏曰:“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皓、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比盗贼群起,处处未绝。皓、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太后省奏,乃赦皓、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输司农,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由是衔之。 质帝本初元年。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六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以进之。帝苦烦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问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其事泄,大恶之。 将议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阼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着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朝臣莫不归心,而中常侍曹腾尝谒蒜,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 初,平原王翼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顺帝许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征到夏门亭,会帝崩,梁冀欲立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曹腾等闻之,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皆曰:“惟大将军令。”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冀厉声曰:“罢会。”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说太后,先策免固。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汤,安之孙也。庚寅,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秋七月,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干位,《易经》龙战之会,阳道将胜,阴道将负。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为皇帝置师傅,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授,师贤法古,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将军察焉。”又荐种皓、栾巴等,冀不能用。穆,晖之孙也。 桓帝建和元年六月,太尉胡广罢,光禄勋杜乔为太尉。自李固之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臣色无所回桡,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诏以定策功,益封梁冀万三千户,封冀弟不疑为颍阳侯,蒙为西平侯,冀子胤为襄邑侯,胡广为安乐侯,赵戒为厨亭侯,袁汤为安国侯。又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杜乔谏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失国之主,其朝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哉。患得贤不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谗不审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礼迎之,杜乔据执旧典,不听。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于冀。九月丁卯,京师地震,乔以灾异策免。 冬十月,以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太尉胡广为司空。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谮杜乔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以为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欲共立蒜。事觉,文等遂劫清河相谢皓曰:“当立王为天子,以皓为公。”皓骂之,文刺杀皓。于是捕文、鲔诛之。有司劾奏蒜,坐贬爵为尉氏侯,徙桂阳,自杀。 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鲔等交通,请逮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冀遂收固下狱。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鈇锧诣阙通诉,太后诏赦之。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大将军长史吴祐伤固之枉,与冀争之。冀怒,不从。从事中郎马融主为冀作章表,融时在坐,祐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径去,固遂死于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 冀使人胁杜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太后收系之,亦死狱中。 冀暴固、乔尸于城北四衢,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钺,右秉鈇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报。与南阳董班俱往临哭,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欲干试有司乎?”亮曰:“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邪?”太后闻之,皆赦不诛。杜乔故掾陈留杨匡,号泣星行到雒阳,着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护尸丧,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太后赦之,匡因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太后许之。匡送乔丧还家,葬讫,行服,遂与郭亮、董班皆隐匿,终身不仕。梁冀出吴祐为河间相,祐自免归,卒于家。 冀以刘鲔之乱,思朱穆之言,于是请种皓为从事中郎,荐栾巴为议郎,举穆高第,为侍御史。二年春三月戊辰,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冀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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