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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匈奴叛服(1)


  汉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次即当为单于。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领南边八部。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及单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劝单于诛比。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亡去。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二十四年春正月,匈奴八部大人共识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捍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捍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遣使诣阙奉藩称臣。上以问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二十五年春正月,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馀人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之。北单于震怖,却地千馀里,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馀人归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二十六年春正月,诏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

  夏,南单于所获北虏薁鞬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馀人畔归,去北庭三百馀里,自立为单于。月馀,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

  秋,南单于遣子入侍,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又转河东米糒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令中郎将将弛刑五千人,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处尽辄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赐单于及阏氏、左右贤王以下缯彩各万匹,岁以为常。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弛刑,补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给粮食。时城郭邱墟,扫地更为,上乃悔前徙之。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郴、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汉捍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略汉民以示善意,钞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二虏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汉民也。”

  二十七年五月,北匈奴遣使诸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敌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之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二十八年秋八月,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人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槁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着。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鞮韥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边驿以闻。”帝悉纳从之。

  中元元年十一月,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鞮单于,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二年,南单于莫死,弟汗立,为伊伐于虑鞮单于。

  明帝永平二年,南单于汗死,单于比之子适立,为酰僮尸逐侯鞮单于。五年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击却之。

  六年,南单于适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鞮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适之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鞮单于。

  七年,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复为寇,许之。

  八年三月,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单于欲令众拜,众不为屈。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

  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虏,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得须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北匈奴虽遣使入贡,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帝议遣使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谏曰:“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复遣之, 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答,不敢为患。”帝不从,复遣众往。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帝不听,众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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