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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傅用事(1)


  汉成帝元延四年春正月,中山王兴、定陶王欣皆来朝。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上怪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习,能说。他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王唯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骠骑将军王根。后、昭仪、根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陶王,劝帝以为嗣。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之,时年十七矣。

  绥和元年春正月,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入禁中,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褒、博皆以为“定陶王,帝弟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定陶王宜为嗣。”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入庙,不从光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三万户以慰其意。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征定陶王。定陶王谢曰:“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夕奏问起居,俟有圣嗣,归国守藩。”书奏,天子报闻。戊午,孔光以议不合意,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秋八月,中山孝王兴薨。

  冬十月,上以太子既奉太宗后,不得顾私亲。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以奉恭王后。初,太子之幼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与太子与母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不得相见”。顷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当共养陛下,不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养太子,独不得。

  二年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

  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谕,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诏曰:“《春秋》,母以子贵。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舅子满为平周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众庶归望于喜。初,上官之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庚午,赐喜黄金百斤,上右将军印授,以光禄太夫养病。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令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馀处,坏城郭,凡压杀四百馀人。人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暗昧无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霓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干刚之德,强志守度,母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闲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仗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这《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家亲大臣。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闲者关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亡比,而尚见轻,何况无弘之属乎?故曰朝廷无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

  冬十月癸酉,师丹为大司空。丹见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暗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闲者郡国多地动水,流出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长久矣。”丹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傅太后从弟子迁在左右,尤倾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丞相光与大司空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秋九月,郎中令冷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覆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弊。”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卒难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偏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无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托传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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