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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隆兴元年


  宋孝宗

  癸未隆兴元年

  春正月壬辰朔,诏改元。诏:“观察使以上各举所知之士三人,三省、枢密院详议,立定荐举格式,谋略沈雄可任大事、宽猛适宜可使御众、临阵骁勇可鼓士气、威信有闻可守边郡、思智精巧可治器械,已上五等,令曾立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通习典章可掌朝仪、练达民事可任郡寄、谙晓财计可裕民力、持身廉洁可律贪鄙、词辨不屈可备奉使,已上五等,令非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如被举之人成立功效,其举官取旨推赏;如或败事,亦加责罚。”是月,参知政事史浩为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判建康府张浚为枢密使,仍都督江淮军焉。时敌将万户蒲察徒穆及伪知泗州大周仁屯虹县,都统萧琦屯灵壁。浚谓至秋必为边患,当及时扫荡。诏:“吴璘可进可退,当从便宜。”新知永州陆廉特贷命,不刺面,配韶州,仍籍没家财,以前知滁州,在任赃污不法也。刑部侍郎路彬言:“官吏有虽犯赃,不至永不收叙者,及未尝经勘断止是约作赃罪者,乞依赦与叙元官。”诏刑部:“将犯赃罪入第一等人不许叙复,余依常法也。”

  ◇

  二月丙寅,臣僚言:“欲清人仕之源,莫若减任子之法。”诏:“臣僚任子,见遵祖宗法度,理难遽改。可令吏部严铨试之法。自今初官不许用恩例免铨试,呈试并候一任回,方许收使,虽宰执,亦不许用恩例陈乞回授初官免词。”

  庚辰,诏曰:“朝廷先降本钱付诸军回易,正欲赡给军用。应将帅当召募干人经营回易。访闻诸军尽将官兵强给本柄,营私图利,百端抑勒。自今后如敢仍前。必重置典宪。”

  臣留正等曰:养兵以待用,平居之日,赡之必周,然后有用之际,可以尽其死力。李牧之守边,军市租尽以给士卒,诸军回易,为此设也。后之将帅,未能以市租飨士,反以回易之贷抑逼之,拘其廪给,痛刻削以自半,其可容哉?寿皇初元,首下明诏,如日之明,如霆之震,养兵御将,诚得其道也。

  壬午,诏:“已降指挥,今举诸科进士,务取学术深淳、文词剀切、策画优长之人。可令礼部即将今来省试上十名策场卷子编类缮写成册投进,以备亲览。如有可行事件,当下三省取旨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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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丙申,诏:“祖宗尝御便殿亲阅卫士,盖以严宿卫之重,练爪牙之士,以备征讨。应诸班直、殿前马步军司旧管禁军,可自今特选强壮披带教阅,其管军合各条具训练格法,申密院取旨。”

  乙巳,臣僚轮对,奏言:“国家设科取士,犹虑其有未尽,又于隐逸,必欲罗而致之。真宗起种放于华山,哲宗起程颐于伊洛,光尧起尹焞于川蜀,欲望盛时博访遗逸。”从之。诏略曰:“朕嗣位之初,驿召旁午,凡缙绅之老、儒林之秀,莫不明扬显擢,布列中外。尚念山林之际、渔钓之间,岂无荷纂濯缨之伦,饭牛版筑之士?或自晦于卜祝,或沉痼于烟霞。部刺史、二千石为朕搜罗,其有怀瑾握瑜,埋光铲采,迹其行实,咸以名闻,朕将厚礼特招,虚怀延纳。”

  癸丑,吏部言:“欲依白札子所乞,将诸县分繁简难易,令本州长吏依监司法家令之能否,随宜对换。其在州并管下县见任官,若有才能堪充知县者,亦依此对换。以上各不理遗阙,如对换不实或辄徇私意,或有才不称职之人,仰所属监司将长吏按劾。”从之。

  甲寅,殿中侍御史胡沂上言:“陛下注意将臣,定为十等,令观察使以上及统制官各举所知。然武举唱第名在一二者,固蒙褒擢。余皆授以榷酤、征商之事。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等,初补左卫长史,历为振远、横塞、天德军使。祖宗时试中武艺人,并赴陕西任使。又武举中选人,或除京东捉贼,或边上任使,或三路沿边,试其效用;或经略司教押军队,准备差使。乞取近岁应中武举之人,分差沿边屯驻,将下准备差使等诏。”从之。

  乙卯,诏略曰:“朕自践位,首行旷泽,续降宽恤十八事。而郡县之间,不为布宣。继自今其各洗心涤虑,恭尔有官,俾予一人,实惠孚于百姓。”

  庚申,诏:“霖雨为沴,虽侧身修行,尚恐诚意未孚。可令诸路监司、守令应遇灾伤去处,常切赈恤困穷,纠察刑禁。”是月,雨雹。召都督江淮军马张浚赴行在。浚中道上疏,谓:“庙胜之道,在人君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今德政未洽,宿弊未革。愿发乾刚,尽循太祖、太宗之法。”上诏:“浚当先图两城。边患既纾,弊以次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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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乙亥,诏:“军兴以来,应朝廷科降并督视行府、两淮节制司、江淮宣抚司、都督府收买军须、盖造营寮之类,并系科拨经总制及支降激赏钱银。于州县和买计置,尚虑官吏因缘掊敛,不即还直。许令人户越诉,仰所属监司按治以闻。”

  己卯,诏:“应客贩耕牛过江往淮南州县,仰经所属,自陈给据,与免本处投契及沿路并所至收税,并免收船渡钱。有违戾去处,监司按劾。”

  壬午。右正言周操奏:“臣近奏:方今强国在强兵,强兵在丰财,丰财在节用。乞陛下躬行于上,以身先之。圣意俞允,令臣详具合行裁减之数以闻。欲乞依仿宝元、庆历故事,特降指挥,委差户部长贰及台谏同共往来详议条画,应宫掖用度,许行取会,斟酌裁减,庶几内外一体,人无异辞。”诏从之。都督江淮军马张浚奏:“楚州并涟水军接海州界,多有淮北及山东庄农将带老幼或牛具散在沿淮,欲从朝廷。委自两淮帅臣行下所部州军,责令知县、县令多方措置,招诱耕作。若能招及三百户,知县、县令除到任任满赏外,与转一官,知、通减半。若过此数,并与满赏。”诏从之。

  丁亥,给事中金安节奏事。上曰:“近日都不见缴驳有所见。但缴驳来,朕无不听。”诏:“有司所行事件,并遵依祖宗条法及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指挥,更不得引例及称疑似取自朝廷指挥。如敢违戾官吏,重作施行。”

  丁亥,吏侍凌景夏等言:“看详到百官应诏可行事件数,内一考课,所以别能否也。祖宗鉴月限迁叙之弊,非有劳者,未尝进秩,故当时任作坊副使,有十余年者。任右补阙,有十六年者。任御史中丞,有十二年者。比年以来,仕于朝,或季一迁,或月一改居官,而书考者鲜矣。况三考乎?外之监司、郡守,小州换大州,西路易东路,送往迎来,祗益扰攘。臣愿用祖宗久任之法,则能否可以悉得矣。”诏三省、密院检坐绍兴二十八年手诏行下。是年十一月庚戌降诏。

  己丑,侍臣看详到百官应诏旨言事:“侍从、卿监所举县令不公,欲令岁考县令之课,以上之考不以实,令御史纠劾;其县令有治绩与不任职者,不特赏罚其人,并与其举者而赏罚之,庶几举者不敢徇私,而被举者无不竭力。”诏从之。是月,始限选人改官。每岁八十员,寻又增二十员。赐进士第,自木待问已下五百余人及第、出身有差。

  ◇

  五月甲午,诏:“自今以荐举上书登对,真材实能无吝褒权,其余令籍记姓名,以俟选择。无状者罢之,仍追坐缪举。”从中书门下检正余时请也。以王十朋为侍御史。十朋奏疏略曰:“圣人之德,无以加孝。而天子之孝,莫大乎光祖宗而安社稷。历代帝王守成中兴、雪耻复雠之迹,不同其功,光祖宗孝、安社稷则一而已。靖康之祸,臣子有不忍言者。恭惟陛下天资英武,慨然以兴复为念。窃闻每对群臣论天下事,则曰‘当如创业时’,又曰‘当以马上治之’,又曰‘某事当俟恢复后为之’。臣比因宣召,语及祖宗陵寝,圣容惨然。三四十年矣,臣仰知陛下之心,真夏少康、商高宗、周宣王、汉光武之心也,奈何在位之臣不知忠孝大节,复欲蹈昔日奸臣之覆辙,屈主以和夙世之仇雠,指祖宗中原之土为敌人之土,谓不当取;指祖宗中原之人民为敌之人民,谓不当纳;又取秦陇已复之地无故而弃之,以资寇雠,以绝生灵归附之望?臣愿陛下推诚尽孝,终始如一,言动之间,不忘社稷,食息之顷,必念祖宗。侧身修行,上以承天意;兴衰拨乱,下以慰人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以革前日图任之失;有善必赏,有恶必罚,以振今日纪纲之弊。仍下诏音,戒敕有位。陛下既率之以孝,群臣咸应之以忠。如是,则可以动天地,可以通神明,可以慰祖宗在天之灵,可以无负太上皇帝付托之意矣。中原何患乎不复?中兴何待乎以日月冀耶!”

  辛丑,起居郎胡铨直前奏事,云:“臣罪废二十六年,陛下登极,首蒙召除,曾未旬浃,又擢左史。”上曰:“卿被罪许时,可谓无辜。朕自知卿与王十朋。”铨曰:“臣与十朋不同,十朋陛下潜邸之旧,且其材可用。”上曰:“潜邸亦有不当用者。如十朋,非朕私之,其人实可用也。近日除台官,外议如何?”铨曰:“外人鼓舞,谓陛下得人。”上曰:“卿与十朋,皆朕亲擢也。”

  臣留正等曰:人主以知人为明,人臣以亲擢为重。夫援之于常流而置之通显,不由进拟,不自抡荐,非知之实深而其人足以大厌人望,能免人之议其私乎?太宗皇帝尝书向敏中、张咏二名付中书曰:“此二人名臣,朕将用之。”其后皆卓然为时伟望。太宗知人之明,至今诵之。隆兴之初,起胡铨于左史,擢王十朋于台端,中外竦动,咸服圣明之鉴。正人登用,朝廷益尊,具得祖宗用人之意矣。铨奏:“今之文职,废坏其尤甚者有四,一曰进史不当,二曰立非其地,三曰前殿侍立,四曰奏不直前。”有旨:“前殿依后殿,轮左右史诗立。余依旧制。”

  壬寅,新授两浙提举市舶王端朝进对,论中兴创业守文。上曰:“三者虽异,其实一道。人君不可骄纵,若骄纵,则一事不成。”

  己酉,四川安抚制置使沈介言:“四川宿兵三十年矣,民力凋弊,殆将不支。欲望因钱引之换界,究失亡之总数,勿以他补,专用蠲四川征敛之尤甚者。辅以度牒称提之,则岁可减百万之敛。乞委臣措置,然后条具其合蠲之实琐科奏闻。”诏从之。

  辛亥,天申节。上率群臣诣德寿宫上寿,自是岁如之。议者以钦宗服除当举乐,礼部侍郎黄中曰:“臣事君,犹子事父。《礼》:亲丧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弒贼不讨,则虽葬不书,以明臣子之罪。况今钦宗实未葬也,而可遽作乐乎?”又曰:“宰相曰:太上皇帝于钦宗亲弟昆,且尝北面事之,有君臣之义,尤恐非所安也。”事遂寝。

  乙卯。诏曰:“永惟国步之艰,越在海隅之阻。间者亟驰于使驿,庶几少戢于兵锋。而边候屡惊,敌情未革。既摇荡于秦陇,复窥伺于荆襄。爰奋厉于诸军,以肃清于旧壤。靡待前茅之警备,将临细柳以劳师。副上皇与子之心,摅列圣在天之愤。事诹龟筮,躬御戎车。眷言清跸之初,申饬攸司之众,各扬乃职,明听朕言。毋徭役以烦民,毋诛求以剥下。伫成嘉绩,迄底丕平。”是月,申禁销金铺翠及祠神僭拟逾制等事。右仆射史浩罢知绍兴府,寻奉祠。浩以不与出师之议,力丐免,侍御史王十朋亦有言也。命张浚兼都督荆襄,汪澈召赴行在。侍御史王十朋论太府丞史正志之罪,诏罢之。时张浚欲命李显忠、邵宏渊引兵进取,而史浩数从中止之,因城瓜洲,白遣正志以太府丞视之。正志合两淮帅守、监司,备谕以庙堂指意。正志有口辨,既见浚,亦云云,而浚之意不回。浩亦数因书为言兵少而不精。二将未可恃,浚不听。时上意方向浚,故浩拜右仆射,而浚亦有枢使都督之除。会上将之进取,命从中出,三省、枢院不预,浩遂丐去,而正志亦罢斥云。复灵壁、虹县及宿州。时张浚命李显忠出濠州以趋灵壁,邵宏渊出泗州趋虹县,浚自往临之。显忠至灵壁,败其都统萧琦;宏渊围虹县,降其统军富察图们及同知大周仁,乘胜进克宿州。浚恐盛夏人疲,急召显忠等还师,而上亦戒诸将以持重,皆未达。伪副元帅赫舍哩志宁率兵至,显忠与战,连日未决。谍报敌大兴河南之兵将至,会宏渊与显忠又私其金帛,不以犒士,士愤怨渐溃,遂引而归,虏亦解去。浚时在盱眙,去宿州不四百里。传云敌且至,浚亟北渡淮人泗州,抚将士,已乃还维扬,上疏待罪。

  《龟鉴》曰:寿皇即政之初,即曰张浚入对,遂除江淮宣抚使。上劳之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而浚见上英武,力陈和议之非,此与高宗诏用李纲同一义。然纲一出而为汪、黄所沮。浚一出而为史浩所沮。惜乎!隆兴元年,张浚召赴行在,及时扫荡,壮哉斯言,下诏亲征,不惑群议。命李显忠趋灵壁,一鼓而伪都督败;命邵宏渊屯虹县,再鼓而伪将降。建炎以来十四处战功,皆未有今日符离之一举者。盖向者因其来而后与之战,今则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往而征之,《传》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非不得已而后战也。孝宗谓数十年无此克捷,胡铨谓四十年未有此举。虏人缘此震慑,知吾君有大有为之志,知庙谟有出不意之奇,知边鄙有折冲敌忾之将。王十朋又“为陛下用兵为祖宗陵寝暴露而举,为徽宗、钦宗复雠而举,为二百年境土而举,为中原吊伐而举”,此岂尝试侥幸者之为哉?

  ◇

  六月庚申朔,日有食之。侍御史王十朋为吏部侍郎。先是,十朋言:“天资愚戆,不达时宜。独抱孤忠,每怀忧愤。自从总角,身在草茅,闻金人长驱,中原陷没,未尝不痛心疾首,与之有不共戴天之雠。及闻秦桧用事,辱国议和,尝思食其肉,以快天地神人之愤。臣素不识张浚,闻浚天资忠义,誓不与敌俱生,臣实敬之慕之。前年备员馆职,尝因轮对,首言金必败盟,乞用浚等。金果南牧。太上皇亲征,起浚知建康府。陛下嗣位,以江淮都督之任委之,天下皆以为当,惟史浩之徒不悦。臣去年十一月被召至阙,首以恢复大计,仰赞圣断,又乞陛下委浚,以图成功。陛下不以臣言为非,每蒙听纳。浚遣二将取灵壁、虹县及取宿州,降三大将,一月三捷,议者皆服陛下英断,任浚为难。及闻王师不利而还,幸灾乐祸者横议蜂起,臣又言:陛下用兵,为祖宗陵寝暴露而举,为徽宗、钦宗复雠而举,为二百年境土而举,为中原吊民伐罪而举,与古帝王好大喜功开边生事者不同。投机而进,知难而退,固不以一衄为群议所摇。然异论纷纷,不肯置浚。臣不合妄赞恢复,又不合乞委任张浚,乞正臣妄言之罪,罢御史职事,仍赐窜殛,以塞群议。”又言:“闻近日陛下欲遣龙大渊抚谕淮南,信否?”上曰:“无之。”十朋奏:“唐以中官监军。卒为乱阶。”上曰:“未尝有此。”十朋又奏:“近又闻欲以杨存中充御营使。”上默然,遂有是除,寻出知饶州。下罪己诏,以宿州之师失利也。张浚降特进,改宣抚使,参赞陈俊卿、唐文若以下各降两官,邵宏渊、李显忠以下降罚有差。浚留维扬,大饬两淮守备。上复命栻奏事。浚因乞骸骨。上见奏,谓栻曰:“虽乞去之章日上,朕决不许。朕待魏公有加,不为浮议所惑。”上对近臣,未尝名浚,独曰“魏公”。

  壬申,胡铨奏事,读札子至半,上曰:“秦穆公殺之败,匹马只轮无返者,尚能一战而霸。”读至“晋武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平陈,房、乔知其必亡。”上曰:“二君皆恃安平,骄淫至此。”

  丁丑,进呈军人襄阳屯田。上曰:“此可罢。”陈康伯奏曰:“汪澈措置屯田颇就绪,但不当役战士。”洪遵奏:“正合募人愿耕者。”上曰:“指挥更添人‘不得抑勒秋成所得’,依旧与之。”

  己卯。张浚言:“官兵因战斗,重伤废疾不堪披带之人,望许令子弟亲戚承袭。”从之。

  丁亥。诏:“守令、监司出入阡陌,劝课农桑,以殖财阜民,则赏不汝遗;厥或怠惰,邦有常刑,必罚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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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庚寅朔,以虞允文为湖北京西制置使。允文寻上疏言:“臣切惟艺祖皇帝创业之初。削平诸国,首会襄阳之兵以取荆南。盖天下胜势所在,先得之则雄视吴蜀。一统之初。实始于此。自古以来,蜀以重山为险,吴以长江为险。而荆襄之地,平原广袤,以兵为险。道路错出,不以数计,而其大者有六:自陕、虢出卢氏,可以直抵归州;自光化出茨湖,可以直抵夷陵;自汝州出新野,可以直抵襄阳;自唐州出枣阳,可以直抵郢州;自蔡州出信阳之三关,可以直抵德安府;自陈州出宛丘、新息,可以直抵光、黄,皆当以兵为险之地也。而今之备兵,反薄于守吴、守蜀之数,一失枝梧,虏势横溃,吴、蜀之形,厘而为二,屯兵虽多,首尾莫应。伏愿陛下下臣之章于腹心大臣,议所以益兵之策,庶几不失艺祖所以先重荆襄之意,为陛下恢复之基。天下幸甚!”以汤思退为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以旱蝗、星变,诏近臣条上阙政。起居郎胡铨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政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刘珙疏言:“当信赏必罚,以肃将帅之心;痛惩刻剥,以固士卒之志。节浮冗,练军实,粗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而是数者之得失,则又系入主之心诚与不诚耳。陛下诚能广恭俭日新之德,屏驰聘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使日用之间,有以养吾之诚而无害焉,则夫数者固将有所依而立,而灾异之变,庶乎其可销矣。”

  甲寅,户部言:“内外不住添屯军马,合用粮料比旧增广,其数浩瀚。今秋成不远,理宜措置收籴,添助支用。今且以每石作二贯文,除湖北、京西路就去岁已降本钱外,欲科降去年和籴米支使不尽本钱并支度牒见钱关于等,令逐路运司拘收照应,市价贱处,尽本通融收籴。”从之。

  ◇

  八月丙寅,诏:“朕惟共理,允赖守臣,比年以来,迁易靡定。欲使宣化承流,民安田里,难矣!载严成法,毋徇私恩,今后郡守,须到任二年,方许差除。”

  丙子,诏:“昨议臣权借职田,添助国用,深虑吏无圭租。何以养廉?前降指挥,更不施行。”

  戊寅,臣僚言:“检放灾伤,守令未尝加意。乞再展限一月,州县晓示,许人户从实陈诉,委县令同所差州官验视检放,知州觉察诸县,监司觉察诸州。如有不行觉察,御史台弹劾。”从之。以灾伤避殿减膳,降诏略云:“比日飞蝗益多,又闻诸路州县风水为灾。朕避正殿,减常膳,二三大臣,其尽忠省过,监司、郡守,各务身率,戢奸禁暴,平冤察狱,所在灾伤,依条振恤检放。师徒未息,科调繁兴,江淮襄蜀,尤极劳扰,疆埸之吏,宜加安辑,蠲其苛敛,以称德意。”

  癸未,起居郎胡铨奏曰:“陛下忧灾,避殿减膳,蝗虫顿息。天理去人不远。”上曰:“朕逐日祷天,蝗虫逐减,安可不至诚?”铨奏曰:“陛下行之不息,岂特减蝗,虏亦不足虑。”铨又奏:“侧闻道路之言,近日台谏论事,陛下谓为卖直。”上曰:“非也,朕近谓台谏论事,要当辨曲直,故近日与张阐说此语,非卖直也。然非卿不闻此言。”铨奏云:“臣事君犹子事父,若于君有隐,则于父亦有隐,非忠孝也。”上曰:“卿言甚善。”铨又奏:“德宗谓姜公辅为卖直。”上曰:“朕尝论德宗此言甚失,不足法。”铨奏:“天语诚然,宗社之福也。”初,张浚以符离之役,诏改都督为宣抚。至是,参赞军事陈俊卿奏云:“改都督府为宣抚司,恐使人情观望,号令不行。”殿中侍御史周操亦以为请,遂诏复都督参赞军事唐文若知鼎州,以户部侍郎王之望代之。监惠民局刘汶罢。言者论:“汶近因太白昼见,陛下诏侍从以下条对得失,汶乃公肆谀言,遍投台谏,乞行远窜。”故有是命。以龙大渊、曾觌知阁门事。二人皆上潜邸旧人,上之初即位也,以大渊为枢密副都承旨,觌带御器械。去冬,刘度除右谏议大夫,首论待小人不可无节,潜邸旧僚,宣召当有时。盖指二人也。是年三月,度复上疏劾大渊轻儇浮浅,凭恃恩宠,入则侍帷幄之谋,出则陪庙堂之论,摇唇鼓舌,更变是非,反复数百言,尤为切至。乃诏大渊除知阁门事。觌权知阁门事。度复奏云:“臣欲抑之而陛下扬之,臣欲退之而陛下进之,臣欲使之畏戢而陛下示之以无所忌惮,是臣所言皆为期罔。”因求贬黜,不报。而中书舍人张震亦缴其命。至再除震次对,出知绍兴府。震力辞不许。殿中侍御史胡沂亦论二人市权,不报。给、舍金安节、周必大亦再封还录黄。有旨:“龙大渊见在假,候假满日,别与差遣。曾觌依旧带御器械。”度寻改权工部侍郎,以所言过实也。震力辞职名,遂与外祠。度辞新命,改知建宁府。诏大渊、觌依旧知阁门事,必大又格除命不下,必大寻奉祠,而二人之命亦寝。未几,沂亦奉祠,安节除兵部侍郎。至是复申前命。书行者,中书舍人钱周材、给事中、工部侍郎陈之渊也。禁士庶服饰侈异及归正人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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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已亥,诏自今后,内外主兵官进奉会庆圣节香疏、香合并沉香,并不得过二十两,马不得过四匹,余物并不得投进。

  辛卯,御史周操奏:“建立长秋,费用不赀。方今军旅未宁,岁事荒歉。望应奉繁文、内外锡赐,痛行裁节。”上曰:“朕宫中已痛加节省,卿等更一切略去浮费。”

  癸卯,诏已付张浚、王彦,令兵将官奏报文字及有陈乞,并不得倚托近侍进达,可径赴行在通进司投进。

  癸丑,起居郎胡铨奏事,上曰:“朕在藩邸时,养得性定。今或饮酒过度,未尝不悔。”铨奏:“外人皆知陛下无酒色之过,然犹谨畏如此。”

  乙卯进呈。手诏:“颇闻中外士大夫不安义分,希进苟求,多事造请执政大臣。宜谕此意:公事公言之,勿受私谒等事。”上曰:“宾客固不可全不见,但不当以此废事。有干求者,卿等宜有以戒之。”起居郎胡铨言:“蒙差权中书舍人,臣与起居舍人马骐同僚,其人详练,乞改差骐。”上曰:“难以易卿。”铨奏:“臣与刘珙分上下房,刘珙得上房,臣得下房。下房多出内降,如刘珙近日缴田师中表陈乞恩例,冒渎圣听。况臣绵薄,决不能胜任。”上曰:“刘珙缴得极是,朕初疑其稽迟耳。缴驳贵于当理,如卿名望,不必固辞。”先是,北人移书云:“故疆岁币如旧约,即止兵。”上付督府,答书命卢仲贤携往,上戒勿许四州,而执政命许之无伤。仲贤至宿州,北人惧之以威。乃言:“归当禀命,许四郡。”遂以北人遗三省、枢密院书来,凡画定四事,一、叔侄通书之式,二、唐邓海泗之地,三、岁币银绢之数,四、叛亡俘虏之人。是秋,诏秘书省除少监、秘丞外,以七员为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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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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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壬辰,诏曰:“近来环卫久不除授,非所以储材而均任也。可依旧制,应以材略闻,堪任将帅及久勤军事、暂归休佚之人,并为环卫官,更不换授,止令兼领。其朝参职事、俸给人从,并令有司日下条具取旨。”既而环卫官共以十员为额。

  癸巳,宰执言:“军旅之际,间谍居多,巧为诋诬,阴扰国政。兼近世风俗之弊,毁誉不公,有害于治。”诏令宰执、侍从、台谏谨察妄有荐毁、专事欺罔者,具以闻奏,当议重置于罚,以靖风俗。上曰:“此弊已七八十年,罚责必行,正在君相。朕与卿等行之。汤思退奏毁誉不公久矣,毁者当察之,誉者当试之。”诏曰:“朕累降诏旨优恤军民,其令尚书省下诸路帅守、监司及诸军统兵官,各开具己见,如何施行,务使实惠及人,无或失信。”

  甲午,诏学士院经筵官自今月七日轮二员宿直于学士院。

  己酉,侍御史周操内宿,召对问遣使事,久之,上曰:“朕在宫中,并无他用心,只是看经史并骑射耳。”

  《大事记》曰:自隆兴元年,令学士院及经筵官日轮二员宿直于本院,以备咨访,或问经史,或谈时事,或访人才。及执事所奏,从容造膝,过于南衙。面陈先事献言,加于路朝显谏,故宇文价论夔路赈济推赏,此尚书夜对之言也。陈骙论治赃吏当用祖宗法,此中书夜对之言也。倪思乞养皇孙国公德性,此直学士夜对之言也。金安节、马琪论谏官言事失当不宜深罪,此侍讲夜对之言也。周操以侍御史内宿召对,论遣使事,王蔺在讲筵夜对,论临安府王佐贪污事,此禁臣夜直之雍容论奏也如此。诏福建提举司具到本路见在常平米九万九千二百余石,义仓米二十九万五千六百余石,令本司契勘,如无陈腐,不须更行收籴。从中书门下省请也。

  己酉,给事中钱周材等看详抚州敕赐同进士出身吴澥上书,缴进《罪言》三册,所陈治道、革弊、兵制、理财、取中原五事。论议详明,言皆可行。诏与堂除升擢差遣。诏命侍从、台谏集议讲和,群臣相继论列,而监察御史阎安中议曰:“敌人奸谋诡计,以和而陷我于机阱者屡矣。靖康之变,其痛不可胜言也。自翠华南渡以来,绝江航海以掩我不备者,不遗余力矣,其心岂欲与我和哉?彼见吾吴、岳、张、韩之军士气少舒,兵威稍振,川陕屡胜,顺昌大捷,国势骎骎乎强矣,彼其时亦有蒙国之难焉,恐吾积怨发愤而遂夹攻之也。比我师有灵壁之捷,有虹县之捷,有符离之捷,虏人死亡者过半,虽我之主帅失于绥御,众散而归,不能以一镞一骑尾从吾后,臣知其无能为矣。彼见吾用孟明氏,恐其济河焚舟,复有后日之举也,于是虚声恐喝,又以和议而疑我焉。一则以威彼背叛之国,安反侧之心,二则以沮我壮士之气,缓攻取之计,三则以疑我归正萧琦等辈,四则以摇撼我唐、邓、海、泗等州,五则以杜绝我讴吟思归之人,使不得以乘衅而生变也。四州之地决不可弃,当以和好为权宜,用兵为实致。”起居郎胡铨议曰:“臣窃惟国家自绍兴初与金人讲和,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上下偷生,苟安岁月,以为盟好可恃,荡然决去藩维之守。一日完颜亮变生肘腋,宗庙社稷几不血食,天下寒心。陛下即位以来,乾刚独断,奋然图任,二三大臣,力谋恢复。符离之师,兵不血刃而故疆复得。使李显忠尽忠于国,不贪小利,以成大举之功,则中原响应,势如破竹,兴复之期,可指日以俟矣。虽然,功虽不成,自京都播迁之后,垂四十年,未有如符离之举也。金人缘此震慑,知陛下有大有为之志,知庙谟有出不意之奇,知边鄙有折冲敌忾之将,知台谏有明目张胆之人,知朝廷有面折廷诤之士,以为中国有人,遂有乞食之意。《兵法》曰:无故而求和者,谋也。昨来京都失守,本于大臣耿南仲主和;二圣劫迁,本于宰相何栗主和;维扬失守,本于宰相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本于秦桧主和。自汴京板荡以来,四十年间,金人为封豕长蛇,荐食上国,何尝不以和哉?暴蔑我二圣,污践我两宫,残毁我宗庙,陵夷我社稷,发掘我陵寝。今欲与不戴天之雠讲信修睦,三纲五常扫地尽矣!就令和好或成,其言可信,决不叛盟,孝子顺孙,宁忍为之?况万万无可信之理乎!前车覆,后车戒。陛下若不深思远虑,力修政事,力敕守备,力任将相,力图恢复,而苟目前之安,臣恐后车又将覆也。议者乃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向来权臣误国之言,陛下闻之熟矣。呜呼!燕安鸩毒,不可怀也。一溺于和,则上下偷安,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又安能战乎?其为鸩毒。可胜寒心!”张浚累疏争之,至曰:“自昔议和之臣,始以怯懦误国,全身保家,其终不至于降。盖有草降表以待用而阴图其富贵者矣!不可不察。”

  壬子,陈康伯、汤思退、周葵、洪遵札子奏:“近因北副元帅书来,有意求和。陛下天资英武,痛祖宗未雪之雠,日思恢复,而一闻彼言,喜见颜色,正欲休兵息民,以答天戒,因为自治之计,以待天下之变而图之。”群臣纷纷,乃谓:“臣等意欲讲和,以苟目前之安。今窃以谓自今以往,尤当信赏必罚以作成人材,选将励兵以激昂士气,务农重谷,均财节用,以爱惜公私之力。庶几今日之和,乃所以成他日之恢复。惟今陛下无忘今日之纷纷,而力行其所未至,使臣等得效其区区之愚,不专为苟安之事,以实议者之言。”上曰:“彼能以太上为兄,朕所喜者。朕意已定,正当因此兴起治功。”初,张浚累疏言:“敌强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执政急于求和,遂遣卢仲贤持书报敌。浚复言仲贤小人多妄,不可委信。已而仲贤果以许四州辱命,朝廷乃遣王之望、龙大渊为通命使、副,而召浚赴行在。浚沿途复上疏争之,且曰:“自秦桧主和,阴怀他志,卒成逆亮之祸。桧之大罪未正于朝,致使其党复出为恶。臣闻立大事者,以人心为本。今内外之事未决,而遣使之诏已下,失中原之心,失将士之心,失四海倾慕陛下之心,他日谁为陛下出力用命哉?今议者不务力为自强之计,因敌帅一再移书,复将裒吾民之膏血以奉雠人,欺陛下以款之之名而共为和之之实,其说固曰:'吾将款之而后修吾兵政。'不知使命一遣,岁币一出,国书一正,将士褫气,忠义解体,人心愤怨,何兵政之可修?又不过曰:'吾将款之而理吾财用。'不知今虽遣使,而兵不可省,备不可撤,重之以岁币之费,敌使之来,复有他须,何财用之可理?此可见其欺陛下以款之之名,而实欲行其宿志。彼方惟党与之是立,惟富贵之是贪,岂复以国事为心哉?”及入见,又力陈和议之失。上为止誓书,留使人,而令通书官胡防先往谕敌以四州不可割之意。于是之望、大渊待命境上。时廷臣多言可以与之议和,而四州之地不可轻弃。而湖北京西制置使虞允文乃陈不可与和、四州之地与和尚原商于一带之险不可以轻弃,累疏争之。未几,敌羁胡昉等。上闻之,谓浚曰:“和议之不成,天也。自此事归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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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丁卯,上曰:“殿司尚循旧弊,如印马多是病马,便印每匹数百千,只缘人情应副。又如私差人兵借事,朕已说与王琪,可作约束施行。”左仆射陈康伯罢,出知信州,寻奉祠,从所请也。以汤思退为左仆射,张浚右仆射。浚仍兼都督,上书《圣主得贤臣颂》以赐之。

  庚辰,上曰:“广帅尚未除人。”宰臣汤思退等奏:“三广去朝廷远,犀象珠珍所出,帅守须以廉吏为先。”上曰:“古谓贪泉使夷齐饮,不失其廉也。”诏:“诸路州军岁起上供钱物例有拖欠,监司、郡守却以羡余进献,侥冒赏典。今后上供钱物,须管依限起发数足。如辄行率敛进献,仰本部按劾以闻。”是岁,广东提刑司献缗钱十五万。有旨令就便拨赐广西所司,充本路今年上供钱。朱熹入对三奏,其一言《大学》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其二言君父之雠不可共戴天,非战无以复雠,非守无以制胜;其三言圣王制御夷狄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强,而在乎德业,其任不在乎边境,乃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纪纲。知荆南府张孝祥荐峡州布农郭雍行义。召不至,赐号冲晦处士,淳熙间再封颐正先生。总司创造湖北会子七百万,谓之直候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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