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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绍兴四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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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一月戊申,胡松年自江上还,入见。上问控御之计,松年曰:“臣到镇江、建康,备见韩世忠、刘光世军中将士奋励,争欲吞噬金人,必能屏护王室,建立奇勋。”上曰:“数年以来,庙堂玩习虚文而不明实效,侍从、台谏搜剔细务而不知大体,故未能靖祸乱,济艰难,非朕夙夜留心治军旅,备器械,今日敌骑侵轶,何以御之?” 己酉,诏故责授江州团练副使黄潜善更不追复,观文殿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汪伯彦落职,依旧宫观。 庚戌,进呈承、楚、泰州各有水寨民社团聚邀击敌马,上曰:“淮甸遗民未能安业,今又遭此敌骑,乃能力奋忠义,不忘国家,实我祖宗涵养之力。凡水寨民兵,并与放十年租税及诸般科配差役,仍支钱采以助之。”赵鼎曰:“陛下德泽如此,人心益以固,国祚益以长矣。” 壬子,手诏曰:“朕以两宫万里,一别九年,觊迎銮辂之还,期遂庭闱之奉,故暴虎凭河之怒,敌虽逞于凶残,而投鼠忌器之嫌,朕宁甘于屈辱?是以卑辞遣使,屈己通和,仰怀故国之庙祧,至于贯涕;俯见中原之父老,宁不汗颜?比得强敌之情,稍有休兵之议,而叛臣刘豫惧祸及身,造为事端,间谍和好,信逆雏之狂悖,率群偷而陆梁。警奏既闻,神人共愤,皆愿挺身而效死,不忍与贼以俱生。今朕此行,士气百倍,虽自纂承之后,每乖举措之方,尚念祖宗在天之灵,共刷国家累岁之耻。殪彼逆党,成此隽功。”自豫僭立朝廷,以敌故,至以大齐名之,至是始下。诏声其逆罪焉。川陕宣抚司统制官杨从仪败敌于腊家城。岳飞之取襄阳也,朝廷命宣抚副使吴玠乘机牵制,玠遣从仪以兵入伪地,遇敌,胜之。 癸丑,白州安置刘子羽放令逐便。初,吴玠除川陕副使,乃奏辞新命,且言:“屡破金人,岂臣之功?乃子羽知臣而荐拔之功也。望追还成命,于张浚与子羽少宽典刑。”上曰:“进退大臣,蔽自朕志,岂可由将帅之言?可听子羽自便。”上因言:“台谏论事,虽许风闻,须要审实。如排击人才,岂无好恶?若果务大体,不指摘织瑕细务,强置人于有过,岂惟阴德不浅,亦可销刻薄之风,成忠厚之俗。”赵鼎曰:“圣训广大如此,言事官宜奉以周旋也。” 戊午,佥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兼权参知政事,以沈与求按行江上故也。上见士气大振,捷音日闻,欲渡江决战。赵鼎曰:“退不可渡江,非策也。敌兵远来,利于速战,岂可与之争锋?兵家以气为主,三鼓即衰矣。姑守江使不得渡,徐观其势,以决万全。且豫犹不亲临,止遣其子,岂可烦至尊与逆雏决胜负哉?”于是遣与求按行江上。金人陷滁州,于是刘光世移军建康府,韩世忠移军镇江,张俊移军常州。 己未,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浚知枢密院事。浚请遣岳飞渡江入淮西,以牵制敌兵之在淮东者,上从之。及入见,上问鼎:“浚方略如何?”鼎曰:“浚锐于功名而得众心,可以独任。”于是上复用之。 辛酉,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言:“今伪齐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倘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伪齐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进蹑,必有可胜之理。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光,此上策也。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仍诏大将率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敌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此中策也。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既远,号令不行,敌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吾患,有不可胜言者矣,此最下策也。往岁金人南渡,利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时方暑则势必还师。今伪齐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初,张浚之谪福州也,纲亦寓居焉。浚服其忠义,除前隙,更相亲善。及浚召入,纲因以奏疏附之。执政进呈,上曰:“纲去国数年,无一字到朝廷。今有此奏,岂非以朕总师亲临大江,合纲之意乎?所陈亦今日急务,可降诏奖谕。” 癸亥,淮西宣抚司统制官王德与敌遇于滁州之桑根,败之。 丁卯,上谓执政曰:“朕与大臣论事稍有不合,便轻为去就,何也?”张浚曰:“事有可行,有不可行。陛下一言之漏,言者意其好恶,因有论列,不得不为去就。”上曰:“君臣之间当至诚相与,勿事形迹,庶可同心叶德,以底平治。朕以三四大臣皆当分委,张浚专治军旅,胡松年可专治战舰。”浚曰:“仁祖亦尝委范仲淹、韩琦分事而治,言者数以为辞,不旋踵报罢。”上曰:“今日之事若不专责,无由办集,将来如财用,亦须委一大臣。” 己巳夜,淮西宣抚司选锋副统制王师晟、亲军副统制张琦合兵复南寿春府。 辛未,起用知岳州程千秋移知鼎州,张伷知岳州。上览除目,问佃才术如何,赵鼎曰:“闻其能辨事。”上曰:“不须更问某人荐,惟才是用。”胡松年曰:“朝廷用人不可不慎。用一君子则君子进,用一小人则小人进。”上曰:“君子刚正而易疏,小人柔佞而易亲,朕于任用听察之间,不敢少忽也。”右司谏赵霈请命有司条具一岁钱谷出入之数裁节浮费,上曰:“此疏极关治体,过防秋便可施行。”胡松年曰:“使论事之臣每如此,何患不能叶济中兴?正恐贼骑既退,国家暂安,虚文细务,又复出矣。”上曰:“赵鼎记此可为戒。”知枢密院事张浚往镇江视师。时金人于滁上造舟,有渡江之意。主管殿前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见赵鼎曰:“探报如此,驾莫须动。”鼎曰:“俟敌已渡江,方遣二君率兵趋常州并力一战,以决存亡,更无他术。”锡曰:“相公可谓大胆。”鼎曰:“事已至此,不得不然。二君随驾之亲兵也,缓急正赖为用,岂可先出此言?”锡、中乃退。金左副元帅昌遣通问使魏良臣、王绘归行在。 癸酉夜,魏良臣等至常州,见浙西江东宣抚使张俊。 甲戌夜,良臣等至许市,遇知枢密院事张浚于舟中。良臣等具告以敌所言,且谓敌有长平之役。浚即曰:“欲同诣行在。”徐思之,恐人疑惑,乃密奏使人为金所诛,切不可以其言而动,又勿令再往军前,恐我之虚实反为所得。浚遂骑马临江,召韩世忠、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将士见浚来,勇气自倍。浚部分诸将,遂留镇江节度之。 ◇ 十有二月乙亥朔,辅臣奏事。上因论:“祖宗创业艰难,未尝不以躬俭为天下先。盖俭则不妄费,不妄费则征求寡而民心悦,此所以得天下也。宣和以来,世习承乎之久,奢侈极矣。驯致祸乱,可不戒哉!” 乙卯,布衣王苹特补右迪功郎。苹候官时寓居吴江,守臣孙佑言其素行高洁,有忧时爱君之心,召对。后四日,赐进士出身,除正字。上谓辅臣曰:“苹起草茅,而议论进止若素宦子。大抵儒者能通世务,乃为有用。” 丙戌夜,月犯昴,太史以为敌弱之象。上以谕辅臣,胡松年曰:“天象如此,中兴可期。”上曰:“范蠡有言: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更在朝廷措置如何耳。”初,张浚至江上,令韩世忠募军。民王愈、王德持书抵右都监宗弼所,为言:“张枢密已在镇江。”敌见浚书押,色动,即以右副元帅昌书约日索战。 己丑,权淮东安抚司公事赵康直劾泰州兵官任显不伏使令。上曰:“康直既权帅事,自合施行。尝记朕为元帅时,有一部将醉人酒家,坏其盆盎,朕捐白金偿之而斩部将,自此更无一人犯令者。大抵用兵,当以威信为先。” 辛卯,上谓辅臣曰:“韩世忠近以鲟鱼鲊来进,朕戒之曰:‘朕艰难之际不厌菲食,卿当立功报朕。至于进贡口味,非爱君之实也。’已却之矣。” 壬辰,湖北制置司统制官牛皋、徐庆败敌于庐州。 乙末,诏陈献兵书进士叶汝舟赐帛二十匹。 丙申,淮南东路转运判官郭楫罢。先是,上命漕司以米万石接济水寨民兵,及是五旬,而未有颗粒至者。侍御史魏矼言楫不才慢命。上曰:“今日大敌在前,欲臣下趋事赴功,不可不大明赏罚。有赏而无罚,是犹有春夏而无秋冬也。万物之生何由成实?”故楫遂罢。 丁酉,侍御史魏矼言日食正旦,乞下有司讲求故事。上曰:“日食虽是躔度之交,术家能逆知之。《春秋》日食必书,谨天戒也。矼之言良惬朕意。宜下有司讲求故事,凡可以消变者,悉举行之。” 戊戌,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刘子羽复右朝散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时吴玠复辞两镇之节,且言:“子羽累年从军,亦薄有忠勤可录。念其父韐靖康间死节京城,其母恐子羽斥死岭海,无复自新,非陛下善善及子孙之意。伏望圣慈特许臣纳前件官,少赎子羽之罪。”翌日,诏玠笃于风义,降诏奖谕。士大夫以此多玠之义,而服子羽之知人焉。 庚子,金人退师。初,右副元帅元颜昌在泗州,而右都监宗弼屯于竹塾镇,尝以书币遗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约战。世忠方与诸将饮,即席遣伶人张轸、王愈持橘茗为报,报书略曰:“元帅军事良苦,下谕约战,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指挥也?”时敌师既为世忠所扼,会大雨雪,粮道不通,野无所掠,至杀马而食,蕃汉军皆怨愤,金军又为飞书掷于帐前云:“我曹被驱至此,若过江,必擒尔诸帅,以献南朝。”俄闻上亲征,且知金主晟病笃,将军韩常谓宗弼曰:“今士无关志,过江不叛者,独常尔,佗未可保也。惟速归为善。”宗弼然之,夜引还。 《龟鉴》曰:惟绍兴之四年,赵忠简公鼎实领右揆之命。当时玉音宣谕,谓“朕当亲总六军,临江决战”,鼎即对曰:“亲征出于圣断,将士皆奋,决可成功。”于是移张俊于金陵,进光世于当涂,起世忠于维扬,复起张浚而董其事。自张公之出行边郡也,今年命诸将观机会,明年檄诸将观兵势:今日召诸帅议军事,明日命诸帅分军屯。书押之示,金人动色。号令之下,奔走惟命,不曰“今日之事,有进击而无退保也”,则曰“若诸将渡江,则无淮南,而长江与敌共也。”大仪之役,伏兵四起,贝勒就擒;寿春之胜,展帜示之,敌众奔溃。镇江劳军,韩世忠移书乌珠,有“张枢密在此”之言,诸豪相顾失色,敌于是有雪夜之走。采石徇师之令一下,诸将以死鏖战,我于是有李家湾之捷。呜呼!富平之失,此魏公也;后来江上之胜,亦此魏公也。人无愚智,作之则奋;师无利钝,激之则锐,兹非其验欤? 癸卯,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以胡松年再往江上故也。金人去滁州,将官卢师迪引兵至竹塾镇,遇敌千余骑,败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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