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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建炎三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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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戊申朔,宰相朱胜非等言:“臣等三月二十九日请召苗傅、刘正彦等到都堂,谕以今国家多事,干戈未弭,当急防秋之计,睿圣皇帝宜还尊位,总揽万几。苗傅等一皆听从。”太后诏曰:“吾近以睿圣皇帝授位元子,请同听政,国家艰难,义不得辞。朝夕不遑,亟欲归政。今览所奏,甚契吾心,可依所请。”胜非乃率百官上第一表,请上还宫,诏不允。百官三表毕,时已巳刻,上始御殿。百官起居,上犹未肯入内。胜非再请,遂就西廊搢笏掖上乘马还行宫,都人夹道焚香,众情大悦。上及太后同御前殿垂帘,下诏曰:“朕顾德弗类,遭时多艰。永惟责躬避位之因,专为讲好息民之计。今露章狎至,复辟为期。朕惟东朝有垂帘保佑之劳,元子有践祚纂承之托,太后宜上尊号曰隆祐皇太后,嗣君宜立为皇太子。” 《龟鉴》曰:方苗、刘之猖獗也,《杜鹃》之诗,闻者伤心,投鼠之举,势不可亟,其事至难处也。在内则有朱胜非、李炳、郑瑴以正大之理折其锋,在外则有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勤王之师挫其锐,取日虞渊,洗光咸池。二凶以三月癸未至,四月戊申反正,凡二十六日而平,盖张忠献倡义之功居多焉。 吕颐浩、张浚次秀州,韩世忠以下出郊迓之,具言傅等用意奸回,当益为备。颐浩谓诸将曰:“国家艰危,君父废辱,一行将佐,力图兴复。今幸已反正,而贼犹握兵居内,包藏奸谋,事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诸公勉之。汉翟义、唐徐敬业之事可为戒也。”夜,有刺客至浚所,浚见而问之,客曰:“仆河北人,粗读书,知逆顺,岂为贼用?顾为备不严,恐有后来者。”浚下执其手,问以姓名,不告而去。翌日,浚取郡囚当死者,诡言刺客,斩以徇。 己酉,御营使司都统制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副都统制刘正彦副之。 庚戌,诏复用建炎年号。宰执朱胜非、颜岐、张澄、路允迪皆乞罢,上不许。御笔张浚除知枢密院事。浚时年三十三。国朝执政自寇准以后,未有如浚之年少者。淮西制置使苗傅、副使刘正彦并加检校少保,许以所部行。吕颐浩、张浚次临平,苗翊、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为阵,于中流植木为鹿角,以梗行舟。翊以旗招引世忠兵出战,世忠率将士当前力战,张浚次之,刘光世又次之。军小却,世忠叱其将马彦溥挥兵以进,途泞,骑不得骋,世忠下马,持矛突前,令其将士曰:“今日各以死报国,若面不带几箭者,必斩之!”颐浩在中军,被甲立水次,出入行伍间督战,翊等败走。傅、正彦遣兵援之,不能进。颐浩等进兵北关,傅、正彦见之曰:“请设盟誓,两不相害。”上赐金劳遣,傅、正彦退,诣都堂,趣赐铁券。胜非命所属检故事如法制造。是夕,傅、正彦引精兵二千人开涌金门以出,命其徒所在纵火,遂夜遁。尚书省檄诸道捕傅等。世忠、俊、光世驰入城,至行宫门,阍者以闻,上步至宫门,握世忠手恸哭。光世、浚继至,并见于内殿,上嘉劳久之。 辛亥,太皇太后撤帘。吕颐浩、张浚引勤王兵入城,都人夹道耸观,咸以手加额。班退,胜非留身乞罢,上曰:“何必坚去?”胜非曰:“国家厄会,君与相当之。以陛下圣德,尚避位二十余日,臣实何人,岂可苟安相职?”上曰:“卿言有理,朕更思之。”胜非顿首谢。颐浩、浚既见上,遂召赵哲、李迨、杨可辅、辛道宗、李承造、王圭等俱对。上特召浚至禁中,谓曰:“隆祐皇太后知卿忠义,欲一识卿面,适垂帘,见卿自庭下过矣。”浚皇恐谢。上欲倚浚为相,浚辞以晚进,不敢当。是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手执工部侍郎王世修,以属吏并拘其妻子。诏制置使刘光世鞫其始谋以闻。苗傅犯富阳县,遣统制官乔仲福追击之。 壬子,上初御殿受朝。知枢密院事张浚等言:“逆臣苗傅、刘正彦引兵遁走,乞行下诸州,生擒傅、正彦者,白身除观察使,不愿就者,赏钱十万缗,斩首者依此;捕获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瑀、苗翊,并转七官;其余一行官兵将校并与放罪,一切不问。仍多降黄榜晓谕。”从之。执政奏事毕,朱胜非再留身乞罢,上未许。胜非曰:“臣若不去,人必以为有所壅蔽。臣去之后,公议乃见。”上问可代者,胜非曰:“以时事言之,须吕颐浩、张浚。”上曰:“二人孰优?”胜非曰:“颐浩练事而粗暴,浚喜事而疏浅。”上曰:“俱轻,浚太少年。”胜非曰:“臣向自苏州被召,军旅钱谷悉以付浚。后来勤王,所事力皆出于此,此举浚实主之。”胜非拜辞将退,上曰:“即今更押卿赴都堂,令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皆参堂,以正朝廷之体。”胜非曰:“臣闻唐李晟平朱泚之乱,奏云:‘谨已肃清宫禁,祗奉寝园。’当时寇污宫禁,晟击出之,故云肃清。今陛下还宫已数日,将士直突呼叫,出入殿门,诚为不知理道。”胜非退,见光世已下于都堂,世忠曰:“金人固难敌,若苗傅,但有少许汉儿,何足畏者?”胜非曰:“请太尉速追讨,毋令过江。”于是御史张守亦论胜非等不能思患而预防,致贼猖獗,乞罢政。疏留中不出。 癸丑,尚书右仆射朱胜非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门下侍郎颜岐、尚书右丞张澄并罢,岐提举南京鸿庆宫,澄知江州兼江东湖北制置使。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提举醴泉观兼侍读。同签书枢密院事李邴守尚书右丞。郑瑴进签书枢密院事。监察御史陈戬奉诏审鞫王世修于军中,世修言:“先伏兵斩王渊,继杀内官,然后领兵伏阙,胁天子禅位,此皆始谋实情。”戬以闻,诏斩世修于市。苗傅犯桐卢县。 甲寅,殿前都指挥使、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刘光世为太尉、御营副使。先是,御营副使皆以执政为之,比光世还朝,上议擢光世枢管,既而改命。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充御营左军都统制,御营前军统制张俊充御营右军都统制。斩御营中军统制官吴湛。上以湛佐二叛为逆,谕韩世忠使图之。世忠诣湛与语,手折其中指,遂执以出。诏戮湛于市。以统制官辛永宗为御营中军统制。 乙卯,赦天下,举行仁宗法度,录用元祐党籍,即嘉祐法有与元丰不同者,赏格听从重,条约听从宽;系石刻党人,并给还元官职及合得恩泽;应诸路上供木炭、油蜡之类,有困民力非急用之物并罢。 丙辰,苗傅至白沙渡,所过焚桥梁以遏王师。刘光世遣其前军统制王德助乔仲福讨之。 丁巳,先是,右司员外郎黄概应诏荐朝奉大夫赵鼎,遂以鼎行尚书司勋员外郎。诏:“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理宜痛革。自今内侍不许与主兵官交通、假贷、馈遗及干预朝政。如违,并行军法。”苗傅犯寿昌县,所至虏居人,黥以为军,戊午,通判湖州张焘应诏上疏,大略谓:“人主戡定祸乱。未有不本于至诚而能有济者。陛下践祚以来,号令之发未足以感人心,政事之施未足以慰人望,岂非胸中之诚有未修乎?”又言:“天下治乱,在君子小人用舍而已。夫小人之党日胜,则君子之类日退,将何以弭乱而图治乎?”又言:“防守大江,乌合之众,不谙战阵。”又言:“侍从、台谏至国家大事,则坐视而不言。”又言:“巡幸所至,不免营缮,重困民力。”时论以为当。统制官乔仲福追击苗傅至梅岭。与战,败之,傅走乌石山。 庚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颐浩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兼御营使;尚书右丞李邴改参知政事。时言者复引司马光并三省状请举行之,诏侍从、台谏议。御史中丞张守言:“光之所奏,较然可行。若更集众,徒为纷纷。”既而颐浩召从官九人至都堂,言委可遵行,悉无异论。颐浩乃请以尚书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门下、中书侍郎并为参知政事,尚书左事丞并减罢。自元丰改官制,肇建三省,凡军国事,中书揆而议之,门下审而复之,尚书承而行之。三省皆不置官长,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二相既分班进呈,自是首相不复与朝廷议论。宣仁垂帘,大臣觉其不便,始请三省合班奏事,分省治事。历绍圣至崇宁,皆不能改。议者谓门下既相同进公事,则不应自驳已行之命,是东省之职可废也。及是,上纳颐浩等言,始合三省为一,如祖宗之故,论者韪之。宰相吕颐浩知枢密院事。张浚言:“今天下多事,乞命庶寮各举内外官及布衣、隐士材堪大用之才擢为辅弼,协济大功。”诏行在职事官各举所知以闻。权罢秘书省,绍兴元年二月复置。废翰林天文局,绍兴二年七月复置。并宗正寺归太常,绍兴三年六月复置少卿,五年闰二月复置寺。省太府、司农寺归户部,绍兴三年五月复太府,十一月复司农。鸿胪、光禄寺、国子监归礼部,绍兴三年六月复国子监,二十三年二月复光禄寺,二十五年十月复鸿胪寺。卫尉寺归兵部,太仆寺归驾部,并不复置。少府、将作、军器监归工部,绍兴三年十一月复将作、军器,惟少府不复。皆用军兴并省也。减尚书六曹吏,自主事至守当官凡六等,定为九百二十人。苗傅犯衢州,守臣胡唐老据城拒之,会大雨雹,城上矢石皆发,不克攻,遂引去。 丙寅,苗傅犯常山县。 丁卯,上发杭州,留签书枢密院郑瑴卫皇太后。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请身往讨贼,以世忠为江浙制置使,自衢、信追击之。世忠入辞,白上曰:“臣当扑灭二贼,未审圣意欲生得之耶,或函首以献也?”上曰:“能杀之足矣。”世忠曰:“臣誓生致之,显戮都市,为宗社刷耻。” 戊辰,苗傅犯玉山县。 庚午,诏天下帅臣、监司、守令采访寓居文武官有智谋及武官武艺精熟者具名以闻,量材录用。 辛未,苗傅屯沙溪镇。统制官乔仲福、王德乘间入信州,会统制官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与仲福会。傅未至信州十里,闻官军在,遂还屯于衢、信之间。初,韩世忠喜德之勇鸷,欲使归其麾下,乃令腹心健将陈彦章图之。德与彦章适会于信州,同谒郡将,彦章进揖,德颇倨。彦章怒,拔刃刺德不中,德夺刃杀之。 壬申,制以皇子魏国公旉立为皇太子。 丙子,初定两省吏额。 丁丑,初定尚书省吏额。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寿春渡淮,遣骑卒五人之卢州,从安抚使胡舜陟责赡军钱帛,舜陟执斩之,遣一骑还报。谕之曰:“将军受命北讨,今弃而南,自为寇,吾岂竭生灵膏血而为汝资?宜急去。”舜陟人檄诸郡勿给其粮,琼遂渡江之洪州屯驻。 ◇ 五月戊寅朔,上次常州,诏知枢密院事张浚为宣抚处置使,以川陕京西湖南北路为所部。初,上问浚以方今大计,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州,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上许之。诏英州安置黄潜善降充江州团练副使,永州居住汪伯彦降充宁远军节度副使,并即其州安置。始潜善之斥也,其兄潜厚以分司居道州。潜厚闻命,径归邵武军。朝廷闻之,为降守臣张髦一官,潜厚乃去。 庚辰,江浙制置使周望引兵至衢州,而苗傅与其徒犯江山县。傅之军行也,常以王钧甫、马柔吉将赤心队为先锋,去大军十里而屯。时上命诸将以罪止傅兄弟及刘正彦、钧甫、柔吉、张逵,余皆罔治。赤心军士闻诏宽大,乃叛,傅、钧甫遂焚河梁,以断其路,率赤心之众降于望。望使人受降书。未几,其前军统领官张翼等七人谓钧甫反覆,斩钧甫及柔吉父子首以降,贼党大惧。诏以翼力翊卫大夫、温州观察使。傅等闻韩世忠且至,遂引兵趋信上。世忠闻之,恐其滋蔓闽广,乃自浦城捷出以邀之。 辛巳,上次镇江府。翰林学士滕康请命有司祭陈东之墓,御笔令守臣并张悫致祭。上谕执政以悫古之遗直,东忠谏而死,皆厚恤其家焉。 癸未,翰林学士滕康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康既秉政,张浚西行之议遂格。 甲申,中书舍人张忞罢,忞初入见,言上即位以来,无纤毫之失。上谓大臣曰:“自古人君不患无过,患不能改过耳。忞谄谀如此,岂可置之从班?”乃落职宫观。 乙酉,上至江宁府,驻跸神霄宫。御笔:“建康之地,古称名都。其以江宁府为建康府。”起复朝散郎洪皓为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充大金通问使。 丁亥,苗傅寇浦城县。时御营副使司前军统制王德既杀陈彦章,欲与韩世忠战。世忠曰:“苗、刘未平,若与之战,乃是更生一敌,不如避之。”夜,世忠将至浦城北四十里,与傅、正彦遇于渔梁驿,正彦屯溪北,傅屯溪南,跨溪据险设伏,相约为应。世忠率诸军力战,骁将李忠信、赵竭节恃勇陷阵,右军统制官马彦溥驰救,死之。贼乘胜至中军,世忠瞋目大呼,挺矛而入。正彦望见,失声曰:“吾以为王德,乃韩将军也!”正彦少却。世忠挥兵以进,正彦坠马,世忠生擒之,尽得其金帛子女。傅弃军遁去。 己丑,初,薛庆既据高邮,兵至数万人。知枢密院事张浚闻庆等无所系属,欲归麾下,亲往招之。浚渡江,靳赛以兵降。及是至高邮,入庆垒,从者不满百人。浚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庆感服再拜。 辛卯,诏太史局天文官许将带学生内中止宿,以备宣问天象。 乙未,知枢密院事张浚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初,薛庆欲求厚赏,乃留浚三日,而外间不知,谓浚为庆所执,浮言胥动。真州守臣以闻。吕颐浩与李邴、滕康共议,罢浚枢管。 己亥,都省言:“自兵兴以来,天下多事,四方文移,增倍于前日,宰执精力疲耗于案牍,而边防军政所当急者,反致稽缓。此无他,中书别无属官故也。望用熙宁故事,复置中书门下省检正官二员,分书六房事,省左右司郎官二员。”从之。是日,苗翊率众出降,复用其将孟皋计,欲遁之温、台,裨将江池闻之,杀皋擒翊,降于制置使周望。有举子程妥者,崇安人,时敌在傅军为傅谋,与苗瑀、张逵收余兵入崇安县,统制官乔仲福、王德共追之,尽降其众,傅夜脱身去,变姓名为商人,与其爱将张政亡之建阳县。土豪詹标觉而邀之,留连数日。妥知不免,密告标曰:“此苗傅也。”标执以告南剑州同巡检吕熙,熙以赴福建提点刑狱公事林杞。杞惧政分其功,与熙谋,使护兵杀政崇安境上,自以傅追世忠授之,遂槛赴行在。 辛丑,张浚自高邮至行在,复以浚知枢密院事。浚辞曰:“高邮之行,徒仗忠信,虽不至如所传闻,然身为大臣,轻动损威,其罪莫大。”诏不允,遂以庆守高邮军。上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浚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种蠡臣。” 丙午,命诸路漕臣勘磨常平失陷钱物,具数申尚书省,仍桩收以待诏用。 丁未,尚书省请以江、池、饶、信州为江州路,建康府、太平、宣徽州、广德军为建康府路,并以守臣充安抚制置使,其江州守臣更不带江东湖北字入衔。从之。京西北路制置使翟兴击叛将杨进,杀之,遂复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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