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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元丰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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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旦元丰八年 春正月戊戌,上不豫。 ◇ 二月癸巳,上疾甚。王珪言:“去冬尝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来春出阁。愿早建东宫。”凡三奏,上三顾,微肯首而已。又乞皇太后权同听政,至于再三,皇太后泣许。先是,蔡确疑上复用吕公著及司马光,则必夺己相,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恕故与皇太后侄公绘、公纪游,恕密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郡王冲幼,宜早定议,雍、曹皆贤主也。”公绘等惧曰:“君欲祸我家!”径去。已而恕反谓雍王颢有觊覦心,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械共造诬谤。是日入问疾退,乃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王珪曰:“上自有子,复何议?”翌日,遂立皇太子,确、惇、京、恕邪谋遂不得逞,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请,各自谓有定策功。事久语闻,卒为朝廷大祸,其实本恕发之。 ◇ 三月甲午朔,皇太后垂帘,皇子立帘外。珪等遂宣制立为皇太子,改名煦。又诏:“应军国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 戊戌,上崩于福宁殿。宰臣王珪读遗制,哲宗皇帝立。 史臣曰:上聪明英睿,天性孝友,事两宫竭诚尽力,亲爱二弟无纤毫之间,终上之世,乃出居外第。圣学高选,言必据经,深造道德之蕴而详于度数。禁中观书,或至夜分。在东官,素闻王安石有重名,熙宁初擢辅政,虚己以听之。安石更定法令,中外争言不便,上亦疑之,而安石坚持之不肯变,其后天下终以为不便,上亦不专信任,安石不自得,求引去,遂八年不复召,然恩顾不衰。司马光、吕公著虽论议终不合,而极口称其贤。励精求治,如恐不及,总揽万机,小大必亲御殿决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为言者,上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劳恶逸,诚欲以此勤报之也。”将定官制,独处阁中考求沿革,一年而成,人皆不知。 每当用兵,或终夜不寝,边奏络绎,手札处画,号令诸将,丁宁详密,授以成算,故千里外上自节制,机神鉴察,无所遁情。如李宪、张诚一辈虽甚亲用,然未尝一日弛其御策,无不畏上之威明而莫敢肆欲。先取灵夏,灭西羌,乃图北伐,积粟塞上数千万石,多储兵器以待。及永乐陷没,知用兵之难,于是亦息意征伐矣。 谦冲退谨,去华务实,终身不受尊号,此诚帝王之盛德也。 初,司马光不敢赴阙,会神宗崩,闻孙固、韩维皆集阙下。时程颢在洛,亦劝光行,乃从之。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民争拥光马呼曰:“公毋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聚观之。光惧,遂径归洛。 《讲义》曰:“所贵乎大臣者,非以其有过天下之材智也,必其有服天下之德望也。王安石所以变旧法之易者,以其虚名实行,足以取信于人。司马光所以改新法之易者,以其居洛十五年,天下皆期之为宰相也。然安石其权臣,温公其重臣欤。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内侍梁惟简劳光,问所当先者。光乃上疏曰:“近年以来,闾阎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陛下以听政之暇略赐省览,其义理精当者。即施行其言。” ◇ 夏四月,诏开封府界、京东路养马指挥并罢。又诏:“京东、京西路保甲、养马法元定年限极宽,民间易以应办,而有司不务循守,期限迫急,遂致搔扰。先帝已尝降手诏诘责约束,至今犹不能奉行。其两路保马,宜令并依元降年限收买,其剩买过数目,并充以次年分之数。”其后诏京东、京西路保马等级分配诸军,余数发赴太仆寺。其格不应支配,即还民户变易,纳所给价钱。又诏在京并京西及泗州所买物货等场并罢。中书省言:“内外人户见欠市易钱物当议减放。”诏大姓户放七分,小姓户全放。资政殿大学士吕公著兼侍读。公著时知扬州,召用,遵先帝意也。资政殿学士司马光知陈州。 辛巳,职方员外郎邢恕为右司员外郎。恕雅善司马光及吕公著。蔡确度光及公著必复用,遂深交恕意,欲因恕以结二人也。然恕倾险,乃更与确阴谋,谓确有定策功,于是骤迁都司。司马光上疏曰:“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谏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德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英宗皇帝时,臣曾进《历年图》,其后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德有三,其志亦犹所以事仁宗也。大行皇帝新即位,擢臣为御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国之要,其志亦犹所以事英宗也。今皇帝陛下新承大统,猥蒙访落,谨复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献,其志亦犹所以事大行皇帝也。臣近曾上奏,乞下诏书开言路,伏望圣慈早赐施行。”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两丁之家止有病丁并田不及二十田者,听自陈,提举司审验与放免。”诏可。司马光上疏曰:“先帝励精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圣志,自谓古今之人皆莫已如,多以己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缙绅士大夫望风承流,竞献策画,作青苗、免役、市易、赊贷等法;又有边鄙之臣行险侥幸,轻动干戈,深入敌境,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议置保甲、户马以资武备,变茶盐、铁冶等法,增家业、侵街、商税钱以供军须,非先帝之本志也。先帝升遐,奔丧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访以得失,既而闻有旨罢修城役夫,撤诇逻之卒,止御前造作,斥退近习之无状者,戒饬有司奉法失当过为烦扰者,罢物货等场及民所养户马,又宽保马年限,四方之人,无不鼓舞圣德,新法之弊,天下之人无贵贱愚智皆知之,是以陛下微有所改,而远近皆相贺也。然尚有病民伤国有害无益者,如保甲、免役钱、将官三事,皆当今之急务,厘革所宜先者。” ◇ 五月,诏曰:“盖闻为治之要,纳谏为先。凡内外之臣,有能以正论启沃者,岂特受之而已,固且不爱高爵重禄,以奖其忠。若乃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进,下则炫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 诏新知陈州司马光过阙入见。先是,光上疏言:“谏争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水部员外郎王谔乞令依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合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增置《春秋》博士。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解体,直士短气,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 于是令光过阙入见。 戊戌,诏汝州安置苏轼复朝奉郎、知登州。 己亥,诏吕公著乘传赴阙,程颢为宗正寺丞。 丙午,酉时地震,即止。诏府界三路弓兵并依保甲未行以前复置。 庚戌,守尚书左仆射王珪卒。珪自辅政至宰相凡十六年,守成而已,时号“三旨宰相”,以其上殿进呈云“取圣旨”,上可否讫,又云“领圣旨”,既退,谕禀者云“已得圣旨”故也。 丙辰,正奏名进士刘逵等五百七十五人、特奏名八百四十七人并释褐,武举进士三十九人并赐袍笏银带。 戊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守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韩缜守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章惇知枢密院,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初,光以知陈州过阙,未入对,上疏乞下诏广开言路。“及到京,蒙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赐臣看阅。诏书始末之言固尽善矣,中间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臣惟不言,苟上言,则皆可以六事罪之矣。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怀;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可以谓之扇摇机事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当改,则可以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愁苦可闵,则可以谓之炫惑流俗之情。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以言者矣。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乞删去中间一节,使天下之人各尽所怀,不忧黜罚,如此,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掌矣。”未几,果别下诏令实书其事。 自“上新即位”至“无复忌”三十一字并去之。光既除门下侍郎,又以札子辞免,并请更改新法。于是太皇太后遣中使赐手诏谕令供职,光乃受命。 ◇ 六月丙寅,罢府界三路保甲不许投军及充弓箭手指挥。诏赐楚州孝子徐积绢三十疋、米三十石。 丙子,资政殿学士韩维知陈州。维初赴临阙庭,太皇太后降手诏劳问。维奏:“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高远,止在审人情而已。识人情不难,以己之心推人之情可见矣。大凡人情,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劳困则思息,郁塞则思通。陛下诚能常以利民为本,则人富矣;常以爱人为本,则人乐矣;役事之有妨农务者去之,则劳困息矣;法禁之无益治道者蠲之,则郁塞通矣。”又奏:“臣尝具奏陈陛下深察盗贼所起之原,罢非业之令,宽训练之程,盖为保甲、保马发也。臣非谓国马遂可不养。但官置监牧可矣;非谓民兵遂可不教,但于农隙一时训练可矣。” 丁丑,承议郎、新除宗正寺丞程颢卒。颢尝论熙宁初张戬争新法不可行,遂以语触王安石,因曰:“新法之行,乃吾党激成之。当时自愧不能以诚感上心,遂成今日之祸。吾党当与安石分其罪也。”颢深有意经济,方召用,遽死,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哀伤。 文彦博采众议,题其墓曰明道先生云。 吕中曰:“道之不明,天实悯之。笃生贤哲,姿禀特异。元气之会,浑然天成,天意固有所属矣。居洛十年,充养备至,人见其词气,肃然不敢即也。而和气充浃,见面盎背,遽色厉辞无有也。人见其接物粹然若可易也,而望之崇深,截乎规矩准绳,不敢慢也。局度清越,世故若将浼焉,而克勤小物,虽鄙贱猥琐弗惮也。主言洒落,近而易知,扣之则无穷,出之则愈斯也。人随其所见者不一,而不知先生道积于中,固纯乎而弗杂也。尝究极先生所以用力之地,谓心不可以一事留,学不可以一善止。有适有莫,戒非其天地之全;客气未消,防其为义理之胜。去新学之支离,非释氏之不相联属,忌学者先立标准,斥记诵者之玩物丧志。游其门者,如群饮于洛,各充其量,故得先生之教者,如显道之诚笃,公掞之端厚;得先生之和者,如淳夫之安恬,中立之简易,随其所得,固已自足名世矣。元祐群贤悉起散地,先生独有忧色。使之叶济于朝以施调一之功,安有绍圣报复之祸哉? 奉议郎、知定州安喜县事王岩叟为监察御史。 癸未,吕公著入见,太皇太后遣中使赐食。公著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皆随事解释,粗成条贯,不为繁辞,以便观览。是日,同上奏曰:“先帝新定官制,设谏议大夫、司谏、正言之官,其员数甚备。伏乞申敕辅弼,选忠厚骨鲠之臣、正直敢言之士遍置左右,使掌谏诤。又御史之官号为天子耳目,而比年以来,专举六察故事,废国家治乱之大计,察官司簿领之过也。伏乞尽罢察案,只置言事御史四人或六人,仍诏谏官、御史并须直言无讳,规主上之过失,举时政之纰缪,指群臣之奸党,陈下民之疾苦。” 丁亥,诏曰:“古之王者即政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敷谠言以辅不逮,然后物情得以上闻,利泽得以下究。应中外臣寮及民庶,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朕将亲览,以考求其中而施行之。”司马光凡三奏乞改前诏,于是始用其言也。吕公著既上十事,太皇太后遣中使谕公著曰:“览卿所奏,深有开益。当此拯民疾苦,更张何者为先?” 庚寅,公著复上奏曰:“自王安石秉政,变易旧法,群臣有论其非便者,指以为沮坏法度,必加废斥,是以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财尽,保甲保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盐之法行而夺民之利悉。若此之类甚众。更张之际,当须有术,不在仓卒。且如青苗之法,但罢逐年比较,则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免役之法,当少取宽剩之数,度其差雇所宜,无令下户虚有输纳。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农隙教习,仍只委本路监司提按,既不至妨农害民,则众庶稍得安业。至于保马之法,先朝已知有司奉行之缪。市易之法,先帝尤觉其有害而无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卖茶盐过多,彼方之民殆不聊生,恐当一切罢去。而南方盐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陛下必欲更修度政,使不惊物听而实利及民,莫若任人为急。”是日又同上奏:“孙觉方正有学识,可以充谏议大夫。范纯仁刚劲有风力,可以充谏议大夫或户部右曹侍郎。李常清直有守,可备御史中丞。刘挚资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苏辙、王岩叟并有才气,可充谏官或言事御史。”太皇太后封公著札子付司马光,详所陈更张利害、有无兼济之才。直书以闻。光奏:“公著所陈与臣言者正相符合,惟有保甲一事,朝廷既知其为害于民,无益于国,便当一切废罢,更安用教习?”光又言:“陛下推心于臣,俾择多士。 窃见刘挚公忠刚正,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傅尧俞清立安恬,范纯仁临事明敏,唐淑问行已有耻,范祖禹温良端厚。此六人者,若使之或处台谏,或侍讲读,必有裨益。”知庆州范纯仁言:“郡邑之弊,守令知之;一路之弊,职司知之;茶盐利局、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寄者知之;军政之弊,三帅与将领者知之;边防之弊,守边者知之。伏望陛下特下明诏,各使条陈本职,限一月内闻奏,亦可因其所陈,略知其人之才识,然后审择而行之。” ◇ 秋七月甲午,诏诸镇寨市易抵当并罢。 丁酉,请大行皇帝尊谥于天,天锡之曰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庙曰神宗。诏恭依。 戊戌,吕公著为尚书左丞。公著言:“国朝之制,每便殿奏事,止是中书、枢密院两班。昨来先帝修定官制,中书盛门下盛尚书省各为一班,虽有三省同上进呈者,盖亦鲜矣。执政之臣皆是朝廷遴选,正当一心同力,集众人之智以辅惟新之政。”遂诏:“应三省合取旨事及台谏章奏,并进呈施行。”诏府界,三路保甲自来年正月以后并罢团教,仍依义勇旧法,每岁农隙赴县教阅一月。门下侍郎司马光乞尽罢诸处保甲保正长使归农,依旧置耆长壮丁巡捕盗贼,户长催督税赋。其所养保马拣择勾收,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蔡确等执奏不行,诏保甲依枢密院今月六日指挥,保马别议立法。司马光言:“臣伏见臣僚民庶上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奏状必多。乞降付三省,委执政官分取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入,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从之。 ◇ 八月丙子,月有食之,既。 癸未,谏议大夫孙觉言:“乞依天禧元年手诏言事。左右谏议大夫、左右补阙拾遗,凡发令举事,有不便于时,不合于道,大则廷议,小则上封。若贤良之遗滞于下,忠孝之不闻于上,则条其事状而荐言之。”诏依此申明行下。诏府界新置马牧监并提举经度制置牧马司并罢。司马光言:“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复外,俱已签帖进入。窃惟四民之中,惟农最苦,蚕妇治茧绩麻纺纬,其勤极矣。农蚕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圣王重之。窃闻太宗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使坐,问以民间疾苦,赐帛遗之。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故也。真宗乳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自幼闻之。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精当。自非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九月己酉,刘挚为侍御史。挚言:“伏见谏官止有大夫一员,御史台自中丞、侍卿史、两殿中法得言事外,监察御史六员,专以察治官司公事。欲望圣慈于谏院增置谏官员数,本台六察御史并许言事,其所领察案自不废如故,所贵共尽忠力,交辅圣政。”朝奉郎苏轼为礼部郎中。 戊午,监察御史王岩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过三五事而已,如青苗,实困民之本,须尽罢之。而近日指挥,但令敛散不立额而已;役钱须如旧来复行差法,而近日指挥,但令减宽剩而已;保甲之害,盖由提举一司上下官吏逼之使然,而近日指挥,虽止令冬教,然尚存官司,此皆奸邪遂非饰过,将至深之弊略示更张,以应副陛下圣意而已。”贴黄称:“如执论者以青苗、免役遽罢之恐国用不足,则乞陛下问以治平、嘉祐之前国用何以不阙,愿令讲究而行之。” ◇ 冬十月己巳,太皇太后谕辅臣曰:“民间保马宜早罢,见行法有不便于民者改之。” 癸酉,诏仿《八典》置谏官,其具所置员以闻。从刘挚之言也。 丁丑,诏尚书、侍郎、给舍、谏议、中丞、侍制以上,各举堪充谏官二员以闻。初,中旨除范纯仁为左谏议大夫,唐淑问为左司谏,朱光庭为左正言,苏辙为右司谏,范祖禹为右正言,令三省、枢密院同进呈。太皇太后问此五人何如,章惇曰:“故事,谏官皆令两制以上奏举,然后执政进拟。今除目从中出,臣不知陛下从何知之,得非左右所荐?此门不可轻启。”太皇太后曰:“皆大臣荐,非左右也。”惇曰:“大臣当明扬,何以密荐?”由是吕公著以范祖禹、韩缜,司马光以范纯仁亲嫌为言。惇曰:“台谏所以纠绳执政之不法。故事,执政初除,亲戚及所举之人见为台谏官者皆徙他官。今当循故事,不可违祖宗法。”光曰:“纯仁、祖禹作谏官诚协众望,不可以臣故妨贤者进,臣宁避位。”惇曰:“缜、光、公著必不至有私,万一他日有奸臣执政,援此为例。纯仁、禹请除他官,仍令两制以上各得奏举。”故有是诏。淑问、光庭、辙除命皆如故,纯仁改为天章阁待制,祖禹为著作佐郎。诏监察御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始用吕公著及刘挚之言也。诏罢义仓,其已纳数,遇歉岁以充赈济。侍御史刘挚言:“州县之政废举得失,其责宜在监司。宜稍复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转运使,用两制臣寮充职,以重其任。自余诸路,亦望推择资任稍高、练达民情、识治体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宽弛,肃给应务而不失之浅薄。 癸未,赵彦若兼侍读,傅尧俞兼侍讲。先是,侍御史刘挚言:“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资养,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语默见闻宜正事是接。伏见兼侍讲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欲望于内外两制以上官内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于是佃、卞皆罢,而彦若、尧俞有是命。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于永裕陵。诏罢方田。诏提举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罢,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点司兼领。王岩叟言:“风闻章惇于帘前问陛下御批除谏官事,曲折再三语涉轻侮,外庭传闻,众所共愤。惇又谓陛下何从而知,是不欲威权在人主,端良入朝廷。侵官犯分,慢上渎尊。国有常宪,乞行显黜。”刘挚言:“神宗皇帝灵驾进发,准敕:前一日,五使、三省执政官宿于两省。窃闻宰臣蔡确独不曾入宿,慢废典礼,有不恭之心。”左正言朱光庭言:“蔡确先帝简拔,位至宰相。灵驾发引,辄先驰去数十里之远,以自便安。为臣不恭,莫大于此。”又言章惇欺罔肆辩,韩缜挟邪冒宠。章数上,其言甚切。 ◇ 十一月癸巳,鲜于侁为京东转运使。于是司马光语人曰:“今复以子骏为转运使,诚非所宜。然朝廷欲救东土之弊,非子骏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可以为诸路转运使模范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侁既至,奏罢莱芜、利国两监铁冶,又乞海盐依河北通商,民大悦。 丁巳,乡贡进士程颐为汝州团练推官,充西京国子监教授。以司马光、吕公著及西京留守韩绛荐其学行,故有是命。刘挚言:“章惇性资佻薄,素无行检。伏请罢惇政事。”王岩叟言:“昨来初议垂帘仪制之日,章惇尝对众肆言曰:‘待与些礼数。’臣子闻之,莫不一意共怒。伏以太皇太后先皇帝之母,陛下之祖母,垂帘听政,又先帝之遗制,国朝以来自有故事,岂以私意辄可重轻,乞付有司治正惇罪。” ◇ 十二月,诏:“今月十五日开讲筵,讲论读宝训。讲读官日赴资善堂,以双日讲读,仍轮一员宿直。初讲及更旬,宰相、执政并赴。”罢太学保任同罪法。又罢栽桑法,蠲民所欠罚钱。 丙寅,刘挚言:“宰臣蔡确山陵使回,必须引咎自劾。而确不顾廉隅,恐失爵位,无故自留。伏望早发睿断,罢确政事,以明国宪。”先是,王岩叟言:“臣伏睹陛下变保甲月教之法为冬教,人人始得安业。”又言:“乞依义勇旧法免冬教。”于是诏府界、三路保甲第五等两丁之家免冬教。 甲戌,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范纯仁、中书舍人王震并为给事中。监察御史王岩叟言:“给事中处门下,当封驳,非他职比,凡政令之乖宜、除授之失当、谏官所未论、御史所未言,皆先得以疏驳而封还之。其于扼天下之要以厉至公而严朝廷,莫先此者。按震出使无廉介之誉,立朝无端亮之称,封驳之任,非震所当处。”寻命震出守。刘挚言:“蔡确无大臣进退之节,与章惇固结朋党。自陛下进用司马光、吕公著以来,意不以为便。今中外以谓确与惇不罢,则善良无由自立,天下终不得被仁厚之泽。” 丙子,左正言朱光庭奏:“窃见蔡确先帝简拔,位至宰相。送终殊不尽恭。章惇素来轻易多言,不以朝廷生民为虑。韩缜内行不修,宜令解机任而善去。司马光宜更进之宰辅,以尽猷为。范纯仁公忠正直,愿进之宰辅,俾与司马光协济庶务。韩维天下之贤才,宜置之宥密。退三奸于外以清百辟,进三贤于内以赞万几,太平之风,自兹始矣。” 戊寅,侍御史刘挚言:“蔡确自京官不十年至辅弼,特以累治大狱,锻炼诬陷,缘此以进身,是以任风宪则专以护持苗役法令为公论,居庙堂则专以聚利生灵膏血为相业。排斥忠良,引登党类,与章惇、张璪为党,疑言路或有文字访问逐之,各令亲信于内臣中出入探伺,访求虚实。”起居舍人邢恕权发遣随州。恕尝教高公绘上书乞尊礼太妃,为高氏异日之福。太皇太后呼公绘问曰:“汝不识字,谁为汝作此书?”公绘以恕藁进。既罢恕新命,又绌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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