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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初政


  哲宗元符三年春正月,帝崩。皇太后向氏哭谓宰臣曰:“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早定。”章惇抗声曰:“在礼、律,当立母弟简王似。”太后曰:“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莫难如此分别。”惇复曰:“以长则申王佖当立。”太后曰:“申王有目疾,不可。于次则端王佶立。”惇曰:“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言未毕,曾布叱之曰:“章惇未尝与臣商议,如皇太后圣谕极当。”蔡卞、许将相继曰:“合依圣旨。”太后又曰:“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于是惇默然。乃召端王入,即位于柩前。群臣请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后以长君辞。帝拜泣移时,乃许之。端王神宗第十一子也。

  三月辛卯,以四月朔日当食,诏求直言。筠州推官崔鶠上书曰:

  “臣闻谏争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为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而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汉刘陶、曹鸾,唐李少良之事,未尝不掩卷兴嗟,矫然山林不返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询求直言,伏读诏书,至所谓言之失中,朕不加罪。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敢一吐,是臣子负陛下也。方今政令烦苛,民不堪扰,风俗险薄,法不能胜,未暇一二陈之,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生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使汉之党锢,唐之牛、李之祸将复见于今日,甚可骇也。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苞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廷,谓之奸可也。以奇使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罚,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斥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之有乎。惇之有乎。夫有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有其名,谁肯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必以忠为佞,于是乎有谬赏滥罚。赏谬罚滥,佞人徜徉,如此而国不乱,未之有也。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虽古名臣未能过,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至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贼而名之,指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其御史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蝎,其凶忍害人,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自反复,畜跋扈不臣之心。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得计。昔李林甫窃相位十有九年,海内怨痛,而人主不知。顷邹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观之,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夫日,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刚,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修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

  帝览而善之,以为相州教授。

  召龚刔殿中侍御史,陈瓘、邹浩为左、右正言,韩忠彦等荐之也。御史中丞安惇言:“邹浩复用,虑彰先帝之失。”帝曰:“立后,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独敢言,何为不可复用。”惇惧而退。陈瓘言:“陛下欲开正路,取浩既往之善。惇乃狂惑主听,规骋其私,若明示好恶,当自惇始。”遂出惇知潭州。

  夏四月丁巳,复范纯仁等官。时纯仁在永州,帝遣中使赐以茶药,谕之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虚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医之。”纯仁顿首谢。徙居邓州,在道,拜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乙宫使。制词有曰:“岂惟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纯仁闻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余责。”既又遣中趣纯仁入觐,纯仁乞归养疾,帝不得已,许之。每见辅臣,问安否,且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时苏轼亦自昌化移廉,徙永,更三赦,复提举成都玉局观。

  乙酉,蔡卞罢。卞专托绍述之说,上欺天子,下胁同列,凡中伤善类,皆密疏建白,然后请帝亲札付外行之。章惇虽巨奸,然犹在其术中。惇轻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议论之际,惇毅然主持,卞或噤无一语。一时论者以为惇迹易明,卞心难见。至是,龚刔惇、卞之恶,大略以为“昔日丁谓当国,号为恣睢,然不过陷一寇准而已。及惇,则故老、元辅、侍从、台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贤者,一日之间,布满岭海,自有宋以来,未之闻也。当是时,惇之威势震于海内,此陛下所亲见。盖其立造不根之语,文致悖逆之罪,是以人人危惧,莫能自保,俾忠臣义士朽骨衔冤于地下,子孙禁锢于炎荒,海内之人愤闷而不敢言,皆以归怨先帝。其罪如此,尚何俟而不正典刑哉。卞事上不忠,怀奸深阻,凡惇所为,皆卞发之,为力居多。望采公论,昭示显黜。”未报,台谏陈师锡、陈次升、陈瓘、任伯雨、张庭坚等极论卞罪浮于惇,乞正典刑,以谢天下。乃出知江宁。台谏论之不已,遂以秘书少监,分司池州。

  己丑,追覆文彦博、王圭、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三十三人官。韩忠彦言之,遂有是诏。六月,陈瓘论邢恕矫诬定策之罪,安置均州。

  九月辛未,章惇罢。惇为相,专国复怨,引蔡卞、林希、黄履、来之邵、张商英等居要地,任言责。由是正人无一得免,死者祸及其孥,屡兴大狱以陷忠良,天下嫉之。及兼山陵使,灵舆陷淖中,逾宿而行。台谏丰稷等劾其不恭,罢知越州。

  冬十月丙申,安惇、蹇序辰除名,放章惇于潭州。惇既罢,陈瓘等以为责轻,复论“惇在绍圣中置看详元祐诉理局,凡于先朝言语不顺者,加以钉足、剥皮、斩颈、拔舌之刑,其惨刻如此。看详之官如安惇、蹇序辰等,受大臣讽谕,迎合绍述之意,传致语言,指为谤讪,遂使朝廷纷纷不已。考之公论,宜正典刑。”于是二人并除名,放归田里,而贬惇武昌节度副使,居潭州。

  蔡京、林希罢。时侍御史陈师锡上疏言:“京、卞同恶,迷国误朝,而京好大喜功,日夜结交内侍、戚里,以觊大用。若果用之,天下治乱自是而分,祖宗基业自是而隳矣。”龚刔言:“蔡京治文及甫狱,本以偿报私仇,始则上诬宣仁,终则归咎先帝,必将族灭无辜,以逞其欲。臣料当时必有案牍章疏,可以见其锻链附会。愿考证其实,以正奸臣之罪。”皆未报。会中丞丰稷召自河南,初入对,与京遇,京谓之曰:“天子自外服召公中执法,今日必有高论。”稷正色曰:“行自知之。”是日论京奸状,帝犹未纳。台谏陈瓘、江公望等相继言之,帝亦不听。稷曰:“京在朝,吾属何面目居此。”复力论之,始出知永兴军。言者不已,乃夺职居杭州。右司谏陈祐复论林希绍圣初党附权要词命丑诋之罪,乃削端明殿学士,徙知扬州。

  丁酉,以韩忠彦、曾布为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布初附章惇,凡惇所为,多布所建白,及不得同省,始与乖异。元符中,惇以士心不附,欲荐引名士,且乞正所夺司马光、吕公著等赠谥。布以为无益,沮之,且奏“人主操柄,不可倒持。今自丞弼以至言者,知畏宰相,不知畏陛下。”其意盖欲倾惇,会哲宗崩而止。及帝即位,锐意图治,延进忠鲠,布因力排绍圣之人而去之。既拜相,其弟翰林学士肇引嫌出知陈州,言于布曰:“兄方得君,当引用善人,翊正道,以杜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所谓端人吉士,继迹去朝,所进以为辅佐、侍从、台谏,往往皆前日事惇、卞者。一旦势异今日,必首引之以为固位计,思之可为恸哭。比来主意已移,小人道长,进则必论元祐人于帝前,退则尽排元祐人于要路。异时惇、卞纵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可不深虑乎?”布不能从。布之拜相也,御史中丞丰稷欲率台属论之,遂迁稷工部尚书。稷力乞补外,不允,谢表有“内侍已成于怨府,佞人方剡于奏章。”之语,上问佞人为谁,曰:“曾布。陛下斥布则天下事定矣。”

  己未,诏禁曲学偏见,妄意改作,以害国事者。

  十一月庚午,诏改明年元,时议以元祐、绍圣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释朋党,遂改元为建中靖国。诏下,御史中丞王觌言:“建中之名,虽取皇极,然重袭前代纪号,非是。宜以德宗为戒。”时任事者多乖异不同,觌言:“尧、舜、禹相授一道,尧不去四凶而舜去之,尧不举元、凯而舜举之,事未必尽同。文王作邑于丰,而武王治镐。文王关市不征,泽梁无禁,周公征而禁之,不害其为善继善述。神宗作法于前,子孙当守于后,至于时异事殊,须损益者损益之,于理固未为有失也。”当国者忿其言,遂改为翰林学士。由是邪正杂进矣。初,曾布密陈绍述之说,帝不能决,以问给事中徐绩,绩对曰:“圣意得非欲两存乎。天下之事有是与非,朝廷之人有忠与佞,若不考其实,姑务两存,臣未见其可也。”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春正月壬戌朔,有流星光烛地,自西南入尾抵距星。是夕,有赤气起东北,至西南,中函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雨言:“正岁之始,建寅之月,其卦为《泰》,年当改元。时方孟春,而赤气起于暮夜之幽。以一日言之,日为阳,夜为阴。以四方言之,东南为阳,西北为阴。以五色推之,赤为阳,黑与白为阴。以从事推之,朝廷为阳,宫禁为阴,中国为阳,外国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此宫禁阴谋,下干上之证也。渐冲正而西散为白,而白主兵,此夷狄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警戒。陛下进忠良,绌邪佞,正名分,击奸恶,使小人无得生犯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又言:“比日内降浸多,或恐矫传制命。汉之鸿都卖爵,唐之墨敕斜封,此近监也。”

  范纯仁卒,遗表言:“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祐之忧勤不显。”又劝帝“清心寡欲,约己便民,绝朋党之论,察邪正之归”,凡八事。谥忠宣。

  二月丁巳,贬章惇为雷州司户参军。初,任伯雨论章惇“久窃朝柄,迷国罔上,毒流缙绅,乘先帝变故仓卒,辄逞异志,睥睨万乘,不复有臣子之恭。向使其计得行,将置陛下与皇后于何地。若贷而不诛,则天下大义不明,大法不立矣。臣闻北使言:去年辽主方食,闻中国黜惇,放箸而起,称善者再,谓南朝错用此人。北使又问:何为只若是行遣。以此观之,不独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虽蛮貊之邦,莫不以为可杀也。”章八上,未报。会台谏陈瓘、陈次升等复极论之,乃贬惇为雷州司户参军。初,苏辙谪雷州,不许占官舍,遂僦民屋。惇又以为强夺民居,下州追民究治,以僦券甚明,乃止。至是,惇问舍于民,民曰:“前苏公来,为章丞相几破我家,今不可也。”后徙睦州,死。

  三月,罢权给事中任伯雨。伯雨初为右正言,半岁之间,凡上一百八疏。大臣畏其多言,俾权给事中,密谕以少默即为真,伯雨不听,抗论愈力。时曾布欲和调元祐、绍圣之人,伯雨言:“人才固不当分党与,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杂然并进可以致治者。盖君子易退,小人难退,二者并用,终于君子尽去,小人独留。唐德宗坐此致播迁之祸,建中乃其纪号,不可以不戒。”既而欲劾布,布觉之,徙为度支员外郎。

  六月戊午,尚书范纯礼罢。时韩忠彦虽首相,而曾布专政,渐进绍述之说,讽中丞赵挺之排击元祐诸臣。纯礼从容言于帝曰:“迩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丰而非元祐。以臣观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当,以致病民。宣仁听断,一时小有润色。盖大臣识见异同,非必尽怀邪为私也。今议论之臣有不得志,故挟此以借口,以元丰为是则欲贤元丰之人,以元祐为非则欲斥元祐之士,其心岂恤国事。直欲快私忿以售其奸,不可不深察也。”纯礼沉毅刚正,曾布惮之,谓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承旨,范右丞不可。”诜怒。会诜馆辽使,纯礼主宴,诜诬其辄斥御名,遂罢知颍昌府。

  帝初政,虚心纳谏,海内想望,庶几庆历之治。曾布入相,遂右绍述。谏官陈祐六疏劾之,不从,赐罢,降敕以观望推引责之。右司谏江公望闻而求对,面请其故,上曰:“祐意在逐布引李清臣为相耳。”公望言:“臣不知其他,但近者易言官者三,逐谏官者七,非朝廷美事。”因袖疏力言丰、祐政事得失,且曰:“陛下若自分彼此,必且起祸乱之源。”上意感格,业从之矣,会前太学博士范致虚上书言:“太学取士法不当变。”且言:“臣读《御制泰陵挽章》曰:同绍裕陵。此陛下孝弟之本心也。臣愿守此而已。”江公望又上疏言:“自先帝有绍述之意,辅政非其人,以媚于己为同,忠于君为异,借威柄以快私隙,使天下骚然,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于熙、丰培养之余,遭绍圣窜逐之后,存者无几矣。神考与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钩、斩袪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为名,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陛下改元诏旨亦称:思建皇极,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实闻斯言。今若渝之,奈皇天后土何。”帝尝以示范纯礼,纯礼赞之,乞褒迁公望以劝来者。会蔡王府相告,有不逊语及于王,公望乞勿以无根之言加诸至亲,遂坐罢。

  秋七月丙戌,安焘罢。时焘密奏“绍圣、元符以来用事者,假绍述之虚名以诳惑君父,上则欲固位而挟私仇,下则欲希进而肆朋附,并为一谈,牢不可破。彼自为谋则善矣,未尝有毫发为朝廷计也。当熙宁、元丰间,内外府库无不充衍,自绍圣、元符以来,倾府库,竭仓廪,以供开边之费。愿陛下罢无益之人,厚公私之积,早计而预图之,则天下幸甚。”又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语尤激切。上不悦,遂自枢密院出知河阳府。

  八月,陈瓘上疏言:“臣尝乞别修《神宗实录》以成一代之典,而不闻施行,盖绍圣史臣今为宰相故也。”不报。瓘议论持平,务存大体,不以细故借口,未尝及人晻昧之过,时兼权给事中。曾布专主绍述,取王安石熙宁间所记《日录》以为依据,欲引瓘附己,使人语瓘谓将去权即真。瓘语子正汇曰:“吾与宰相议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饵也。”明日,遂投书于布,论其“尊私史而压宗庙,缘边费而坏先政,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即此二者,天下所共知,而圣主不得闻其说。蒙蔽之患,孰大于此。”布得书大怒。瓘复录所上布书及所尝著《日录辨》、《国用须知》以上三省,且乞敷奏早行窜黜,遂黜瓘知泰州。瓘始著《合浦尊尧集》,为十论,尽辨其所纪载,犹未证言王安石之非。及北归,又著《四明尊尧集》,为八门:曰《圣训》,曰《论道》,曰《献替》,曰《理财》,曰《边机》,曰《论兵》,曰《处已》,曰《寓言》,始条分而件析之,无婉词矣。

  冬十月,召陆佃为礼部侍郎。佃上疏曰:“近时士大夫相倾竞进,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以忠厚为重迟,以静退为卑弱,相师成风,莫之或止,正而救之,实在今日。夫善续前人者,不必因所为,否者赓之,善者扬焉。元祐纷更,是知赓之而不知扬之之罪也。绍圣称颂,是知扬之而不知赓之之过也。愿咨谋仁贤,询考政事,惟其当之为贵,大中之期亦在今日也。”遂命修《哲宗实录》,迁吏部尚书,拜尚书右丞。

  十一月庚辰,诏改明年为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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