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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晔传(3)


  范晔很聪明细腻,思虑巧妙,遇到每一件器物,都会想出修饰整理的办法。他穿的衣裳用过的工具无不改变原来的尺度和样式,当时的人都向他效法学习。他写了一本《和香方》,序言部分说:“麝香有很多忌讳,太多必然有害。沉实容易和平,即使有一斤也没有妨碍。零藿干枯而燥热,一挨着糖便变得甜腻而潮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李多、和罗这些东西都被外国人珍视,中国人则不当回事。另外枣膏气味昏浊,甲煎则味道浅薄。不仅不利于强烈的芳香,而且更会增加人的疾病。”这序言中说的都用来比拟朝中大臣。“麝本多忌”,比喻庾炳之;“零藿虚燥”,比喻何尚之;“詹唐黏湿”比喻沈演之”;“枣膏昏钝”,比喻羊玄保;“甲煎浅俗”,比喻徐湛之;“甘松苏合”,比喻慧琳道人;“沉实易和”,用来比喻自己。

  范晔在监狱中写信给他的侄子和外甥们自我介绍说:

  “我因为猖狂谋反遭至毁灭,是没有什么话说的,但是你们等应该因我是罪人而与我画清界线。但是我平素的为人,仍然值得研究。至于我的能力或不足处,我估计,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小时候不爱读书,到很晚才成熟,年龄到三十岁,才开始有心问学。从那时以来,逐渐地潜心学问,估计以后的日子,也会这样继续下去。读书上我总有一些新的理解或体会,语言有时还不能准确表达。读书时不爱参考过去的注解。我心气不好,如果稍微用心思考一下,便会烦闷,所以每次拿起笔来写成的文章,没有让我完全满意的。常常觉得仅仅做一个文人很可耻。作文最怕的是把话说得太多,词藻太多妨碍感情的表达,小意思不利大主题,韵律改变了原文的本意。虽然有时也作一两篇合意的,但大多数文章仍然有这些缺点,正像细致描摹的图画没有意趣一样,我这样并未有真正的收获。平生认为文章表达的情意,应以思想为主,而用华美的言辞表达。以思想为主,那么中心必然显明。以华美的言辞表达,那么语言便不致太过没有限制。然后抽出其中好的地方,突出深刻之处。这其中的关节意趣,千条万条,每一处都有它固有的规律。我认为自己相当熟悉其中的方法。曾经对别人说,别人都不理解,大概是各人心思放在不同的事务上的原因。

  另外我相当了解文章韵律的运行规律,知道哪儿该轻,哪儿该重,这是文章本身的特点。比较古来文人,很多人对这个问题不太熟悉,纵然有懂一些的,也不过是作文过程中体会出来的。如果把这些道理说得清楚明白或以具体的文章作例子,那就更要真成就,而不能空谈。年轻一辈中,谢庄最会这一点,文笔落脚处,往往不被韵律所束缚。我体会并没有特别的技巧,只不过能处理那些难写和轻重缓急的地方。尽管如此,仍有不足之处。只是我的文章有很多平庸地方,特别新颖独特的东西并不多。这是我的遗憾,也许是因为不想通过文章获取声名的原因。

  本来我和历史书没什么关联,只是觉得其中有些地方弄不太清楚而已。写了《后汉书》后,慢慢知道其中的奥秘。仔细体味古人的历史著作和他们的评论,很少有令人满意的。班固这方面名声最好。但他编书时任意增删没有规则,不能条分理析。我的文章在渊博丰富上赶不上他,但其中的逻辑条理不在他之下。我的杂传论述都有深刻的涵义,想使它们更典范一些,所以其中的词句非常简洁。至于《循吏传》和《六夷》等篇的序论,文章气势纵横捭阖,确实是天下奇文。其中好的地方,往往不比《过秦论》逊色。我曾经和班固的文章进行比较,发觉不仅不比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我想把志都写下来,《汉书》上写过的志都要写,即使不那么详细,但使人读志时能了解当时的情况。我又想因具体文章就文中进行评论,以便总结后汉一代的成败经验教训,但这个想法又没实现。赞自然是我文章中最出众的,可以说,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奇巧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夸赞它们。这书一旦通行,应该有赏识的人。纪和传照例是大概的,但也有一些精致细腻之处。自古以来文章结构宏大而思虑精绝的,从未有超过本书的。我担心世人不能明白它们。又因世人贵古贱今所以说了这些自大的话。

  我在音乐上,听的水平不如弹的水平,但我精通的不是正统高雅的东西,这是我的遗憾。然而到了那些极精妙的地方,它们和那些高雅音乐几乎一样的高明动人。其中的体会乐趣,简直说不完,弦律之外的意趣,流动在空中的音韵,简直不知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虽然这样的时候不多,但那种意境再也没有第二处的。我曾把这个意趣告诉别人,士大夫中没有一个人有半点同感的。这种妙处是永远不能传给别人的。我的书法虽有一定的成就,但笔势不流畅,终究没什么成就,每每为此而惭愧。”

  范晔的《自序》都是真话,这里录下来。

  范蔼小时候卫生整洁,他的衣服能整年不沾一点灰尘,死时才二十岁。

  范晔小时候,他哥哥范晏常说:“这孩子汲汲于名利,终究会败坏我们家族。”最后果然应证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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