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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1)


  汴河,自隋大业初,疏通济渠,引黄河通淮,至唐,改名广济。宋都大梁,以孟州河阴县南为汴首受黄河之口,属于淮、泗。每岁自春及冬,常于河口均调水势,止深六尺,以通行重载为准。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及至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其浅深有度,置官以司之,都水监总察之。然大河向背不常,故河口岁易;易则度地形,相水势,为口以逆之。遇春首辄调数州之民,劳费不赀,役者多溺死。吏又并缘侵渔,而京师常有决溢之虞。

  太祖建隆二年春,导索水自旃然,与须水合入于汴。三年十月,诏:“缘汴河州县长吏,常以春首课民夹岸植榆柳,以固堤防。”

  太宗太平兴国二年七月,开封府言:“汴水溢坏开封大宁堤,浸民田,害稼。”诏发怀、孟丁夫三千五百人塞之。三年正月,发军士千人复汴口。六月,宋州言:“宁陵县河溢,堤决。”诏发宋、亳丁夫四千五百人,分遣使臣护役。四年八月,又决于宋城县,以本州诸县人夫三千五百人塞之。

  淳化二年六月,汴水决浚仪县。帝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密迎谒。帝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余步,从臣震恐。殿前都指挥使戴兴叩头恳请回驭,遂捧辇出泥淖中。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日未旰,水势遂定。帝始就次,太官进膳。亲王近臣皆泥泞沾衣。知县宋炎亡匿不敢出,特赦其罪。是月,汴又决于宋城县,发近县丁夫二千人塞之。

  至道元年九月,帝以汴河岁运江、淮米五七百万斛,以济京师,问侍臣汴水疏凿之由,令参知政事张洎讲求其事以闻。其言曰:

  禹导河自积石至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即今成皋是也,或云黎阳山也。禹以大河流泛中国,为害最甚,乃于贝丘疏二渠,以分水势:一渠自舞阳县东,引入漯水,其水东北流,至千乘县入海,即今黄河是也;一渠疏畎引傍西山,以东北形高敝坏堤,水势不便流溢,夹右碣石入于渤海。《书》所谓“北过洚水,至于大陆”,洚水即浊漳,大陆则邢州钜鹿泽。“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河自魏郡贵乡县界分为九道,下至沧州,今为一河。言逆河者,谓与河水往复相承受也。齐桓公塞以广田居,唯一河存焉,今其东界至莽梧河是也。禹又于荥泽下分大河为阴沟,引注东南,以通淮、泗。至大梁浚仪县西北,复分为二渠:一渠元经阳武县中牟台下为官渡水;一渠始皇疏凿以灌魏郡,谓之鸿沟,莨菪渠自荥阳五出池口来注之。其鸿沟即出河之沟,亦曰莨菪渠。

  汉明帝时,乐浪人王景、谒者王吴始作浚仪渠,盖循河沟故读也。渠成流注浚仪,故以浚仪县为名。灵帝建宁四年,于敖城西北垒石为门,以遏渠口,故世谓之石门。渠外东合济水,济与河、渠浑涛东注,至敖山北,渠水至此又兼邲之水,即《春秋》晋、楚战于邲。邲又音汳,即“汴”字,古人避“反”字,改从“汴”字。渠水又东经荥阳北,旃然水自县东流入汴水。郑州荥阳县西二十里三皇山上,有二广武城,二城相去百余步,汴水自两城间小涧中东流而出,而济流自兹乃绝。唯汴渠首受旃然水,谓之鸿渠。东晋太和中,桓温北伐前燕,将通之,不果。义熙十三年,刘裕西征姚秦,复浚此渠,始有湍流奔注,而岸善溃塞,裕更疏凿而漕运焉。隋炀帝大业三年,诏尚书左丞相皇甫谊发河南男女百万开汴水,起荥泽入淮千余里,乃为通济渠。又发淮南兵夫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淮至于扬子江三百余里,水面阔四十步,而后行幸焉。自后天下利于转输。昔孝文时,贾谊言“汉以江、淮为奉地”,谓鱼、盐、谷、帛,多出东南。至五凤中,耿寿昌奏:“故事,岁增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亦多自此渠漕运。

  唐初,改通济渠为广济渠。开元中,黄门侍郎、平章事裴耀卿言:江、淮租船,自长淮西北溯鸿沟,转相输纳于河阴、含嘉、太原等仓。凡三年,运米七百万石,实利涉于此。开元末,河南采访使、汴州刺史齐浣,以江、淮漕运经淮水波涛有沉损,遂浚广济渠下流,自泗州虹县至楚州淮阴县北八十里合于淮,逾时毕功。既而水流迅急,行旅艰险,寻乃废停,却由旧河。

  德宗朝,岁漕运江、淮米四十万石,以益关中。时叛将李正己、田悦皆分军守徐州,临涡口,梁崇义阻兵襄、邓,南北漕引皆绝。于是水陆运使杜佑请改漕路,自浚仪西十里疏其南涯,引流入琵琶沟,经蔡河至陈州合颍水,是秦、汉故道,以官漕久不由此,故填淤不通,若畎流培岸,则功用甚寡;又庐、寿之间有水道,而平冈亘其中,曰鸡鸣山,佑请疏其两端,皆可通舟,其间登陆四十里而已,则江、湖、黔、岭、蜀、汉之粟,可方舟而下。由是白沙趋东关,经庐、寿,浮颍步蔡,历琵琶沟入汴河,不复经溯淮之险,径于旧路二千里,功寡利博。朝议将行,而徐州顺命,淮路乃通。至国家膺图受命,以大梁四方所凑,天下之枢,可以临制四海,故卜京邑而定都。

  汉高帝云:“吾以羽檄召天下兵未至。”孝文又云:“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召郡国兵。”即知兵甲在外也。唯有南北军、期门郎、羽林孤儿,以备天子扈从藩卫之用。唐承隋制,置十二卫府兵,皆农夫也。及罢府兵,始置神武、神策为禁军,不过三数万人,亦以备扈从藩卫而已,故禄山犯关,驱市人而战;德宗蒙尘,扈驾四百余骑,兵甲皆在郡国。额军存而可举者,除河朔三镇外,太原、青社各十万人,邠宁、宣武各六万人,潞、徐、荆、扬各五万人,襄、宣、寿、镇海各二万人,自余观察、团练据要害之地者,不下万人。今天下甲卒数十万众,战马数十万匹,并萃京师,悉集七亡国之士民于辇下,比汉、唐京邑,民庶十倍。甸服时有水旱,不至艰歉者,有惠民、金水、五丈、汴水等四渠,派引脉分,咸会天邑,舳舻相接,赡给公私。所以无匮乏,唯汴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然则禹力疏凿以分水势,炀帝开畎以奉巡游,虽数湮废,而通流不绝于百代之下,终为国家之用者,其上天之意乎?

  真宗景德元年九月,宋州言汴河决,浸民田,坏庐舍。遣使护塞,逾月功就。三年六月,京城汴水暴涨,诏觇候水势,并工修补,增起堤岸。工毕,复遣使致祭。

  大中祥符二年八月,汴水涨溢,自京至郑州,浸道路。诏选使乘传减汴口水势。既而水减,阻滞漕运,复遣浚汴口。八年六月,诏自今后汴水添涨及七尺五寸,即遣禁兵三千,沿河防护。八月,太常少卿马元方请浚汴河中流,阔五丈,深五尺,可省修堤之费。即诏遣使计度修浚。使还,上言:“泗州西至开封府界,岸阔底平,水势薄,不假开浚。请止自泗州夹冈,用功八十六万五千四百三十八,以宿、亳丁夫充,计减功七百三十一万,仍请于沿河作头踏道擗岸,其浅处为锯牙,以束水势,使其浚成河道,止用河清、下卸卒,就未放春水前,令逐州长吏、令佐督役。自今汴河淤淀,可三五年一浚。又于中牟、荥泽县各置开减水河。”并从之。

  天禧三年十二月,都官员外郎郑希甫言:“汴河两岸皆是陂水,广浸民田,堤脚并无流泄之处。今汴河南省自明河接澳入淮,望诏转运使规度以闻。”

  仁宗天圣三年,汴流浅,特遣使疏河注口。四年,大涨,堤危,众情恟忄匈忧京城,诏度京城西贾陂冈地,泄之于护龙河。六年,勾当汴口康德舆言:“行视阳武桥万胜镇,宜存斗门。其梁固斗门三宜废去,祥符界北岸请为别窦,分减溢流。”而勾当汴口王中庸欲增置孙村之石限,悉从其请。七年,德舆言,修河芟地为并滩农户所侵。诏限一月使自实,检括以还县官。皇祐三年,命使诣中牟治堤。明年八月,河涸,舟不通,令河渠司自口浚治,岁以为常。旧制,水增七尺五寸,则京师集禁兵、八作、排岸兵,负土列河上以防河。满五日,赐钱以劳之,曰“特支”;而或数涨数防,又不及五日而罢,则军士屡疲,而赐予不及。是岁七月,始制防河兵日给钱,薄其数,才比特支十分之一,军士便之。明年,遣使行河相利害。

  嘉祐六年,汴水浅涩,常稽运漕。都水奏:“河自应天府抵泗州,直流湍驶无所阻。惟应天府上至汴口,或岸阔浅漫,宜限以六十步阔,于此则为木岸狭河,扼束水势令深驶。梢,伐岸木可足也。”遂下诏兴役,而众议以为未便。宰相蔡京奏:“祖宗时已尝狭河矣,俗好沮败事,宜勿听。”役既半,岸木不足,募民出杂梢。岸成而言者始息。旧曲滩漫流,多稽留覆溺处,悉为驶直平夷,操舟往来便之。

  神宗熙宁四年,创开訾家口,日役夫四万,饶一月而成。才三月已浅淀,乃复开旧口,役万工,四日而水稍顺。有应舜臣者,独谓新口在孤柏岭下,当河流之冲,其便利可常用勿易,水大则泄以斗门,水小则为辅渠于下流以益之。安石善其议。

  五年,先是,宣徽北院使、中太一宫使张方平尝论汴河曰:“国家漕运,以河渠为主。国初浚河渠三道,通京城漕运,自后定立上供年额:汴河斛斗六百万石,广济河六十二万石,惠民河六十万石。广济河所运,止给太康、咸平、尉氏等县军粮而已。惟汴河专运粳米,兼以小麦,此乃大仓蓄积之实。今仰食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师士庶以亿万计,太半待饱于军稍之余,故国家于漕事至急至重。然则汴河乃建国之本,非可与区区沟洫水利同言也。近岁已罢广济河,而惠民河斛斗不入大仓,大众之命,惟汴河是赖。今陈说利害,以汴河为议者多矣。臣恐议者不已,屡作改更,必致汴河日失其旧。国家大计,殊非小事。愿陛下特回圣鉴,深赐省察,留神远虑,以固基本。”方平之言,为王安石发也。

  六年夏,都水监丞侯叔献乞引汴水淤府界闲田,安石力主之。水既数放,或至绝流,公私重舟不可荡,有阁折者。帝以人情不安,尝下都水分析,并诏三司同府界提点官往视。十一月,范子奇建议:冬不闭汴口,以外江纲运直入汴至京,废运般。安石以为然。诏汴口官吏相视,卒用其说。是后高丽入贡,令溯汴赴阙。

  七年春,河水壅溢,积潦败堤。八月,御史盛陶谓汴河开两口非便,命同判都水监宋昌言视两口水势,檄同提举汴口官王珫。珫言訾家口水三分,辅渠七分。昌言请塞訾家口,而留辅渠。时韩绛、吕惠卿当国,许之。

  八年春,安石再相,叔献言:“昨疏浚汴河,自南京至泗州,概深三尺至五尺。惟虹县以东,有礓石三十里余,不可疏浚,乞募民开修。”诏检计工粮以闻。七月,叔献又言:“岁开汴口作生河,侵民田,调夫役。今惟用訾家口,减人夫、物料各以万计,乞减河清一指挥。”从之。未几,汴水大涨,至深一丈二尺,于是复请权闭汴口。

  九年十月,诏都水度量疏浚汴河浅深,仍记其地分。十年,范子渊请用濬川杷,以六月兴工,自谓功利灼然,请“候今冬疏浚毕,将杷具、舟船等分给逐地分。使臣于闭口之后,检量河道淤淀去处,至春水接续疏导”。大抵皆无甚利。已而清汴之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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