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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周氏世家


  湖南周行逢,朗州武陵人。少无赖,不事产业。尝犯法配隶镇兵,以骁勇累迁裨校。自唐乾宁二年,马氏专有湖南二十州之地,虽禀朝廷正朔,其郡守官属皆自署。至周广顺初,兄弟争国,求援于江南李景,景遣大将边镐率兵赴之,因下长沙,迁马氏之族于建康,封希萼为楚王,居洪州,希崇镇舒,居扬州。宋兴,希崇率兄弟十七人归朝,皆为美官。景以镐为潭帅。会朗州众乱,推衙将刘言为留后,言以行逢为都指挥使。行逢以众情表于景,请授言节钺,景不从。召言入金陵,言惧,遣副使王进逵、行军何景真与行逢帅舟师袭破潭州,镐遁去,行逢等据其城。言遣使上言长沙兵乱,焚烧公府,请移治朗州。周祖即以言为朗帅,王进逵为潭帅,行逢为潭州行军司马、领集州刺史。未几,进逵寇朗州,害刘言,周祖即以进逵为朗州节度,以行逢领鄂州节度、知潭州军府事。初,朗州人谓刘言为“刘咬牙”,马氏将乱,湘中童谣云:“马去不用鞭咬牙过今年。”及边镐俘马氏,镐为刘言所逐,而言亦被害。

  显德中,世宗将用师淮甸,诏朗州王进逵出师入鄂州界,进逵遣裨将潘叔嗣领兵五千为先锋。行及鄂州界,叔嗣乃回戈袭进逵,进逵闻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攻其城,进逵败走,为叔嗣所杀,迎行逢为节度。行逢至,即斩叔嗣以徇。世宗乃授行逢郎州大都督、武平军节度、制置武安静江等州军事兼侍中,尽有湖南之地。宋初,加兼中书令。

  行逢在镇,尽心为治,辟署官属,必取廉介之士。有女婿求补吏,不许,返给以耒耜,语之曰:“吏所以治民也,汝才不能任职,岂敢私汝以禄邪?姑归垦田以自活。”其公正多此类。条教简约,民皆悦之。然性多猜忌,左右少有忤意者必置于法,麾下之人重足累息。有何景山者,为王进逵记室,常狎侮行逢。及行逢为帅,署景山益阳令,数月,缚投于江。又馆驿巡官邓洵美与翰林学士李昉同年进士,会昉使行逢,召至传舍,与话终日。行逢疑其泄己阴事,黜为易俗场官,潜遣杀之。由是士流不附。

  马氏旧僚有天策府学士徐仲雅,性滑稽,颇恃才倨傲,行逢以为节度判官。行逢多署溪洞蛮酋为司空、太保,一日谓仲雅曰:“吾奄有湖湘,兵强俗阜,四邻其惧我乎?”仲雅曰:“公部内司空满川,太保遍地,孰敢不惧?”行逢不悦,摈斥仲雅。行逢妻潘氏貌丑,性刚狠。行逢为帅,妻不为屈,不入府署,躬率奴仆耕织以自给,赋调必先期输送。行逢止之,不从,曰:“税,官物也,若主帅自免其家,何以率下?”

  建隆三年十月,行逢卒,追封汝南郡王。

  子保权,年十一。初为武平军节度副使,太祖授以起复检校太尉、朗州大都督、武平军节度。初,行逢疾且亟,召将校托保权曰:“吾部内凶狠者诛之略尽,唯张文表在焉,吾死,文表必乱。诸公善佐吾儿,无失土宇,必不得已,当举族归朝,无令陷于虎口。”行逢卒,明年春,文表果自衡州举兵据潭州,将取朗陵,尽灭周氏。保权乞师于朝廷,江陵高继冲亦以其事闻。上遣中使赵璲赍诏谕文表,而保权之奏继至。乃遣山南东道节度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宣徽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率淄州刺史尹崇珂、申州刺史聂章、郢州刺史赵重进、判四方馆事武怀节、毡毯使张继勋、染院副使康延泽、内酒坊副使卢怀忠等将步骑往平之,又发安、复等十州兵会于襄阳。师及江陵,赵璲至潭州,文表已为保权之众所杀。

  保权牙校张从富辈,以为文表已平而王师继进不已,惧为袭取,相与拒守。延钊令阁门使丁德裕先路安抚。及至城下,从富辈拒而不纳,尽撤部内桥梁,沉舫伐树塞路。德裕以不奉诏不敢与战,退军以须朝旨。延钊以闻,太祖遣中使谕保权及将校曰:“尔本请师救援,故发大军以拯尔难。今妖孽既殄,是有大造于尔辈,反拒王师何也?无自取涂炭,重扰生聚。”何权出军于澧州南,未及交锋,望风而溃。复还朗州,焚庐舍廪库皆尽,驱略居人奔窜山谷,城郭为之一空。王师长驱而南,获从富于西山下,枭首朗市。其大将汪端劫保权并家属,弃城亡匿山洞,王师至数月,获保权。武怀节分兵克岳州,端拥保权众寇略,未几亦就擒,砾于市,湖湘悉平。

  保权至,上章待罪,优诏释之。赐。袭衣、金带、鞍勒马、茵褥、银器千两、帛二千匹、钱千贯,授右千牛卫上将军,葺京城旧邸院为第,令居焉。仍下诏朗州,增筑行逢之墓。保权乾德五年累迁右羽林统军。太平兴国元年,知并州,赐钱三百万。雍熙二年,卒,年三十四。

  李观象,桂州临桂人。行逢署为掌书记。行逢性残忍,多诛杀。观象惧及祸,清苦自励,以求知遇,帐帏、寝衣悉以纸为之。行逢颇加信任,军府之政一皆取决。

  观象涉经史,有文辞,忌才怙宠,湖南士人多为所排摈。行逢临终托以后事,令其子保权善待之。及张文表难作,王师压境,观象谓保权曰:“我所恃者北有荆渚,以为唇齿,今高氏拱手听命,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则不失富贵。”保权幼懦,不能用其言。及湖湘平,太祖闻观象尝为保权画谋,以为左补阙。

  张文表,朗州武陵人。从王进逵、周行逢举兵逐边镐,行逢署文表衡州刺史,颇心忌之,常欲诛文表,未有以发。及行逢卒,保权遣兵代永州戍卒,路出衡阳,文表遂驱之以袭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外报文表兵至,简殊不以介意,谓四坐曰:“此黄口小儿,至则成擒,何足患也?”饮啖如故。俄文表率众径入府中,简醉不能彀弓弩,但按膝叱之,文表遂害简及坐客十余人。保权遣其将杨师璠悉众以御文表,保权泣谓众曰:“先君可谓知人矣。今坟土未干,文表构逆,军府安危,在此一举,诸公勉之!”众皆感愤,遂破其众于平津亭,擒文表脔而食之。

  初,文表将攻长沙,犹豫未决,有小校梦文表龙出领下,明日以告,文表喜曰:“天命也。”及败,枭首于朗陵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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