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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昌朝传


  贾昌朝,字子明,真定获鹿人。晋史官纬之曾孙也。天禧初,真宗尝祈谷南郊,昌朝献颂道左,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主晋陵簿。赐对便殿,除国子监说书。孙奭判监,独称昌朝讲说有师法。他日书路随、韦处厚传示昌朝曰:“君当以经术进,如二公。”为颍川郡王院伴读。再迁殿中丞,历知宜兴、东明县。奭侍读禁中,以老辞,荐昌朝自代,召试中书,寻复国子监说书。上言:“礼,母之讳不出于宫。今章献太后易月制除,犹讳父名,非尊宗庙也。”诏从之。景祐中,置崇政殿说书,以授昌朝。诵说明白,帝多所质问,昌朝请记录以进,赐名《迩英延义记注》,加直集贤院。

  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雷。朝廷议修复,昌朝上言:“《易·震》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警告,可勿缮治,以示畏天爱人之意。”西域僧献佛骨、铜像,昌朝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中外。悉行其言。天章阁置侍讲,亦首命昌朝。累迁尚书礼部郎中、史馆修撰。

  刘平为元昊所执,边吏诬平降贼,议收其家。昌朝曰:“汉族杀李陵,陵不得归,而汉悔之。先帝厚抚王继忠家,终得继忠用。平事未可知,使收其族,虽平在,亦不得还矣。”乃得不收。擢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兼侍讲。初,铨法,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昌朝曰:“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令。”请概举令,而与之奉如大县。

  进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议者欲以金缯啖契丹使攻元昊,昌朝曰:“契丹许我有功,则责报无穷矣。”力止之。乃上言曰:“太祖初有天下,监唐末五代方镇武臣、土兵牙校之盛,尽收其威权,当时以为万世之利。及太宗时,将帅率多旧人,犹能仗威灵,禀成算,出师御寇,所向有功。近岁恩幸子弟,饰厨传,钓名誉,多非勋劳,坐取武爵,折冲攻守,彼何自而知哉?然边鄙无事,尚得自容。自西羌之叛,士不练习,将不得人,以屡易之将驭不练之士,故战则必败。此削方镇太过之弊也。况亲旧、恩幸,出即为将,素不知兵,一旦付以千万人之命,是驱之死地矣。此用亲旧、恩幸之弊也。今杨崇勋、李昭亮尚任边鄙,望速选士代之。方镇守臣无数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此救弊之一端也。”又上备边六事:

  其一曰驭将帅。自古帝王,以恩威驭将帅,赏罚驭士卒,用命则军政行而战功集。太祖脱裘帽赐王全斌曰:“今日居此幄,尚寒不可御,况伐蜀将士乎?”此驭之以恩也。曹彬、李汉琼讨江南,太祖召彬至前,立汉琼等于后,授以剑曰:“副将以下,不用命者得专戮之。”汉琼等股栗而退,此驭之以威也。太祖虽削武臣之权,然一时赏罚及用财集事,皆听其专,有功则赏,有败则诛。今每命将帅,必先疑贰,非近幸不信,非姻旧不委。今陕西四路,总管而下,钤辖、都监、巡检之属,悉参军政,谋之未成,事已先漏,甲可乙否,上行下戾,主将不专号令,故动则必败。请自今命将,去疑贰,推恩惠,务责以大效,得一切便宜从事。偏裨有不听令者,以军法论,此驭将之道也。

  其二曰复土兵。今河北河东强壮、陕西弓箭手之类,土兵遗法也。河北乡兵,其废已久,陕西土兵,数为贼破,存者无几。臣以谓河北、河东强壮,已召近臣详定法制,每乡为军。其材能绝类者,籍其姓名递补之。陕西蕃落弓箭手,贪召募钱物,利月入粮奉,多就黥涅为营兵。宜优复田畴,使力耕死战,世为边用,可以减屯戍、省供馈矣。内地州县,增置弓手,如乡军之法而阅试之。

  其三曰训营卒。太祖朝,令诸军毋得食肉衣帛,营舍有粥酒肴则逐去,士卒有服缯彩者笞责之。异时被铠甲、冒霜露,战胜攻取,皆此曹也。今营卒骄惰,临敌无勇。旧例三年转员,谓之落权正授,虽未能易此制,即不必一例使为总管、钤辖,择有才勇可任将帅者授之。况今之兵仗制造,殊不适用。宜按八阵、五兵之法,以时教习。使启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势,前却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队长,则斩一队。”何虑众不为用乎?

  其四曰制远人。今四夷荡然与中国通,在北则臣契丹,其西则臣元昊,二国合从,有掎角中国之势。借使以岁币羁縻之,臣恐不可胜算。古之备边,西有金城、上郡,北则云中、雁门。今自沧之秦,绵亘数千里,无山河之阻,独恃州县镇戍尔。岁所供赡,又不下数千万,一谷不熟,或至狼狈。契丹近岁兼用燕人治国,建官一同中夏。元昊据河南列郡而行赏罚,此中国患也。宜度西方诸国如沙州、唃厮、明珠、灭臧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之属,旧通中国,募人往使,诱之使归我,则势分而衅生,体解而瓦裂矣。

  其五曰绥蕃部。属户者,边垂之屏翰也。延有金明,府有丰州,皆戎人内附之地。朝廷恩威不立,强敌迫之,塞上诸州,藐焉孤垒,蕃部既坏,土兵亦衰,破敌之日,未可期也。臣请陕西缘边诸路,守臣皆带“安抚蕃部”之名,择其族大有劳者为酋帅,如河东折氏之比,庶可为吾藩篱之固也。

  其六曰谨觇候。古者守封疆,出师旅,居则有行人之觇国,战则有前茅之虑无,其谨如此。太祖命李汉超镇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郭进控山西,武守琪戍晋阳,李谦溥守隰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筦榷之利,悉输之军中,听其贸易,而免其征税。边臣富于财,得以为间谍,羌夷情状,无不预知。二十年间,无外顾之忧。今日西鄙任边事者,敌之情状与山川、道路险易之势,绝不通晓。使蹈不测之渊,入万死之地,肝脑涂地,狼狈相藉,何以破敌制胜耶?愿监艺祖任将帅之制,边城财用悉以委之。募敢勇之士为爪牙,临阵自卫,无杀将之辱;募死力为觇候,而望敌知来,无陷兵之耻。

  书奏,多施行之。

  昌朝请度经费,罢不急。诏与三司合议,岁所省缗钱百万。又言:“朝臣七十,筋力衰者,宜依典故致仕,有功状可留者勿拘。”因疏耄昏不任事者八人,令致仕。庆历三年,拜参知政事。上言:“用兵以来,天下民力颇困。请诏诸路转运使,毋得承例折变科率,须科折者,悉听奏裁。虽奉旨及三司文移,于民不便者,亦以上闻。”

  以工部侍郎充枢密使,寻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仍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元昊归石元孙,议赐死。昌朝独曰:“自古将帅被执,归者多不死。”元孙由是得免。诏有司议升祔奉慈庙三后,有司论不一。昌朝曰:“章献母仪天下,章懿诞育圣躬,宜如详符升祔元德皇后故事。章惠于陛下有慈保之恩,当别享奉慈庙如故。”乃奉二后神主,升祔真宗庙。密诏迁中外官一等,优赐诸军,昌朝与同列力疏,乃止。又诏迁二府官,益固辞。元昊既款附,请宰相罢兼枢密使。

  六年,日食。帝谓昌朝等曰:“谪见于天,愿归罪朕躬。卿宜究民疾苦,思所以利安之。”昌朝对曰:“陛下此言,足以弭天变,臣敢不夙夜孜孜以奉陛下。”帝又曰:“人主惧天而修德,犹人臣畏法而自新也。”昌朝因顿首谢。明年春,旱,帝避正寝,减膳。昌朝引汉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罢。

  参知政事吴育数与昌朝争议上前,论者多不直昌朝。有向绶者知永静军,疑通判谮己,诬以事,迫令自杀。高若讷知审刑院,附昌朝议,欲从轻坐。吴育力争,绶卒减死一等。未几,若讷为御史中丞,言大臣廷争不肃,故雨不时若,遂罢育,而除昌朝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河北安抚使。帝赐银饰肩舆。寻以讨贝州贼有功,移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不当赏。弗从。

  契丹聚亡卒勇伉者,号“投来南军”。边法,卒亡自归者死。昌朝除其法,归者辄迁补,于是来者稍众,因廉知契丹事。契丹遂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契丹故稍侵边界。昌朝为立法,质地而主不时赎,人得赎而有之,岁余,地悉复。

  三司使叶清臣移用河北库钱,昌朝格诏不与,清臣论列不已,遂出清臣河阳,徙昌朝判郑州。过阙入觐,留为祥源观使,拜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中书门下,视其仪物。岁中求外,复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中谢,自昌朝始也。

  母丧去位,服除,判许州。召对迩英阁,帝问《乾卦》,昌朝上奏曰:“《乾》之上九称:‘亢龙有悔。’悔者,凶灾之萌,爻在亢极,必有凶灾。不言凶而言悔者,以悔有可凶可吉之义,修德则免悔而获吉矣。‘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圣人用刚健之德,乃可决万机。天下久盛,柔不可以济,然亢而过刚又不能久。独圣人外以刚健决事,内以谦恭应物,不敢自矜为天下首,乃吉也。”手诏优答。又言:“汉、唐都雍,置三辅内翼京师,朝廷都汴,而近京诸郡皆属他道,制度不称王畿。请析京东之曹州,京西之陈、许、滑、郑,皆隶开封府,以四十二县为京畿。”帝纳之。将行,命讲读官饯于资善堂。复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时河决商胡,昌朝请复故道,不从。语在《河渠志》。六塔功败,滨、棣、德、博民多水死,昌朝振救之甚力。内侍刘恢往视,还,言河决赵征村,与帝名嫌为不祥,时皆谓昌朝使之以摇当国者。嘉祐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寻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

  三年,宰相文彦博请罢,谏官、御史恐昌朝代彦博,乃相与言昌朝建大第,别创客位以待宦官,宦官有矫制者,枢密院释不治。遂以镇安军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侍中兼充景灵宫使,出判许州。又以保平军节度、陕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府兼安抚使。英宗即位,徙凤翔节度使,加左仆射、凤翔尹,进封魏国公。治平元年,以侍中守许州,力辞弗许。明年,以疾留京师,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卒,年六十八,谥曰文元。御书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所著《群经音辨》、《通纪》、《时令》、《奏议》、《文集》百二十二卷。

  昌朝在侍从,多得名誉。及执政,乃不为正人所与,而数有攻其结宦官、宫人者。初,昌朝侍讲时,同王宗道编修资善堂书籍,其实教授内侍,谏官吴育奏罢之。及张方平留唐询,而询谮育,世以为昌朝指也。然言者谓昌朝释宦官矫制,后验问无事实云。

  子章,馆阁校勘,蚤世。青,朝请大夫。弟昌衡。

  昌衡字子平。举进士,为梓州路转运判官。贾人请富顺井盐,吏视贿多寡为先后,昌衡一随月日给之。泸州边夷蛮,故时守以武吏,昌衡请由东铨调选。蛮驱马来市,官第其良驽为二等,上者送秦州,下者辄轻估直而抑买,昌衡请严禁之。徙提点淮南刑狱、广东转运使,徙两浙路。

  熙宁更法度,核吏治,昌衡数以利害闻,神宗奖其论奏忠益。召为户部副使、提举市易司,课羡,增秩右谏议大夫,加集贤殿修撰、知河南府,历陈、郓、应天府、邓州。以正议大夫致仕,卒。从子炎。

  炎字长卿,以昌朝荫,更历筦库,积迁至工部侍郎。政和中,以显谟阁待制知应天府,徙郓州、永兴。初,陕西行铁钱久,币益轻。蔡京设法尽敛之,更铸夹锡钱,币稍重。京去相,转运使李譓、陈敦复见所敛已多,遽请罢铸。铁钱既复行,其轻加初,自关以西皆罢市,民不聊生。炎独一切弛禁,听从其便。其后,宣徽使童贯又以两者重轻相形,遂尽废夹锡不得用,民益以为苦。炎徙知延安,因表言:“钱法屡变,人心愈惑。今人以为利者,臣见其害;以为是者,臣见其非。中产之家,不过畜夹锡钱一二万,既弃不用,则惟有守钱而死耳。边氓生理萧条,官又一再变法,鄜延去敌迫近,民殊不安。民不安则边不可守,愿得内郡以养母。”乃命为颍州,未行,复留。又与贯制疆事不合,贯沮之,改河阳,又改邓州。加直学士、知永兴。入对,留为工部侍郎。贯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侍从邀炎俱往贺,炎曰:“故事无签书两房者,彼非执政,何贺为?”会以疾卒,年五十八。赠银青光禄大夫。

  昌朝伯祖父琰。琰字季华,晋中书舍人、给事中纬之子也。以荫授临淄、雍丘主簿,历通判澧州。太宗尹京,奏以为开封府推官,加左赞善大夫。及即位,超拜左正议大夫、枢密直学士。未几,擢三司副使。太平兴国二年,卒。

  琰风神峻整,有吏干,佐太宗居幕府凡五年,勤于所职。昆弟五人,琰最幼,及琰历官而诸兄相继死。琰拊循孤幼,聚族凡百口,分给衣食,庭无间言,士大夫以此称之。

  琰子湜、汾。湜至军器库使。交阯黎桓之篡丁璿也,朝廷以孙全兴将兵讨焉。湜与王僎同掌军事,黎桓伪降,全兴信之,军遂北,湜、僎并坐失律诛。汾至殿中丞。湜子昌符,赐同学究出身。汾子昌龄,第进士,为屯田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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